2004年12月6日 星期一

【陌生的你,燦爛的煙火】


  我找不着,『一首叫做雨天的歌』......。回不到來時的路。



  那晚你自東部歸來,風塵僕僕,熟悉一如往日,但短短大半年裡,好多的人事升浮

已然無情地改變一切。冬天到了,不變的冬季不變的冷,改變的世界改變的你我的心。

沒什麼可堪碎碎娓娓,你依舊如此意氣風發,即使你剛結束了繼我之後一段短暫的戀情

。你高興地招呼著你那群詩友們,詩人楊臉孔如打翻了牛奶般在寒風裡顯得蒼白,帶著

笑容和歉意以微恙拒絕面前一鍋滾滾的鳳梨苦瓜雞。你高興地描述著東部和你研究所的

生活,說著朋友的好運氣,還有你那驕傲年底要出的詩集,一切......如此高亢,把酒

言歡;我從不喝酒你知道,我總在你跟前沉默如深海之鯨你知道。



  不久前,你說,看海,遙望太平洋......,平靜之後接踵而來的是傷害般的分離。

未來好遠,每思及此,總覺得自己離身邊憂鬱症的朋友或情人耀也不算遠。『騎驢找馬

』一句不經意的MSN咆哮炸彈,我從未感到憤怒,但只是深深覺得......覺得委屈,

想狂妄地狂笑,或著淡淡地......永遠不再想起你的人和過去的我。我曾殘忍過,就不

會對回憶有所手軟。



  『相信你一直以來都很棒,繼續加油在每個你理想的任一個方向。』朋友L雪中送

炭如是說,而我卻從來從來幫不了他什麼,我一如他視為無用的百憂解,恆常無力地在

他那情緒的低潮裡窒息淹沒,遂也殘忍起來,開始唯唯諾諾敷衍了事。憂鬱與抗壓,隨

著成長,漸漸體會身邊朋友的憂傷卻也無力起來,體察自身的處境,卻更體認自己能力

終究有限。



  前幾週,和情人耀在精神醫療年會上閒逛,人群嘈雜喧囂,醫學院中庭綠草如蔭,

我倆在2樓落地窗旁漫步,他忽然朝一份海報指去,我眼光跟著過去,『社會恐懼』。

我們穿梭在畫海裡,驚訝於色彩的豐富與純真的夢想。每處都帶著笑容與生命力,而為

什麼?沉重鬱悶煩躁如戒靈陰影般揮之不去呢?追索上來的究竟是生理的失調?基因的

命定?或是在人群裡蔓生的瘟疫......那人類與歷史交織的共有處境所造成的總總壓迫

與迫害。重的報償就是死。死的報償就是重。念著念著,一隻血般鮮豔的公雞在我跟前

啄米,然後我在那畫跟前做一個『撤退』的動作。我想起比爾博在『去而復返』提到他

從長湖騎著木桶順流而下一直到戴爾城,帶著矮人們直探大孤山惡龍斯毛格,並引以為

傲,如此令我嚮往中世紀騎士般的浪漫情懷與輕盈般的夏爾國生活。而卡爾維諾則舉了

卡夫卡的木桶騎士結束了『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預言了奇幻小說的興起與風

靡。原來需要輕盈是為了以便逃離現實的不公不義。



  風裡騎車,身子單薄如竹,繁華街燈如燭,生命的高點過後,一切的目標遂不可恃

,我究竟是自由?或者從來由不得我?只能向著單線一直走一直走啊走,走得好累好討

厭好黏膩啊!個人的箇中酸苦,從來只有自己知道。



  如果有天,當我中年,當我垂垂老時,是否能保有一切,或者只能像魅影般向往日

的美好倩影怒吼。『Mr Children』;『Mr Adults』。那日,在第三講堂社會學課上觀

賞到這部MV,感受良多,一如我對ㄓ說的,所有愛不到的,所有現實對個人夢想的摧

折讓人一夕之間變老變冷漠變一顆小小螺絲,MV裡四個中年男子重拾樂器也重拾了往

日的美好時光,狂悲狂喜,輾轉難眠,互相擁抱,豆大的淚珠不住掉落,對著觀眾唱出

他們年輕時的美好嚮往與夢想,極具感召力與煽動力,讓我不禁思考,我的身分,我選

擇的道路與家庭等,究竟是給了我自由,抑或命定般的限制。



  冬天有颱風,島嶼有戰爭,電視有鬼。昨天我對ㄓ間接表示,我們大概不會再見面

了,不是因為他這人人格差到萬劫不復的地步,而是他開啟了一段我遙遠的回憶。故事

是遙遠的夏天,我終究入戲過深摔回去那我刻意遺忘的角落。



  『ㄌ帶著一口皮箱,那裡頭裝著他到台灣的所有家當,曹給了他一筆錢,在他面前

關上沉重的大門,就這樣,ㄌ就被那個負心的曹趕了出來。』ㄓ像是要用力回想才能想

起他僅有的幾個朋友裡最沉重的回憶-遺棄。



  『我們都試著調查......,他人生最後一個月是我在成大醫院陪他度過的。』ㄓ說

著一個我熟悉的人,而我僅僅像是一個過客,聽聞我第一段戀情的對象如何燃盡他的生

命。我試著從雙唇擠出那個名字,仿若說著佛地魔那不可說的恐懼一般。



  ㄓ馬上敏感地讀到那些顫抖,摸到所有斷裂的線索......。『你是當年那個高中生

是吧?』是的,因緣際會,造化弄人......對於過往,也只謄留淡淡的苦笑。這是溫暖

不了自己的回憶啊!像是刀刺斧砍般的單方折磨,折磨折磨......。從來,處理不了的

,就讓它變輕,雲淡風輕到自己沉沉欲墜的鏡頭只剩無聲的艷麗畫面。



  我對ㄓ談及愛情,大學社團的驕傲與課業的繁忙。開展一連串的話題,驚訝其與學

生生活的脫節與不熟悉,而我驚覺究竟是我的世界過於狹隘,或者學生生活的話題如此

變動頻繁,我歪著頭解釋『ORZ』、『批踢踢』、『鄭先生的豐功偉業與愛洨會的事

蹟』、『無名相簿』等等我在近大半年來習以為常的圖文娛樂。甚至同學間彼此征討用

的魔獸三,或者互相分享的鋼鍊。此種種,也大概只是ㄓ生活裡不經易的一張乏味的紙

屑吧!我甚至有點羞赧,學生的娛樂是如此不適於在我劃歸於成人的ㄓ面前攤開。



  不過指頭間的動作,甚至豆狀骨、三角骨、種子骨、舟狀骨、頭狀骨、菱形骨、斜

方骨、鉤狀骨、月狀骨彼此都無需摩擦擠撞,只要屈指伸指肌群細微地動作,一個充斥

著綜藝洪水的黑色文字海就撲天蓋地而來。兩年間,百萬以上的蝴蝶破蛹羽化傳遞著最

平凡至最陰險狡詐的訊息,所有的我散亂無章,哪裡都有我的存在,每個破碎的符號,

每個破碎的我的臉孔。



  陌生的你,燦爛的天空,無法忍痛跟ㄓ說:『不會再見面了』,只是微笑,不經意

的禮貌忽視,然後走到大門前。會不會?這扇門後,通往移動的城堡?會不會?這扇門

後有著冰河有沙鷗?有高山草原高山青?城市好無趣,為何人們要把這樣的無趣複製到

程式裡呢?複製寂寞,複製戰爭,複製消費......只要語言結構不滅,所有交代與形容

就像詛咒般生生世世。



  陌生的城市,百萬個寂寞的月光你見過。走入陌生的人群不要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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