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3月31日 星期二

[眉批] 張愛玲《小團圓》之索隱

 (跳跳攝影/陰涼寒日,溫州街院落之三層樓高木瓜樹。)



 那天回去,在宿舍門口撳鈴。地勢高,對海一隻探海燈忽然照過來,正

 對準了門外的乳黃小亭子,兩對瓶式細柱子。她站在那神龕裡,從頭至

 腳浴在藍色的光霧中,別過一張驚笑的臉,向著九龍對岸凍結住了。那

 道強光也一動也不動。他們以為看見了什麼了?這些笨蛋,她心裏納罕

 著。然後終於燈光一暗,撥開了。夜空中斜斜劃過一道銀河似的粉筆灰

 闊條紋,與別的條紋交叉,並行,懶洋洋劃來劃去。



                  p044,張愛玲《小團圓》第一章



 
初讀這段,先被異樣照眼的情節與景象驚駭住了,覺得強烈光曝下不可思

議的美,分明是電影的,先是想起三島《天人五衰》,又覺得像是ID4星

際終結者巨碩飛碟向著張愛玲肉身與往事轟下強光,只見鏡頭狠狠拉近,定

住,又恍恍惚惚推遠,以為剝下了什麼,卻悵然若失什麼也沒找著,天女散

花卻花不沾衣,因此全篇小說的意義便無從著落嗎?



 所以這是第三類接觸嗎?稍加深究,雲垂海立的讀者目光或幽幽、或灼灼

剝開層層隱喻影射下探,我們究竟想窺視些(gaze)什麼呢?這是後現代的,

這是女性的,這是八卦媒體的,斷裂,拼貼,去神祕,小說模組的重構及再

中心,依舊是張愛玲,只是這次她是她自己的鏡頭。



 隔海叫陣倒也不像,倒像極了拉長了時空的《幽州臺賦》,不過這次擲出

的水瓢輕輕地刮出幾條水紋就沉了下去,因此古人來者,就不見了當下有人

曾經在場,只有書寫成為場記。



 她是她內幕的內幕與隱藏,絕不絕不藉他人而讓自我再現,在這麼多年後

,她成為她自己的表面與疆界。讓我想起胡蘭成一段話:「童謠畫面上那委

身於浩劫將至的女子,她不抵抗,亦不逃避,亦不為世人贖罪。……她是妖

氣與漫天遍地的兵氣結在一起了。」恰成反差,亦為詮釋,睹字思人,張可

不柔和低眉,卻是對著未來與過去別過驚笑,譏誚的姿態,滾滾紅塵八卦世

人要的是什麼,就給什麼罷,哪管願意或不願意,極度吊詭,畢竟小說仍然

是要依附讀者存在的,因此話題性依舊十足十。



 那些對她有意無意的打探鏡頭,竟都成了笨蛋。考究?張學?「他們」?

是的,讀者以為在作品中看見了什麼,神龕裡的張嗎?作者─作品─讀者(

學者)的關係便緊張了起來,鏡映如同隔海夜空,塵埃於片場紛紛揚起,以

為一覽無遺,卻似大海撈針,被針扎了,卻仍舊不知針在哪,那就當個刻舟

求針的讀者也罷!畢竟:



 比比也說身邊的事比世界大事要緊,因為畫圖遠近大小的比例。窗台上

 的瓶花比窗外的群眾場面大。(p051)

[圖說] 有河往上,撩鬼攞命地下室特沉





 有河往上,撩鬼攞命地下室特沉,謂之浮世書陳之室,難道不就是所有事物的房間?



 如果有部電影叫《書店裡有鬼》,大概可以在取景。

2009年3月30日 星期一

[圖說+詩抄] 溫州公園對面含苞待放的加羅林魚木

   



  空間,在我們自身之外,取得事物、示現事物:

  若想抵達一棵樹的存在,

  披覆它以內在空間罷,這個空間

  就在你體內擁有其自身的存有。用種種約束環繞著它。

  它是沒有疆界的,並且只是真正成為一株樹

  假如它在你棄絕塵世的深心中安排著自己。




  里爾克(
Rainer Maria Rilke),《詩篇
》(Poéme),《Les Lettres》(書信集),1924.06.



  



  這是燈光下的休息,既不興奮也不懶散,在床鋪或草地。

  這是朋友,既不熱情也不軟弱。朋友。

  這是戀人,既不痛苦也不折磨人。戀人。

  不曾探究的空氣與世界。生命。

  ──就這樣嗎?

  ──而夢清清涼涼的。



  〈不眠夜〉,《彩繪集》,韓波



  PS:題外話,我發現台北城另外一棵位於新店大豐路的魚木,就在賃居處附近。

【加羅林魚木】

(跳跳攝影/溫州街之石蓮花飽滿複瓣,令人食指大動。)



  停車場有兩棵樹

  一棵是枯的

  一棵是綠的

  還有其他,其他是闌珊的樓廈


  遙遠成為波浪的回憶

  天空的單拐,雲通常顛向左邊

  傾向右邊是我的繩梯以及閣樓

  大地的冰裂紋斜向自由

  鏡子裡的歲月編結而為髮絲

  從蒼白的深淵中緩緩湧出

  那時,瘦瘦的陌生

  在春寒的巷口

  因凝久的等待慢慢變成透明


  如果揮揮綠色的鰭,或把

  月光鯨成神秘的噴泉

  它城與南國是否就有對向的月台

  噢,夢中地鐵的軌道已經苔深

  想念蜷曲如蕨,料峭在溫州公園

  我把望遠鏡觸向更遠的

  空盪鞦韆每一刻的搖擺


  如果大樓與驟然劈下的光

  如果光與露也會誓言,也會結晶

  擁抱的觸覺是風鼓動帆

  碎冰與齒牙的親吻是當下

  是潮濕的掌面落下一枚水花

  華開。不眠的人燃亮繁星

  翅膀飄下鼻酸的粉末


  細瑣的火焰保存了影子

  影子屜藏了煙彈的密語

  只有接近才有顏色,比夢更輕

  比脈管更熱愛霧涼的雨水

  因此跳舞時會注意到平衡的問題

  包括帷幕以及事前的拉筋

  火苗越拉越長,燙痛的身體就短了


  曩昔被輪椅推到雲端,蜂鳥與蝶

  穿梭於沒有屋子與巷道的城市

  扶手再次向上,這次瀰漫

  但這次是你的唇有夏天的靠近

  與鹽巴在手臂上的甦醒

  曾經的貝殼成為清晨相遇的地界

  若坐立難安,沿著逆時針的路徑

  可以繞島一匝無所謂



  未了,本末倒置

  我無法是一棵開花的樹,無法

  倒置雨舞鞋,這一天

  讓我們遺忘在盆底無法撕去

2009年3月27日 星期五

[甲板] 關於『禁藥』一文的回應

(圖說/土方巽黑暗舞踏公演 土方巽と日本人 1968年 肉体の叛乱 長谷川六さんがもともと撮影されたものです。)



 首先,必須從系列文章標題『禁藥』解構起,『藥』的前方加掛一『禁』字,其表徵的不只是醫療藥學系統/國家權力對於『物質認識與身體吸納』的管控,在群體意識中,其實所表徵的就是一個厭惡/排斥的整體,也就是禁忌的存在,以一種單向度的姿態卻妄自張牙舞爪。


 恍若從傷口處流出來的被詛咒事物,它們就像是被性愛指控的奢侈禮物,永遠得不到比犀利士、威而鋼、酒精或者安眠藥更高的位階。其再現已經變成固定的俗套,一再被吸納和排除的傳媒與語彙系統生產出來,誇張凸顯其不願意面對的失敗、失序、性侵、羞恥、醜陋、失控、失焦、社會低下階層,並出之以各種汙名,修辭以各種責難及個人情緒。為什麼這樣經過社會所精心護理設計的「認識」,竟可以內化

為個體粗劣常識的一部分,從不自覺,從不反思。


 就因為不在場的空洞,我們便可任由各種資訊進駐心靈,相信那些所謂的

社會威脅,那些危險與恐懼必然和藥物有絕對關係。更進一步說,就在這樣

毫無來由與無可經驗的管控中,權力體制或任何施為者便可以遂行其目的。


 禁藥脈絡便是非生產性消耗目的一部分,消耗沒有終點,不會終止。東方

華人社會資本主義體制後工業社會的消耗,所消耗的主要是個體的健康和再

生產的生殖力,人只是一顆維持生產力的棋子與齒輪,任何的慾望都必須在

公允的象徵秩序下進行。


 不然就被歧視,或被處罰,乃成為一種禁忌。



 試圖灌輸人們一種莫須有的罪惡感。


 憑什麼人們要因他們的選擇而受侮辱!


 在界線內的人就成為符合他們所謂的社會秩序想像的共同體的一部分,『

好寶寶』癡心妄想這樣就可以被接受。而那些溢出社會常軌之外的,除了藥

或病,他們身為『人』的部分,生命、心靈、傷痕、驕傲、生活與風格,完

全被抹消。


 怎麼,林北酷靚肉體意態馳蕩,就讓青春少年親像目一暱,在那曖曖蒙昧

時光中,景物皆掙開地心引力在沉湎中靜止,而龐雜而鮮明的顏色在眼前激

動。就讓感官知覺如醉舟飄零在不知名的夜空裡,盛開疊疊似積層雲。顧盼

間,明滅跳躍、繽紛奪目,那是這個灰敗的城市最溫暖的擁抱與解放。怎麼

歸誰管嗎?甜膩幽郁如螢光金魚悠游水中,這是傾斜這是故障嗎?


 這真的是邊緣角色的方生方滅,悲慘人生的相互交合嗎?


 快樂丸彷若洞喻犀照,從華人家父強制異性戀文化集體意識的模糊混淆、

高壓管控影影幢幢的家屋牆外,讓人得以自高度壓抑使然的性與勞動窒息狀

態中,獲致某種暫時的「清醒」,這並非家之外異域,而是個體透過媒介體

驗一種氛圍的所在,悲哀或者樂觀,那就只是生活選擇的一部分,卻是生命

逼近真實的一個斷片,在那溫暖炙熱的皮肉肌膚下所躍動的靈魂,狂飲嫵媚

的痛楚和致命的快樂,往往誠實過那些楚楚衣冠和冰涼鬆弛面容後所包藏的

東西。


 所有的當下,所有的存在,現在即是,狂喜扑野,爽!


 一時一刻的牢籠嘩地一聲崩散瓦解。


 因此「丟件」必須要有一種個人的意義獨特性,而不是去愚昧地讚美或否

定某些社會多數所不容的事物。哪怕是對工業化世界的逃避,或社會生活中

的補償或是平衡而出現的,或任何陌生化或美學化的體驗,事物光影角度的

傾斜,社交與提高慾望的強度與長度也好,或是為了純粹到不能再純粹快樂

,這些自己都必須清楚。起初是偶然,但之後必須收集細節,產生感覺,最

終合情合理答案會突然從你心中某處浮現出來。這是一個由外移向內,逐漸

醞釀風暴的龍捲風,最終是要摘除界限這個缺陷的體驗過程。


 I am be, to be or not to be, brave new world.


 一個無限敞開沒有內外的非知世界,這就是肉體可以覺知的超空間。


 神秘的定向水平垂直擴散,時間感知瓦解,觸覺放大,表面洛可可化。


 一切因經驗與認知、身體及成份而出現差異。有人以其豐饒的羽翼繞過語

意的深淵,有人目擊一整季的地獄與憂鬱。但總的來說,並無更好,也無更

壞,可以這樣想嗎?因為那也只是平凡的一部分,並不需要特別誇張。



 或說藥物如滾石,如奔雷一趴不可收拾,在釋放的想像能動中恢復人們的

身份(讓他們變成整體而人人相同)。這個結果將會是共同居民的整合。心

跳聲,呼吸聲,共同體彼此傾心、無限理解,人們可以永遠有選擇。如果沒

有任何實在的語彙描述愛與和平,那如肉身菩薩NO茫在沸跳的蠟燭光焰中、

體驗手如何在柔韌的肌膚上化為流質又有何不可?


 當然,盡可以說這也只是某個階級某些族群的截面,而非全貌。


 任何的事都必須付出代價,為什麼有些人的選擇相當安全,付出的代價相

當少,也非常容易被旁邊的人寬容原諒,而為什麼有些人因為種種自由度上

的限制,就必須付出相當大的代價,甚至在社會制度與歧視下被迫犧牲自己

的人生,這是值得思考的問題。


 性並不是一個動物本能的問題,而是一個文化禁忌的問題,禁忌除了與死

亡/疾病有關,同時也與性有關,或者再更分層一點講,任何對於肉體吸納

藥物所導致的任何改變,哪怕只是心靈、感官、生理上的變化,只要不是符

合給定的秩序(譬如醫療依評估給定的治療目的預後等SOAP),便會受

到責難。可以觀察到政府一方面提倡對於『自然肉體』高於『用藥肉體』的

位階觀念,另一方面卻不灌輸用藥的正確觀念,任由地下電台廣告藥局不肖

藥師對於盲從藥物療效的民眾進行推銷。這是兩個極端,但在改善生活品質

、性愛歡愉、個體逾越、主體重獲等有效控制的軟性藥物卻仍得不到任何理

解與溝通,人們只會用極端案例來否定,哪怕,你根本無法驗證因果。



 這樣的禁忌恐懼謂之,藥物百害而無一利,卻提不出細緻且層次井然的實

證來支持其判斷,甚至被消音,從『藥物』退化成『這種東西』,怎麼『藥

物』是有比『佛地魔』更髒更令人恐懼嗎?可以觀察到『禁忌』循著固定的

脈絡,烙印於個體的淺薄痕跡,但這並無法說服人,如果你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最好別重複它。或者你知道的就這麼少,那你最好別在大街上嚷嚷像昏

庸的政令宣傳,根深蒂固地聲稱你的信仰、你的真實。你所認識的真實未必

是別人的實在,你麻木的曲解卻可能是一種失去,對自由也好,對選擇也好

,對更多異質文化、更多生活風格的尊重與容忍可能。


 這難道不是思想貶低到風俗的層面!囁嚅如廁所髒字文學。還為此自命為

『勇敢的道德高尚』,為此沉湎感覺自我良好且歡欣不已,簡直愚蠢至極。

難道嚴格地看待並凝視苦澀的人間實態,不能讓你多一點憐取當下的同理心

嗎?還是,你只是一直在劃線,以顯現你貴越的比較級與最高級。


 怎麼你說光好,黑暗就會被驅逐嗎?你的位置曾試圖轉移過嗎?


 面對經驗的湧發分享或暴露,這就是你討論的態度嗎?


 從未經驗他人的心路歷程卻可以下如此判斷,理據何在,刻板印象人云亦

云?人不能妄自遮蔽社會真實,而必須鬆解錯誤與真實之間的界線,打破想

像經驗與真實生活的經驗之間的界線。須知,社會真實生活當中的禁忌是什

麼,只是一個內外界線的區隔,便會讓人與人的關係截然不同。僅僅是BB

S的文字往返,『陳述藥物各面向及討論』這行為,因為界線的區隔,差異

化,竟可以被理解成「鼓吹吸毒」,這實在是很大一頂帽子。


 有沒有這麼無賴啊!

2009年3月16日 星期一

[  ] 祝大詩人魚果生日快樂

 我記得悠然的雲朵

 我記得風呼呼從眼睛吹過



 他們化成月光、大漠和塔

 萬物在瞬間化成了土




 我記得檸檬與貓的山崩

 咖啡豆浸成油畫



 「你在哪裡

  那裡的風什麼味道」



 木瓜山是甜的嗎

 告訴你臺北的燈火有的硬有的扁

 有的被我收拾成為細軟

 像拍棉被拍打著昨夜的夢

 

 安眠在夏天的末尾離開

 沒有花的葉片針上一個圓圈裡面

 無止盡的圈圈揚起了風

 花瓣都取消了。



 那是一道窗我總夢見

 各自側向不同壁面總有房間

 床有四隻腳卻有兩個尖尖的耳朵

 前頭後頭影子消解成風,風逐走水



 鹽反折著彩色的光我記得我記得的



 魚果,生日快樂。五月再去花蓮找你大吃特吃,祝碩士論文順利。

2009年3月15日 星期日

2009年3月14日 星期六

[詩抄] 《牡丹刑》節錄/劉亮延

  到今天我們已經可以不在意,

  那些破皮。

  不是因為痛的結痂的生生不息,

  有一條舊的蜘蛛線掛著。

  滴水的鳥巢,

  我不得不從走雲的遠處,

  世界的腋下的象徵系統,

  由於我們的生活比蜜甜,

  萎敗曲折實與曲折不相干係,

  持續去懷疑。



  終於幾乎最好的景象,他昏沉倒在我身旁。

  晚間晨光焦糖香我們,

  沒有來電未接靜靜一夜。

  當我剖開柳橙汁汨汨地,

  無助滾下模樣。

  而持守的心生香氣,

  持守的心確生香氣。

  聲響的黃漬在世界的地板,

  新芽是沉默,

  我割傷舌尖我沒有辦法,

  別的,

  幸福倚靠感傷,

  夢失去夢。

  「對不起」但是他說,

  失重又莫名在意手握於我

  傷部的新花。



  (p51-52,劉亮延,牡丹刑)





 失重,一種擰出光暈影子的莫名無奈與悵惘。



 我的詩是否只能預言苦難的陰影

 並且說,愛......(楊澤/在畢加島)



 長詩讀起來,讀者要面對自行斷行,重組結構的困難,簡單來說,在

這樣多音交響且豐收的意象中,以感覺經驗推展而出的現象,其感覺確

實達到目的,即使讀者視域有別,對一個共同體來說,一方面其生活經

驗與身分認同的真實被生活所隱匿,秘而不宣,另一個切面則是詩的表

現技巧多偏向曲線的象徵及隱喻,在這種雙重套疊下,卻可以翻新出現

象與意義互為表裡的甜蜜折磨,繁華愛戀的辯證與出入正是牡丹刑,對

「愛」的認識與知識,像影子與落瓣一樣,提示了物自身的所在。

[圖說] 告誡



(跳跳攝影/台北書櫃,張愛玲打胎那一段也驚嚇到我了,讓我想到揮灑烈

      愛墨西哥畫家 Frida在紐約浴缸血淋淋的畫面。亮延要我說說

      看完他詩集牡丹刑後的想法,雖讀完了,但實在沒時間寫心得

      ,總之是本好詩集。)




 於是友人告誡我說,你單身這麼久不是沒有原因的,你的部落格擺明就是

距離啊,而且裡頭公私領域的界線不分明,我就是深受其害者。



 我說,幹嘛在乎讀者效應,至少我可以作到五分誠實,只是依保密原則來

處理對我來說較難。所以是怎樣的距離?我這樣平易近人。



 不,這樣看來你一定是難搞又不輕鬆的人,喜歡你的人一定會怯步。



 瞎扯亂講,別人的日記還不是充斥一堆關於感情千迴百折的情緒。怎麼可

能是我難搞呢,我只是外表和身材(身體資本)比較普通(死都不用,不是

主流這政治不正確的辭彙),這才是關鍵主因好嗎!我是稀有商品。



 你的買主也很稀有。



 ……。所以我是獸首嗎?機緣不就是這樣。





 中午跳妹從北藝大來新店,陪她哥哥吃吃到飽下午茶並談心。



 我說,上現代小說課時,提資本論和馬克思,不知怎麼老師扯到門當戶對

的重要性,才驚覺,價值觀和背景的同質性高,確實有助於溝通,及了解對

方想法。



 跳妹說,是啊是啊,至少聊新馬時對方要聽得懂且能對話,才能增進感情。



 我大呼,哪是這樣啊,妳平常時會跟人家聊法蘭克福學派嗎!



 跳妹斬釘截鐵道,我會。

 

 怎可能,太病態了,除非以後妳男友是同個研究室或相似領域的。談情說

愛並不需要班雅明靈光不靈光的什麼來當戀人絮語電燈泡好嗎!我只需要一

個必要時刻硬得起來的單純猛男堅實胸膛腹肌好嗎!細心呵護我的人好嗎!



 難怪你沒賣方市場,太等而下之肉慾兼公主病了吧,這裡頭的情慾權力分

配和結構值得研究。



 講話不要用成語好嗎?畢竟我是目不識丁的村婦。



 我是村婦的鬼魅。



 * 這樣講根本是自毀長城。

[  ] 你過得好嗎?

 宿醉。



 腦筋混亂,我有哪些舊情人呢?只想起魚果、羅賓和悟,年歲漸長,只有上心記得的才算情人,餘的就不計較。



 所以白色情人節早晨偶然想起舊情人,進捷運站前就按下按鍵,令人意外,才嘟一聲就接通,劈頭便是「你是想到喔。」雖驚喜,但應該不是心有靈犀,大概又是在跟朋友聊天,或等電話。



 說很冷,說他在朋友家陽台,然後就兀自活靈活現說起他和朋友跑到掘江拜狐仙廟的靈感奇異經歷,完全沒有我插話的餘地。



 嗯,是喔靈嗎?這麼缺嗎?

 那快介紹給我,我也去參拜看看,看會不會桃花比較多。



 好冷噢,台北也很冷吧,你在搭捷運喔。



 是。(移動中,票閘嗶)



 你最近好嗎?

 你在怎樣的朋友家中呢?(我問這麼多幹嘛)



 你管我,沒有怎樣啦。(看吧軟釘子)



 白色情人節快樂。

 

 噢。原來。





 悟,你知曉嗎我只是想起某個清晨我們激戰一晚,

 送走當催情劑的第三者,獨自享受兩人世界的溫存,

 我們不穿衣,我背坐在強光窗前,你蹲踞在我面前,

 你完美的白皙如磁瓷的笑容仰頭望我,在強光的照耀下彷若永恆。

 我說,我要記住這一刻如黃金花瓣輕輕顫搖的青春臉容,可惜沒相片為誌。

 在歲月的洗刷下,竟然也沒忘記,

 就真記住了你雕刻般凝止眼睛要滴出水來的幸福,招喚即回,

 於脆弱的此刻任我反覆摩娑,深刻懺情,

 我只是難過,原來我給你的傷害是那樣深,

 那樣無可挽回,在白色情人節的早晨我想起你。



 想起那些晨曦,我們蹲坐擁抱,交纏親吻,寂靜成型,

 那時,只有最初。



 只有最初的方格子內你牽著我走我牽著你轉,成為不斷思念的鄉愁。

2009年3月13日 星期五

【聽是誰在唱歌】(五十一)-芳情

(跳跳攝影/漂浮符號)



 是多麼渴望,當我自夜闇的舞廳離開時,有個堅實的肩膀可以依靠。


 那時,就相信可以擁抱直到盡頭,即使只是柴火之海市蜃樓的光暈。



 像湖泊中偶然相遇的兩艘船,愈靠愈近,終於並肩行駛。


 薄暮準時下班,合心樓電梯口老師從洞口蹬腳飛撲而出,攔了我,提了病歷快交云云。她人挺好的,染髮瀏海齊平又圓臉,像尊中國娃娃似的,穿了包頭鞋便覺得她像日本NANA漫畫裡頭走出的人物,不經意時,便有些背手轉身,低頭、撇頭的小動作,活脫是音樂盒上的造飾。


 到另棟樓9A病房護理站複查陳老奶奶病歷,順便打探今天沒下來的張伯

到底是真肚子痛,還是貪懶稱病不肯下來做復健。病歷沒查到,不知被哪個

護士拿走了,總之櫃子上空洞洞的,倘若明天再沒查到,禮拜一陳奶奶出院

了,便難以翻查。


 身心俱疲,搬運病人搞得我右下背刺痛,肌肉拉傷了。



 電梯至一樓,步出便是挑空大堂的一樓寬敞邊廊,此時延伸至地下一層大

堂的落地窗外一片幽暗渾濛,形勝假山、古典木造樓閣庭園及清漣的鯉魚池

此時都隱而不見,,近處地下一樓延伸至四樓的巨幅澒洞邃藍壁畫「佛陀灑

淨圖」也晦暗不明,此身渺小駐此,有那麼片刻恍若置身關燈的暮光城市衛

星要塞,漂浮在不知名的曠盱宇宙。


 只有琴聲悠揚,一臉恬靜的婦人,波浪捲髮在一朵黑雲前調音搬雷,於是

我靜靜地在木椅上坐了下來。每天都不同人在彈著不同的心事,述說不同的

故事,上次是戴著紳士帽的老頭,在三腳黑雲上又疊翼了架電子琴,因此音

色雜多更形豐富。


 而今日只有渾熟厚實的琴音自身,散開,牽扯,旋繞,在熟練的指法下更

見鋪練。三三兩兩的的病人或過客在闃黑的邊廊上坐著聆聽,每曲完便給稀

稀落落卻由衷的掌聲。有小小孩子奔逐在父母的臂彎之間尖叫索抱,稍遠是

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的掛號處。

 

 琴音或張揚,或沉如水銀落地,一點一滴地滲透,散在我每一吋細胞裡。


 原本心像壓著一塊大石頭透不過氣來,而此時稍稍剝落了一些。


 忽然覺得入戲了,入了自己虛構的戲,無比疲累。像是偶然乍遇自個兒虛

構的場景在現實中生發,就一邊聽一邊淌淚,真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就

聽任空氣劇烈震盪,聲波急切奔來。第四曲中步出大門,外邊飄著細雨,氣

溫陡降,這時候分外希望身邊有個人,有雙暖和的手,把黑夜擋在傘外。


 背刺痛著,我扭開房間的燈,物件凌亂,空無一人。


 至城中,先在中正紀念堂站出口攤檔喝了盅熱旺來雞湯。


 開門,友人聽陳奕迅的《十年》圓熟滑移,我說感覺你愈發像台灣人。



 十點陪友人至Fresh,寧波西路路燈下飄著雨霧花,寧波東路交錯金華街有

紅柱朱簷的『真北平』餐廳,我說活像《台北人》時代才會有的,而斜對面

一家光敞明亮85度C兀自矗立,提醒當下是什麼年代。直上Fresh,才一

桌客人和酒保,只酌了一杯烈酒Margarita,便見友人心神不寧直盯著手機

,後說他不想見到誰云云,此中隱情也不必多問,便離開Fresh,步至funky

。甚久沒來funky,外邊街道駐著稀稀落落光鮮亮麗的gay,看來熟悉卻又陌

生。



 新奇,永遠都是新奇的,因為差異,因此城市與族群互為隱喻,成為我觀

看的對象。
這是高度切割編配的台北,冷森森的建築與騎樓無限延伸,巷弄

中拐彎抹角,我和友人步入夜闇的舞廳,樓梯向下。


 上次來,已是多年前,那時應是有恩草在,且第一次見到YC本人。


 華麗幻景恍若前生,而我竟也躬逢其盛過恰恰時期末尾。


 站在吧檯多時,以便重新觀察裡頭的生面的人事物。方整舞池空無一人,

光影尚未流盪,點唱時間,唯孤獨的身影遠遠地在祭師壇前獻唱,最後一首

MV出現龍千玉的歌,很意外。


 敲電話給黃小裕,說他要去囍宴。


 友人驚訝,囍宴的地點正是我跟你說的故事原形所在,那裡換過老闆。



 人影雜沓,十九二十出頭年輕男孩的皮肉嫩白,頂好看的濃黑眉毛,在光

的映照下,給人好乾淨的感覺。吧檯待了一時半刻有,便挪至吧檯盡頭,圓

桌恰好有一個空位和鐵筒可坐,便和友人慢啜著泡沫啤酒,微醺,友人三推

四請下,獨自落至舞池跳舞,嘗試各種可能的姿勢,扭擺寂寞的腰肢與臂圍

,也不知是否步伐是否落在拍點上,早些年浪跡趴場,也沒真學會什麼舞步

,或愛上流汗跳舞的感覺,只有血脈賁張下,愛跳黏巴達癱掛在對方身上,

觸得到,捏得到的部分全是熱呼呼的,燙得如火炭的肉慾筋肌,竄一股熱氣

肉膛膛的伸手接握住,那時,舞只是開胃酒,真槍實彈才是目的,徹夜喘息

色授魂予,至天微明仍不作休倒是真的。



 直至大聲喘著氣高高湧起,如一霎那的定格,那是男人最好的質感部分,

放到時間之爐裡燃燒到白熱化時的焰青光輝。



 那樣遙遠的色慾擁抱,果真有透明的感情在其中虹吸蒸發嗎?


 夜未央時代,過於不羈,橫頭橫腦,被圍壓得緊緊的,什麼黃金盟誓甜言

蜜語都能輕易脫口而出,只為了耳朵邊討好對方。直至相互溫柔變節,允諾

背叛,傷痕就跟同齡同經驗的人一樣深刻,便變得深沉又清明,想要又不想

要。



 從此孤寂怎麼帶傷修行,仍跟死亡一樣冰冷。


 知道自己沉,不易掏心同人交換,久了還是這樣。


 便難以把一些給出的隻字片語當一回事,能嚴重到哪去?



 要,就能真有?誰真懂,誰真能把握給?


 舞會熱些嗎?沒愛上跳舞便談不上不一樣層次及目的的抒發或表達,況且一個人的獨舞也不會有雙人對視的慾望湧動,便隨著眾人在芭樂歌現蹤時,高聲歡呼,一揚起手,一縱拍踱起步便想起黃碧雲《血卡門》中的情節,空氣劇烈震盪,聲波急切湧來,彷彿回到最放浪的時代。


 而我俯視自己,心惶惶的。


 想來他人看來的我必是笨拙,漫無目的想被人群擠得更麻木,微醺微醚,

光影渙散。初還不習慣這麼濃的煙焦味,喉嚨有異樣,窒息感。


 如果這就是孤獨,這就是愛情被抽成真空的狀態。


 第一隻舞的年紀已遠,在舞中,只覺得肉體存在的沉重,無法負擔搖搖欲

墜,但還是盡力撐起整身,彷若有線懸著自己,笑臉盈盈,我跳自己的舞,

至少可以輕省忘記。跳舞的時候感覺快樂嗎?自由嗎?那是無所依傍的灑脫

嗎?再說不出口,多的是時間這種話,很多事物已經是一輩子巴望不到的。


 至少,芭樂歌諸如練舞功等等確實讓我開懷,那是一種斷代記憶懷舊感。



 一種提示,像是無數張被心事剪裁過的幻燈片形像交織而過。



 時移事往,當時的情懷失去拋光的面,再不似曩昔無憂無慮,能大汗淋漓

高聲大呼歐歐歐痛快地玩一頓,像放開韁繩的野馬,仰著頭一副旁若無人唯

我獨尊的神氣,從何而來?那時只是純真,只是無懼大步大步跨過光影分裂

的角落。


 我舞,我自身,記憶疊床架屋,開展指尖似拋射渾身血肉枝幹。



 我想念你們,不論你們只是靜物或是滾石。


 需要止靜,便退至柱子旁大氣喘息,瞅著飽實的身軀,隆起的肌肉一塊塊

有稜有角,當然都是距離。又醉了一層,這個月才開始喝點酒,不甚喜歡,

就怕苦,但伏特加馬丁尼都喝了,還怕啤酒?也只好如此就當談話的中介,

況且北地天冷也好暖和身子。


 就這樣習慣擋住寂悶不肯撤離。


 笑著笑著,一抬頭,便見一雙精灼熾熱的眼瞳也盯著我瞧我笑,T恤黑外

套黑褲子內襯白T恤,精瘦身子,黑色捲髮西方人高鼻深目,像電影《巴黎

小情歌》中的男主角未滿二十歲版本,相當可愛。跟女伴離去前,揪著我耳

說了些什麼也聽不清楚。吧檯窄道再遇時,跟個男生面對面貼擠在一塊,熱

誠明亮的笑容,錯身時對我眨了一下眼,手就直截了當遊蛇般摸上我大腿臀

際。


 沒機會,況且我一向不接觸混沌不明的事,偶遇再如何地令我動心只要對

方有所屬,便僅止今宵溫存,無關原則或價值觀,只是不想惹麻煩,也等若

不給自己機會。


 雖然,反正是遊戲?太真實的玩不起,只是回頭望了望。


 回到座位上,跟友人提這事,彷彿都沒他事可提。友人吐露些許,仍為他

上禮拜遇到的男孩苦惱,兩人都各自有男友,都也玩玩,男孩要帶新人到

Fresh,便惱怒,不願目擊。我悶不吭聲,不知從何安慰起,當然最好別再

提,只是依他個性猜度他的想法。


 這當然不是放不放開或渾然不覺的問題,純粹是擁有與否。


 買一送一時間,再開啤酒,兩個人像在喝悶酒,淺淺講話,別有心境,味

道卻同出一轍,有時下場跳舞發洩情緒。


 跳無可跳,喝無可喝,百無聊賴。


 三點多渾身疲憊要離開,轉角至忠孝東路便利商店覓食,酒家女黃小裕掛

電過來,說他移形換位偕友人轉戰芳情大酒家,見見。便捧著飲料熱食急行

軍回去,一夜沒闔眼,三分醉半途平衡一失,牛肉麵瞬間餵了台北的街道。

因重低音反差,空氣寧靜得出奇,騎樓暗影中見到小裕如貓般深邃的大眼隱

隱發光,便先迎上前去一個久別且帶有份量的重重擁抱,同樣有恍如隔世之

感,瑣瑣碎碎談了許多。


 友誼的溫暖,雖然見面次數不多,抵得上好幾箱啤酒。


 春天後母心,夜半像隆冬般寒冷,真的,最難將息,外邊的車聲一輛輛劃

過去,寒風刺骨立時吹得我心底直打顫。是多麼渴望,當我自夜闇的舞廳離

開時,有個堅實的肩膀可以依靠。歸程直想著,單身,心太虛便想抓個東西

填滿,欸,是不是也該徵友,在社交場合裡不顧一切地試上自己的運氣。幾

千萬個水珠夜裡開了又謝,像浪濤單調而重複的聲音,持續生銹自己的心。


 我需要的也不過是一份平凡的愛分攤悲喜,誰不是呢?


 簡單順心而明淨的生活,偶爾精緻,新鮮而生動……。


 沒人知道命運會怎樣簇擁上來,因此不再奢言。


2009年3月6日 星期五

[碎嘴] 周末扯淡

(跳跳攝影/繽紛對話。)



 我們不須專注於什麼便能看見值得專注的一切。


 並非為了囂張跋扈自傲,只是為了痛心。


 當真一句斥喝便能逼退那些陰蟄潛伏的無知嗎?我把臉別向更遠,我確實也是粗略且不完善的,我知道自己的淺薄拙絀,因為我的時間分配和智商只夠我了解到皮毛,我多麼羨慕那些浸淫於人文社會學院教養薰陶的學生,他們會比我有更多時間和資源去搞清楚許多事件的背景與脈絡,並進行歸納整理。


 但通達理解一篇具可理解性的文章並審視當下並不難吧。


 並非所有的溝通都需持成一種斯文的平衡,或說絕對的理想

溝通情境,或一種愛與和平的對話假象,實則達不成任何的目

的,無法推進,到最後反而被困在言語汲汲計較、等而下之的

爭辯之間,偏離原初的意旨。但我多愛細微交鋒所牽引出的原

始美感,句子命題的真誠表意,普遍性,時間的可驗證性,雜

多,周旋,擺盪。最俗常不疑、麻木失覺的以為,往往是最需

要攻堅陷陣、據理駁斥的。


 文字的意象與修辭自有機鋒自我顯示,再難扼抑的暴動程度

也自有深意企圖,其所揭漏的理據是:我知道我總有一天會老

,你也是,因此不論你我,衰老必是可驗證的普遍過程,人同

此心心同此理,此情便可捫心問己問你,不能說沒有這樣的經

驗,便無從認識,為何要用「你」,難道疾言如雷的質問無法

以「情緒」近距離地修辭詰問,無法提示任何生命過程各種的

可能性,以反思反省身份所從屬的群體需求是有多麼迫切地亟

需被理解。你也是,你我皆凡人,逃不掉,躲不開,身份與身

體所從屬的生活選擇和生命必然。


 衰老。


 令我衝動地抗辯,那些蓄意編導的小規模悲喜劇所為何來?

為何以「你」作為線索把觀眾黏著進我的思考視域,一種語言

行動,一種參與。我臨床經驗不到一年,但死亡與疾病,活生

生地一再復返,我也曾在一笑置之的霎那把淚流乾,因為自己

的無能為力,沒有病人的時間可以被浪費,沒有老人的時間可

以被虛度。


 我曾以為我年輕就不被死亡與無常迫擊。


 我曾無明,直到我被利刃刺疼轉醒。


 沒人想詛咒他,沒人充滿敵意,這是生命進程莊嚴的表願,卻

只得到潦草失控的曲解與誤會,反饋闕如,只有誤解如稻草擱墊

在他黝黑的腦室中,滲透到足夠令我錯愕的面象上。


 諉無可諉。


 何須朗朗申言,逐句引經頁註,熠熠刀光是我焦灼最愛,興味

盎然,只見窗外剽悍第一響春雷撕裂新店深夜奮然割出華廈外牆

,曝白炸裂視網膜劃出銀紫裂紋,徒留巨大的跫音如鐘遠遠送出。


 然後我就摔倒了。

2009年3月4日 星期三

[碎嘴] 阿米巴原蟲

 聽來像是逼我趕緊自救,換個彼此看不見的角度詌譙。


 這是幾坪大的斗室,我支頤坐在一張深褐色的大桌前,盯著右側螢幕的字句,仰視正前方是好大一件被裱框著的粉紅色T恤,如果經過著半百一百,恐怕也可以送入現代博物館如漢代絲路衣裳般展示,那寬大軟柔的布疋中間浮印著「彩虹有夠力RAINBOW POWER」的白色廣告粗體字樣,上是一支武恐有力的前臂擎出,掌指緊緊地鉗住一道栩栩如生如遊龍閃電般的彩虹,那總讓我想起2007年,然後是2008年。


 我眼睛尋向右側粉刷白牆五幅整齊間隔距離擺設的黑框A4小照,離我最近的是壯年期的舊金山市長Gavin Newsom,微微交扣著厚實的手掌,似笑非笑透著圓熟的魅力。最下方露著老人四分之一的臉龐,皺紋如勳章般圍繞泛著銀光的容顏表面,上印著那句「We want you to wrinkle.

 」近天花板幾吋則是「THIS IS IVING」,一黑一白兩個男生

在彩虹旗前勾肩大笑,圍繞其中的那幅,黑色的畫面中央是

觸目的HIV RNA 3D擬像分子結構圖,彷若太空生物或螢光水

母,又像是從煉獄潑濺而出狠狠燃燒的火焰。


 離我最遠的框格,立燈間接照耀著的是可樂王畫的《阿姨》

宣傳單,我心中微微一驚,似乎又有什麼事被觸動,2008。對

於荒謬,我又何須按奈什麼呢?我想我清楚,深夜時刻苦悶情

緒轟隆隆的走向,幾乎要讓人眼瞎目盲便要想像對方眼歪嘴斜

,那是善意,或不,主詞的調度及指向性,命題意義的驗證可

否,有意義嗎?當然有。但語用呢,我不想討論這個問題,但

我知道他人是地獄。


 索性繼續或不?沒有人會聽左,這麼白,這麼天真犯禁。


 語用與場合?我老覺得想咳。


 我是心虛,因為我無知,什麼都不懂,我只知道我知道的。


 是也該打掌心特大板。


 有些東西寫得太禮貌,都是假的,不真,房間與房間之間傳

遞的紙條真的必須全然客觀?那又怎知道所指能指嵌合程度與

修辭描述問題。那是善意,或不?


 我想到控制的問題,吶喊,吶喊,野火燒著野草。


 喉嚨痛。


 想到凝聚最多耐心湊興,以免失禮,是這樣嗎像品茗清談?



 真是由衷惆悵,原來我這麼「大話」,但是Call in 進來的

觀眾竟然一反常態像是照著成語典惺惺作態地念稿,拔起我一

脊樑雞皮疙瘩,駭見唐僧從那西天滾滾雲彩不盡來,。


 如果有種頭痛的症狀就叫做緊箍咒。 


 我轉向左側,涼爽的晚風輕輕盪開木質百葉窗,掀起掛軸一

角,上書一個大字『忍』,但我覺得斗大,特別有壓迫感,但

是視線再前移,斗室門板上的紅赤朱絳緋丹一菱春聯卻繾綣著

我最愛不釋手的兩墨字『如意』,質野有力卻又悠然神往。


 像阿米巴原蟲多觸角的浪花舔拭著紙面。


 這種哀傷,大概就跟死了 Judy Garland 一樣的夜晚。


 離開 OZ 王國後,我從此不再妄言彩虹的存在,從此淡泊,

就此衰老不再指責妻小後進,God bless the child。


 只因,不再為難,絕非指點。

2009年3月3日 星期二

[精讀] 有一天當同志不再青春:老年同志與法律 ◎張宏誠



本文引用自http://narzissmus.pixnet.net/blog/post/23241335



前幾天看到我國政府有意將老年及身心障礙照顧養護的工作納入全民健康保險,引起若干討論,讓我想起,那同志呢?


假如婚姻的某一個功能是為了讓身體逐漸衰老的人類在獲取國家或社會所給予的福利,同時期待婚姻中的伴侶發揮彼此照顧養護的功能,那同志伴侶關係遲遲無法獲得法律保障與社會承認的現在或者將來,老年同志的晚景希望是什麼?


假如我們的印象還在,一定為著去年六月十六日,當美國加州同性婚姻法合法生效的第一天,第一對登記結婚、並由舊金山市長Gavin 

Newsom公證結婚的女同志伴侶Del Martin與Phyllis Lyon兩人白髮蒼蒼、年逾八十

的老嫗,斑駁的雙手緊握彼此癱垂的臉頰親吻那一刻而動容,那時,兩人在一起

共同生活已逾五十五個年頭。然而,兩個月後,Del Martin便以八十七歲的高齡病

逝。


那一個世代的同志族群,經歷過的是二次大戰後的蕭條、五零年代恐同政治思潮

、法律上對同志諸多限制與歧視以及社會無形的巨大壓力;然而,他們同時也見

證了美國當代同志平權運動的興起與茁壯、歧視同志的法律逐漸獲得修正、同志

人權獲得重視、社會逐漸的認同與接納。相信這一段過程,在台灣上一代的同志

社群也經歷著同樣的歷史、述說著同樣的故事。對Del Martin而言,或者那是她

一生中最堅持的夢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能親眼看見夢想的實現,當是含笑九泉

,但是,對著生者、對著那陪伴著她五十五年的伴侶,在那一刻之後,路,只能

一個人孤獨地走下去。


對於其他不是像Del Matin與Phyllis Lyon很早便投身同志平權運動,並且出櫃

地生活著,那一群仍然無法對自己的家人出櫃、無法對自己工作同事、朋友、社

會網絡出櫃的老年同志,必須獨自一個人面對衰老、面對死亡、面對自己的身體

終於不聽使喚、需要由他人照顧的時候,生活,該是怎樣的面貌?


對於老年同志而言,不但要面對外在一般社會大眾對同志的排拒與歧視(同性戀

恐懼:homophobia),還必須面對同志社群中對於「年齡歧視」(ageism)的無

奈。


事實上,當我們主張同志平權、同性婚姻合法化等人權保障議題時,我們總不免

凸顯其正面意義,例如同志對愛與親密關係的渴望、同志與一般人平等享有的人

性尊嚴等,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同志社群終究不過是社會的一部份,反映的不

是只有社會的光明面,同時也包括可能或者必然存在的黑暗面,同志社群內部存

在的同性戀恐懼症、「青春肉體」的崇拜、年齡歧視、身心障礙者的漠視、家庭

暴力的發生、伴侶分手、離異,以及放大來看的種族、地域性、階級、職業等各

種歧視存在於同志社群之中。


以目前全球各國隊同志平權保障議題而言,大致上可以概分同性婚姻的合法化與

工作歧視(包括美國的同志從軍入伍政策)兩大領域。然而,對於老年同志而言

,這兩大領域的議題,對他們而言似乎沒有任何的急迫性與象徵意義。當然,同

性婚姻合法化的制度保障,對老年同志而言,或許可以解決一些社會福利的需求

,然而,與其他異性戀老年族群而言,他們需要的,可能是最直接的養護照顧政

策能落實在他們身上。



假如我們以需要社會福利照養的退休年齡六十五歲而言,同時對照一個社會六十

五歲以上的老年人口比例,以及學說上每個社會同志人口百分之五至十的比例,

預估美國現在有三百萬六十五歲以上老年同志。以台灣而言,去年人口統計65歲

以上者240萬2,220人占10.43%,再乘以百分之五的同志人口,台灣老年同志預

估約有十二萬人。


究竟老年同志的生活樣態是怎樣?美國的研究結果發現,對照一般異性戀老年族

群,老年同志一般都是獨自生活,沒有伴侶也沒有子女。(當然,當未來同性婚

姻合法化與同志領養子女與一般異性戀伴侶相同時,兩者差異又將不同)老年同

只有五分之一有伴侶共同生活,一般異性戀老年者比例則有一半以上;百分之九

十以上的老年同志沒有子女隨侍,相同情形之異性戀老年族群僅百分之二十。從

整體經濟收入分佈而言,老年同志亦屬弱勢中之弱勢。據美國人口統計研究機構

2000 Census統計,已婚異性戀伴侶所得高於同性伴侶四點三倍,老年同志退休

後收入少於異性戀老年者百分之三十四點七,同時,在房屋貸款上,越來越多老

年同志因繳不出房貸而被迫流浪街頭。以上種種情形,在美國社會保險制度之下

,許多老年同志根本沒有預期這種社會保險的可能性,更無能力支付龐大的社會

福利保險以處理老年退休後種種問題,其他非家庭的老年人口扶助網絡或機構,

則因為社會的同性戀恐懼症使得老年同志無法獲得必要的扶助,同志身份無法獲

得其他家庭成員認同,也致使美國老年同志的處境更加危殆。


老年同志一般的照護則來自於朋友。據統計,有高達百分之七十二的老年同志依

靠同志社群的朋友給予經濟以其他必要照護。然而,這種非傳統的家庭關係(ch

osen family structures),在一般的法律架構之下並不受承認,因此,原本法

律所提供以「家庭」 為單位的社會福利,並無法擴及至老年同志。,同時,這

種朋友圈所形成的非家庭照顧,多數屬於同一年齡層,換言之,係由老年同志自

己照顧同輩的老年同志朋友。雖然一般老年同志或許在當時因為社會壓力而被迫

與異性結婚,或許因此也有異性戀家庭與子女,然而,當其出櫃之後,這種原生

家庭關係大多數也因為同性戀恐懼症而使得出櫃同志與其所建立的家庭斷絕關係

,自然也無法因此在其原生家庭下獲得照顧。特別是假如老年同志還是經歷過愛

滋病蔓延擴張的年代而罹患愛滋病,其處境更令人堪憐;其他還有變性老年者等

更加弱勢的族群,其老年養顧問題更屬社會邊緣議題。


對於老年同志而言,最根本的問題是:青春不再。


這意思是:他們不再性感、不再具有吸引力,相對於當下主流文化、特別是男同

志某個文化所形成的價值判斷,也相對於男異性戀年長者。


這另一種可能性當然是,有某一個族群的同志對於年長者也有所謂「具有吸引力

」的可能性。但這裡普遍要說的,可能還是源自西方文明中,自古希臘流傳下來

的所謂erastes/paidika在形上學的傳統。最極端的說法可能是,在當代性文化

的形塑下,年長者不再性感(也可能表示不再喜歡刺激玩樂、生活規律無趣),

然而,另外一方面,所形成的男同志文化,卻是將同志在性感的重要性極大化,

亦即,男同志等於性感。年長者非性感,故非同志。因此,普遍在同志社群裡,

便看不見老年同志的身影。


這樣的窘境,使得老年同志在同志社群及老年社群中均無法獲得接納與認同。(

這情形在其他如雙性戀者、用藥者、變性者之間亦同)


其次,青春與性、性感、性文化之間的相互影響,也導致老年同志在某一個程度

的被孤立。從人類性文明的角度來看,性與性行為被純粹當成是一種人類動物本

能,即以性行為作為繁衍後代的一種工具性行為,年長者的確會因為生理構造導

致其於性行為上所需求的功能,隨著年紀增長與身體功能退化而逐漸消失。然而

,有趣的是,人類性文明的發展,已經從這種工具性的功能轉變成為本質性的發

展,亦即,性行為本身及為行為目的,性交本身不再單純扮演生殖繁衍後代的中

介工具,而是已經成為人類在情感反映的一種本質需求。


然而,這種本質性的發展,在不同國家與文明之間演變的過程並不相同。換言之

,對於年長者的去性化與無性想像,仍然存在於許多國家與社會文化中。也就是

說,假如我們認為性感的作用是為了展現吸引力、進而產生性行為的機會,而年

長者因為不再需要或者沒有可能從事性行為,便不具扮演性感角色的功能,同時

,便也失去在充滿性感需要的現代文明社會中。老年同志亦同,甚至可能因為同

志文化而使得這種現象更形明顯。


對於老年同志另一個錯誤的文化認識是所謂「戀童」(pedophile)現象,亦即老

年同志慣於追求「青春的肉體」(採精納元?),甚至成為侵害者的角色(不安

好心的怪老頭?),同時造成同志社群裡年齡分化(age cohorts)甚至年齡隔離(

age segregation)的現象,而這種分化現象,背後還帶有因為年紀所伴隨的性經

驗所形成的性病或愛滋病的病史的可能性(某種處男情節的形成?)。而這種考

量,也隨著性教育的普及與對性行為的本體論,性行為的多寡反而在現代社會文

化中成為一種正面評量。


這種年齡分化也同時表現在男同志的夜店與享樂消費文化中。


對於老年同志戀童的疑懼,從早期在法律中施以強制禁止規範,比如說未成年性

侵犯犯罪的防治與加重處罰等,到這種社會刻板印象的形成所造成老年同志安養

的社會網絡遲遲無法有效建立的影響,這同時也影響同志在教育工作上、在子女

監護權與收養上所形成的歧視與差別待遇。


這也就回到一個根本問題:現行法律制度所依據者,是一個理想中的異性戀伴侶

關係與家庭制度的具體化。老年同志的就養照顧問題,其實是來自於社會福利制

度所欲形成的圖像,是一個「男有分、女有歸」的社會,涉及對於同性婚姻是否

合法化的一個重要問題。


有趣的是,年長者社群在政治領域上,卻是最有權力的一群!


就老年同志與法律之關連性,其實大部分「同志」與法律之間的建構與影響,於

老年同志身為「同志」都必然適用:老年同志也面臨伴侶關係能否合法化,於退

休前工作權如何受保障、伴侶相關福利如何爭取,以及退休後相關社會保險與社

會福利之制度如何適用於老年同志身上。


首先是同性婚姻合法化議題,處理的是如何看待同性伴侶之間的法律關係,以及

合法成立婚姻關係後所適用伴侶之間的權利義務關係;對於老年同志而言,同性

婚姻合法化的兩項重要意義,則在於成立合法婚姻關係後所自動生效適用的社會

保險與醫療救助等實質急迫協助,以及老年同志所依賴的非原生家庭所予以提供

的照顧與協助,如何在同性婚姻合法化後,為這類型的「家庭關係」取得法律上

應有的地位與保障,而這些問題可能從生到死的一連串法律問題有待解決,甚至

死死後仍須依據伴侶或家庭成員於生前法律關係的界定,以便決定之後法律問題

的解決途徑。


在美國,這個問題比較嚴重的是,即便婚姻法屬於州法權限範圍,凡而,社會保

險、社會福利與醫療照顧(medicare/medicaid)則是聯邦政府的權限。換言之,

即便美國一半以上州政府已或多或少承認同性伴侶相關權利,然而,涉及聯邦政

府權限,一方面除了DOMA的影響之外,國會與之前布希政府的保守態度,是否會

因為Obama政府上任後而有所改變,值得觀察。


其次,就工作權保障,反而是聯邦政府定有工作平等法(ENDA),其中將性傾向列

為禁止工作歧視之事由之一;而只有十二州政府與聯邦工作平等法有類似規定(C

alifornia, Colorado, Illinois, Iowa, Maine, Minnesota, New Jersey, New

 Mexico, Oregon, Rhode Island, Vermont, and Washington),將禁止性傾向

歧視與性別認同(包括變性者)一併納入保障範圍,八個州則僅禁止性傾向歧視

(Connecticut, Hawaii, Maryland, Massachusetts, Nevada, New Hampshire,

New York, and Wisconsin)。就工作權保障,老年同志雖然得一併享有法律對禁

止性傾向歧視之保障,然對老年同志工作權之保障,其保障的重點顯然與其他年

齡層的同志在主張其工作權保障之重點有所不同。老年同志工作權的保障著重在

工作權後半部關於退休撫卹部分,亦即在健康照顧與維生輔助器材與安養中心的

使用與費用支出等問題。


在美國,老年同志所涉及的法律,大概有前述工作平等法,以及公平住宅法(Fai

r Housing Act of 1968, 42 U.S.C. §§ 3601-3619 (2000))、公共設施使用

接近法(Public Accommodations Act, Civil Rights Act of 1964, Title II,

42 U.S.C.  §§ 2000a-2000a-6 (2000))、老人福利法(Older American Act o

f 1965, 42 U.S.C. §3001-3058ff (2000))等等。於二00五年美國白宮年齡

老化問題研究會議(White House Conference on Aging)則建議美國政府將老年

同志及變性人納入全國性老人就養協助網絡。除了聯邦政府逐漸重視老年同志的

社會問題之外,各州政府亦有特別針對老年同志的照顧問題予以立法,例如加州


老年同志因為身體老化與健康問題,其實與青少年同志一樣,當老年同志被安置

在安養中心時,假如不是有特別的專屬於老年同志的安養中心,其實便有可能發

生老年同志或變性人因為其性傾向而在安養中心遭受所屬照顧人員或其他老人的

歧視、虐待。這當然就有必要針對老年同志設立適當的安養處所的可能性。


至於我國,目前僅有老人福利法針對六十五歲以上人民提供相關養護、設立專屬

機構予以照顧等等問題而有規範,至於老年同志在現行制度下有無任何需要予以

特別關注的問題,在青壯年同志族群的法律問題都無法有效獲得解決的台灣社會

中,老年同志的社會處境與法律問題,更是邊緣中的邊緣了。

2009年3月2日 星期一

[瑣碎] l'existence précède l'essence

  這晚,我坐在他斜角對邊,我同他說我周末想去近萬芳醫

院的山上,我想去見見楊捷,當志工,看看那些小朋友們,摸

摸那些小嬰兒,並且,如果可以打熟,我想從她口中親自聽到

田啟元的故事,往昔我只從剪報還有周芬伶的散文中略知一二

,那兒的情況也是從「再興社區」新聞事件,還有楊雅喆導演

的劇情片才得以窺見。那對我的意義重大,我必須到現場,我

才能知道我們究竟身處在怎樣的時代,沒有事物不該不存在的

,被逼得只能沉默,用純潔無辜博取世人的同情。我的想法是

,所有人都是無辜的,同情與付出不該有分別。


  然後他跟我講了林修女和黃小潔的故事。


  他說,你知道嗎你是我所有個案中最幸運的,目前受到最

少影響的人,但你也是所有個案裡頭從來都不問別人的情況的

人,這次要不是為了題材需要你是不會開口的。你覺得你自私

嗎?你曾試圖了解關心別人的情況嗎?


  我苦笑。那些太重了,我怕無法承擔,我只是一顆塵埃。

你和楊捷的確如你說都是駝獸怪物,承擔下那些沒人願意的「

家人」。我很感動也很感激,我希望我能有這樣的一天,我願

意為此修改我與人之間的距離,比醫療更近,比家人更親,視

如己出,我將戰勝我自己只要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