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6月30日 星期四

【路樹種往月球的道路】(五之ㄧ)




    某樣東西在我的靈魂內騷動

    狂熱或遺忘的羽翼

    我摸索自己的道路

    為了詮釋那股

    烈火

    我寫下了第一行微弱的詩句

                 -聶魯達



   生命對我發動一種不同以往的邏輯,貼近生命底層的詭異給分,在那遙遠

  的以後,擴張的盛夏只能朝成長苦澀地膨脹,零餘的生命只能隨歲月流浪,

  終究無法回收,我有著二十二歲的巨大悲傷,一種徒然的張羅,可笑的虛擬

  ,也許要永無止盡到終點的身分。



   容我,把你們的生命交到我紅潤的掌心上,在我空曠荒蕪的胸臆緩緩顯影

  ,那將會是一條通往月球的道路。



   ◇ 隨波逐浪



   在一個晴朗四月天假日裡頭,陡然發現,裝在透明瓶子裡的純銀十字架墜

  子、鐵絲草綠戒指,連同兩隻正版奶油色虎跳跳布偶失蹤了。



   十字架是那年高三暑假畢業在墾丁買的,為了紀念偉,與我失敗的初戀。

  草戒指,第二任志,那時候,剛上台北初認識,我們只是一無所有、口袋癟

  扁只有學生證的匱乏大學生,師大宿舍裡頭,桌前白光刺眼令我暈眩,志用

  做紙花外裹綠綿的鐵絲圈繞而成一只戒指,想來極為平常令人發噱,像扮家

  家酒一般幼稚的裝扮行為,卻不能讓我忘懷。



   志說,小傑,我沒有什麼能給你的,這個戒指......。如今再回到這個秘

  密的轉角,還是無法避免地,心肝緊緊地結歸丸,眼眶泫然,那如煙而柔焦

  的無聲畫面,流沙一般陷落,沙沙下沉,心底眼底也酸酸沙沙地,我的年少

  穿過指環,凝止。



   每每夜裡,就著昏黃的光線,點著薰衣草微弱的一柱薰香,掌心握著瓶子

  ,像凝視後青春期,恍恍惚惚的自己,木訥寡言的自己。那個對感情優柔寡

  斷,不知如何自處,不知要的是什麼,因而不慎傷人的瘦黑身影。那戒指裡

  頭藏匿的發光片段,竟然美好醇美像是純白的婚禮,發酵回甘。畫面裡,志

  捧著厚實杯子,熱水沖泡著綠色的貴重茶葉,在寒冬裡頭白光下慵懶地冒著

  幻變的水煙,鬱綠的茶葉散開,鬆脫,綻放,幾根茶梗孤舟一般懸在碧綠的

  水面上,隨著水流旋繞不止。志,一個舉止修飾、拘謹的音樂男孩,他折下

  黑夜的濃郁琴鍵,把聲樂潑灑成一泓野地裡隱密的水潭,一只戒指在水心,

  志撈了起來,套在我枯瘦的無名指上。



   竟都被我媽當垃圾丟了。



   如同她當初掀出偉給我的信件時,是怎樣帶著懷疑的眼光責問我的,那封

  鋪滿膩膩愛意的信紙,連同唯一的照片就這樣被當作騷擾者信件被丟棄救不

  回來。



   我很憤怒,很悲傷,卻無能為力。只能在空曠的妝鏡桌上望著我欲泣卻哭

  不出來的蠟白表情。我知道,那在表情底下,正有什麼一點一滴像在冰冷的

  蓮蓬頭底下,垂手也留不住的,被無情掃除而粉碎的回憶。



   十點多,我赤著腳著急地奔出門外,街道浸在春陽裡頭,亮晃晃地,寧靜

  只聞對門中年男子們篤篤瀝瀝的麻將聲,薄衫老人拄著柺杖緩慢踅過,鮮豔

  的孩子蹦蹦跳跳,我急忙低頭搜尋屋外唯一的垃圾桶。



   放眼望去,沒有,什麼都沒有,空曠,一丁點廢棄物都沒有。



   幾乎悲慟地想放聲大哭,卻硬生生被習慣和防衛壓抑了下來。才知道,比

  遺忘更殘酷的,原是失去,愛情生命的真正家徒四壁原是這麼一回事,什麼

  都不謄剩,不仁慈,那要不斷水平擴散的往事何用,何用啊!是不是我便一

  無所有,我的生命便不再完整,我的生命沒有什麼可以抵抗的,抵抗我不願

  意的自己,抵抗被強加的角色,抵抗業已腐朽的年少。



   一直想要回去原點的自己。乾弟小惟說:我寧願回到一張白紙。我說,讓

  心透明,讓往事稀薄,讓大雨落下,讓池塘沁涼,讓夜裡的眼睛都懂得閉上

  。從「蒙昧」到「憬悟」的成長啟蒙歷程,自己看仔細。既然情愛世界是萬

  般形形色色,愛慾感官邏輯充斥著狠虐的權力關係,變回白紙只是烏有的懷

  舊心態,怎麼可能回的去呢?怎麼可能呢?回不去了,再回不去相遇前的樣

  貌了。



   所以要學會透明,讓回憶得以延續,讓未來得以摺疊,讓落空得以昇華,

  讓你還能是愛的匠人,把獲得鍛冶成最燦美最獨特的精靈寶鑚。



   對人皆是諾諾說,對自己對感情又何嘗不是如此。



   我最後依恃的只能枯坐電腦前,窗外無邊夜裡,詭魅一方螢幕裡,斗大的

  蒼白雨點不往落下,死了又死,乾了又溼,溼了又乾。老想起志在師大琴房

  裡,像蜜蜂不住振翅穿梭花叢之間匆匆忙忙採蜜的纖長溫柔指頭,指節擺動

  彈壓如花瓣花萼旋開旋落,那陣子千禧年剛過,李察克萊德門、三大男高音

  未遠,在這波浪潮上,斜斜錯著Piano Sonata Pathetique、Moonlight,讓

  我自緩流的河裡偷飲月光的身影;志在大台北車水馬龍街道上,緊密織著一

  首首擁抱靈魂的聲樂,喉嚨拉開夜幕竟是巴黎巨大炫目的歌劇院,那貧乏卻

  又雕金飾銀的愛情啊?



   無法遺忘,志那無邪白皙蓬淨的笑容,國家戲劇院下停車場,白瓷瓷一張

  僧臉,粉厚的跟鬼一般著實嚇到我,志慌忙解釋道:舞台妝打spot light都

  化這般厚的。接著以幾可鑄雪為火的熱情雀躍說,我有看到吳興國和林秀偉

  喔!



   那時,復活節教堂禮拜完畢後,肅穆眾人從中山堂圓形拱門魚貫穿出,回

  到西西里小島村莊的巴洛克圓弧廣場上,尖弧高窗下,都市大廈玻璃叢林底

  部,在爍亮的人海隊伍裡頭,眾人舉杯相互祝福高吭飲酒歌之際,尋找,然

  後看見志那妝白的餅臉,混在眾人裡頭跟著張口閉口,巨大的歡樂節慶聲響

  響徹雲霄,融溶的氛圍讓我分不清他的聲音。我抬頭,背景塗著都市乳灰的

  夜空,閃著幾點微弱的星光,我怎麼都無法想像附近就是我們分手前常見面

  的熱鬧西門町,而眼前的他卻穿著十九世紀的套裝,黏著白色大鬍子,腳踩

  黑色高靴,白縐袖飾甩來晃去,奇幻光怪的鄉村居民啊!



   記憶流轉,光陰逆蝕,我始終坐在位置上,舞台下,無聲的隱匿觀眾。



   後來,我認識第五任豪後,我們一起坐在台南藝術中心二樓,分別望著暗

  黑濃稠的室內舞台,灼亮光束下,卡瓦拉杜西唱著:『星光燦爛...大地飄

  香...Svaniper sempre il sogno mio d'amore...L'ora e fuggita...』



   當托斯卡在睽睽眾目,拔高尖叫聲中,猛然一躍。那之後,群眾回報以熱

  烈淹沒室內的掌聲,當那澎湃的情緒覆蓋我的時候,我又想起志。八月雪裡

  頭,淡藍如一場無盡深雪的舞台上,也是一張小小餅臉,隨著眾僧飄邈站定

  ,列隊擠在舞台右側,叩叩叩叩奇異如唱咒念經的節奏,如雪落下,如冰凍

  結,淡淡邈遠煙煙水水墨染畫面,把我的生命奇異地穩穩標定住。



   志好高興地在吃完火鍋師大同文社聚會時拿出幾疊八月雪的譜,聽來怪腔

  怪調地唱個幾句,逗引室內盤腿而坐的學生酷兒大笑。



   我像個沉默寡言不顯眼不出色的前逼靜靜地瞇瞇笑,離開。

2005年6月26日 星期日

【聽是誰在唱歌】(九)-無偶之家,往事之城




 台南今天照樣熱,真懷疑這個暑假是不是要這樣過。才第二天呢!跟昨個

兒一般睡到近午,熱到自然醒。馬的!我又錯過《美麗少年》導演座談了。



  ◇ 一



 午後一點那條路,城牆是城牆,路樹是路樹,收藏過多的盛夏像發油脂黃

磷燒夷彈被四處亂投。



 說真的,每天經過這條路上學,但這次卻是我第一次走進台南大學,我在

裡頭迷路很久,熱出一身汗來,早午餐湊合吃的麥當勞四號餐根本嚥不下口

,只能吸著可口可樂稍減暑氣,跟在文萃樓玻璃門前貼《無偶之家》海報的

一個很帥氣的女生拿了票。



 女生熱情地招呼,怎不多找些朋友來看呢?導演今早在文化中心的座談很

精采喔!唔!正午時分,我到哪找朋友啊?打了幾通手機,恩草正在跟他的

霍爾移動之城模型博鬥,乾弟惟沒接,小蝦大概還在中正路顧攤位,只有剛

好還留在研究室的朋友淨前來,穿著一身黑衣,大熱天的......。



 將有一場轟炸,在這寂靜的午後,B24轟炸機十八架三梯次嗎?



 不!是《無偶之家,往事之城》,版本是未混音的工作版本。



 一部讓我在觀看的過程裡頭頻頻拭淚的紀錄片。



   ◇ 二

   

  但九○年代台灣電影最戲劇化的發展莫過於紀錄片的熱潮興起,至今方

  興未艾。台灣紀錄片在近十年的蓬勃發展,主要是受惠於八七年的解嚴

  與小型電子攝錄影機的普及化。九○年代中期以後,文建會開始支持紀

  錄片的訓練、推廣教育,其他政府與民間單位也積極資助紀錄影片與影

  帶的製作,並設立各種影展與獎項以鼓勵優良紀錄片。九六年台灣第一

  所電影研究所成立,更專業地培育紀錄片製作人才。在這樣的環境下,

  出現了一批年輕的紀錄片導演。他們來自社會各角落,影片題材也五花

  八門;有的探索嚴肅的社會或政治議題,有的則以自己或家人、朋友為

  拍攝對象,探索個人的生活與問題。雖然台灣紀錄片一般而言技巧尚嫌

  粗糙,美學基礎較為薄弱,但整體的成績已漸受國際矚目,也有一些影

  片參與國際重要紀錄片影展獲獎。在劇情電影逐漸陷入困境時,紀錄片

  在台灣反而有較佳的發展空間。



        《歷史月刊》〈驀然回首—台灣電影一百年〉(李道明)



 淨在提問時,說他是第一次看紀錄片。Mickey導演戲劇性地驚叫,什麼,

吳乙峰《生命》呢?顏蘭權與莊益增《無米樂》呢?都沒看過嗎?



 其實淨應該是忘記了。他跟我修過同堂課,該是看過黃庭輔《台灣魔朵》

的,那是一部關於人體模特兒的紀錄片,而我則多看過陳若菲《美麗在唱歌

》《泰雅公主詹秀美》等。



 對於紀錄片,也許接觸不多,但紀錄片所能給予我的感受卻比一般電影多

了一份深刻的真切誠摯,如同時光洪流的捕捉者,在時代的片段填補那些被

遺忘、不被注意的縫隙。

 

 因此這幾年來林林總總,有聚焦於青澀少年的《十七歲的天空》劇情片裡

頭,商業資本消費社會那光鮮亮麗的一面,裡頭的符號以及記憶地景皆經過

刻意的操作,如同《酷男的異想世界》那般,酷兒顛覆文化品味生命愛情乃

至同志個人,種種被剝奪了生產價值和過程意義,淪為被電影工業消費、被

主流價值收編的物品,因而趨近文化商品,純粹滿足市場促銷、短暫娛樂和

感官刺激。



 但從階級、世代、年齡來看待,也不能否認這不是酷兒文化的某個片段,

只是從個人生命出發來看待《十七歲的天空》,似乎發聲的力道也實在太弱

,而純粹只能搏君一燦。



 如果,大眾只願意或是被動地看到青春、色相、體格以及商品化後的同志

經驗,那同志(或者我們使用酷兒)的文化記憶和歷史便不再完整,酷兒和

家人、大眾的認知活動被媒體界和廣告意象所壟斷,是被動的、蒼白的、被

截斷其完整性,不是過度光鮮亮麗娛樂戀物以反照異性戀大眾的品味,就是

另一個極端受到不當暴力以及污名的殘酷畫面,諸如不當臨檢、偽證和無所

不在的歧視目光等等。



 邊緣、異端、非知識分子、非中產階級的發聲管道就更形薄弱了,彷彿『

他們』只存在於學院的文化論述裡頭,卻從未現身告訴大眾:不是的,不是

這樣的,並不是大家所想的這樣,而是而是,我的生命是這樣的......



 《艷光四射歌舞團》的展演,貼合了扮裝皇后可愛的生命。而陳俊志幾年

來的紀錄片跨出學院走入田野的拍攝更是值得讚賞,唯有如此,那些被主流

目光所淘空的歷史才能重現在大眾和酷兒眼前,和每一部過往的文本以及觀

看者的個人經驗『互文』成為較為完整較真實較懇切的『酷兒真貌』。



 對酷兒來說,對彌補世代的差異在我身上,我想是有作用的,而這也許也

是理解、諒解的溝通過程。對父權和異性戀機制,也許還不能奢望,因為我

無法以那樣的立場發言,只能希望大家多來看這部紀錄片。

2005年6月25日 星期六

【聽是誰在唱歌】(八)





 和同學一起去班遊,結果因為我睡到十二點,又犯了遲到的錯誤,所以只好自個翻地圖,飆著摩托車,穿過台南市,沿著開元路省道20往東奔馳。



 早上雖下過雨,中午的台南卻顯得燠熱鬱悶,讓穿著背心的我極不舒服,一路上只有路邊和田地積水,柏油路被曬的亮晃一片,空氣中塵砂很多,每隔一段我就必須拿濕紙巾擦擦。



 忽然覺得路邊的景物有些熟悉,才發現原來去年暑假我也走過兩次這條路,那時是系上迎新總召,所以因為路勘走了趟虎頭埤和走馬瀨,回程時還到新化老街裡頭吃冰,半途還下了一場雨。



 想不到時間過的這般快。



 快到我都遺忘這條路和這個記憶的角落,想是我待台南市中心和自個兒家

裡太久了,久到只要我離開環罩台南市區的東南西北中華路幾個百公尺後,

便以為那再也不是台南,而是個陌生的地方。



 台北同學說:『我同學裡頭真的有些人以為,台南是個路上四處都牛車的

地方。』



 而這真讓我啼笑皆非。卻想到,當我去年完成《Geist.拼貼、遊蕩

和旋轉》後,膨脹的我自以為我可以在平面的文字上展演一座我想要的台南

,那在我記憶裡頭,不變而永恆,所有的人事、建築都保有意義的重量,因

而我是保存者;但只保存我需要的,卻不是城市的全部。



 城市一直擴張,一直生長,單一的建物毀滅又誕生,城市的外圍會是什麼

呢?我能和這個空間相處多久呢?真能活到歌頌白日、生飲月夜的那個時刻

點嗎?像繁忙川流的日式車站不朽,變成城市記憶的一部份。



 極東和極西,蟬聲之外,空間透明,雲後便是宇宙。



 極西,前幾日,和恩草延著台南運河,穿越安平鬧區,經過四草大草。我

們嚮往著膠彩調色後的海岸線。不為什麼,只為了情懷還有回憶,年少的無

所事事。我說,我們去安平。恩草說,那就看海去。



 彎過小徑,溼潤鮮活的草叢漫過路肩,整條路邊線像是毛蟲一般扭曲變形

,電動水車的嘩嘩水聲間斷傳來,經過一段木麻黃的枯樹林,彷彿暗了整條

路一般,陰影和灰暗附著在那片死寂的林子,聳直高入天際的炭黑樹幹上一

隻鳥都沒有,相較於更遠的木麻黃林,天光穿透黑白分明的枯林,竟多了分

刺骨的淒涼滄桑感,我停下機車,要恩草給個我幾十秒,好深藏這份落寞的

枯景,折成生命的屏風。



 四草北邊的海岸,荒煙漫草,杳無人跡,幾個釣手,畫面如此安靜,除了

風聲浪擊悶悶地堵住耳朵,瑣碎的聲響便一無所有,眼前盡是加拿大蓬白茫

茫地隨風搖擺,海茄冬矮矮地在堤後堆堵成綠色的長牆。



 沿著白灰海堤與鬱綠草樹之間的窄路而騎,到抽水站,出海口附近,停下

機車,徒步爬上陡提,世界豁然開朗。



 沒什麼不同。



 海還是海。但陌生的細節還是陌生,我從北邊回望極南的一片薄薄的沙灘

,小美軍海岸接著黃金海岸,那才是我熟悉的海岸線,我常在晴日,眺望著

模糊的北邊,往外伸展入一望無際的蒼白海平面;而今,我無法想像我就在

在這片不可預知不可想像的彼岸,回頭辨認迷濛的自己,高中穿著卡其制服

風馳那條灘線的自己,大學擎著仙女棒和同學一起狂吼尖叫的自己。



 白沙灣颱風天被埋入沙坑一身沙的自己,北海岸從陽金公路望見基隆萬家

燈火擁抱男人的自己,三仙台拾撿小石子的幼小自己,台東海岸公園孤傲挺

直站立於相片裡頭的自己,綠島清晨四五點朝日溫泉裡叫燙的自己,那是分

分秒秒的青春盛況,回憶追逐著回憶,浪花拍打潮岸。



 我卻擁有不了,情懷開了就謝,沫影滑過就開始渙散,又怎能妄想時間喊

停。我委實驚訝,恩草竟然對於去年的高雄港長堤有些模糊,也許,有什麼

刻意遺忘,或者生活的堆疊和重心轉移,過去的景況縱使繽紛,如果不再惦

記,那段生命不就等若空白?



 我轉頭望北,我以為夠北方了,想不到焚化爐還在遠方,中間似乎有著猛

烈的強風,持續地揚起巨大的沙塵暴,焚化爐像在濃霧裡頭的沙丘魔堡一般

,孤獨、神秘,那是孤懸海外的棺材島或者奇岩城呢?大魔境裡頭,那一片

被濃霧藏匿的世界,有著黃金、飛毯、白塔、神像、魔法?或著獨立於人類

默默進化而想征服世界的生物呢?



 我們在碎波塊上幾方大小的面積上戰戰兢兢坐著,分享著恩草帶來的水煎

包,可憐的像匆忙離家出走的哈比人,連一條忠實的狗都沒跟來,卻多了份

冒險帶有的孤獨匱乏,以及旅途中彌足珍貴的短暫休憩和糧食。



 也許我們缺少的,只是黑夜爐火,美酒以及男人。嘿!還有一個溫暖的帳

棚和相互取暖的睡袋,不過希望不要有靈異事件和殺人魔殘酷追殺,是恐怖

片才有的血腥。



 我們需要的,是像銀版畫般,只要在某個接近而又遙遠角度裡,一切就都

還回的去,就都還能懷念地望著全景畫裡的自己,亮晃晃的背影朝自己發光

,所以發亮的臉龐凝止住上揚的微笑。



 我騎著車往城市極東,永康,一高,高鐵,新化,二高......。



 記憶也在擴張著。

2005年6月21日 星期二

【聽是誰在唱歌】(七)

 眾人一陣騷動。



 我停好機車,其他釣手都轉身過來注意那個黝黑的中年男子。



 那個中年男子奮力一拉,一隻滑不溜丟的怪生物被拉了起來,在透明的釣

線上晃來晃去,碧綠色泛著水光,上面還有一圈圈像銅錢一樣的黃金色圓圈

圈,不斷地捲來捲去變幻形狀。



 中年男子忽然大喊,擱釣到蛇囉!



 忽然像蚯蚓一樣捲成一團的生物,朝我晃了過來,我一陣緊張,趕緊後退

,以為那是一尾海蛇,可能很毒,像我在綠島朝日溫泉遇過的白色海蛇一樣

,要是被咬了一口那就得說掰掰。



 男子在旁人的環繞下,剪掉釣線,把那尾怪東西丟進箱裡。在我身後剛趕

過來的ㄣ,複述了一遍男人剛滑過嘴邊的名詞。



 『錢鰻!』



 「阮嘸愛釣長e啦!乜釣短e啦!」男人戲謔地大聲嚷嚷,眾人包含我和

ㄣ聽了都是一陣無法遏止的大笑。



 我和ㄣ剛要走,右邊男子又引起眾人注意和一陣騷動。



 大家觀看那個矮瘦的男子仰著身子,雙手抓著釣竿,前端被透明的釣線拉

成漂亮的弧線。



 無聲的畫面,忽然他用草根的台語放聲大叫。



 「釣到地球。擱是石頭-。」



 我和ㄣ又笑出了聲音。



  ◇



 從高空誠品,幫父親買了《地海奇風》《星塵》,也替自己挑了一本《搖

頭花》,用膠膜包著,貼著一個大大紅豔的【限】字。



 午後,一心二葉紅色的小招牌在遠東百貨藍綠色的外牆前收集陽光,附近

社區的婦人推著老人,新來的女服務生生澀的態度,還有我不知道還會待多

久的男服務生。



 一年了,這家茶店的服務生折舊率幾乎一兩個月就換個新的面孔,而我更

像個無所事事的大學生漫遊者。早上十點多到這翻中時和蘋果,中午吃完午

飯佔個桌子在騎樓下趴著睡午覺,午後或閱讀自己帶出來的,可能是COO

L,可能是BANG,更可能是雨天時為了躲雨而打發時間的王德威。



 『看他寫天上萬乳攅動、地下摸奶盛會的幾章,足以令人嘆為觀止。』



 旁若無人,我就在育樂街的雨水中放聲大笑,唸著唸著,王德威也蠻幽默

的啊!令人拍案!



 大眼睛男子大生中午買茶飲,撂了句,你根本把這當家了!ㄣ每經過每說

,是啊是啊,跳跳你把這裡當家了!然後,ㄣ拉開藤椅坐將了下來。服務生

送上我照例點的鮮奶茶,還有ㄣ草綠的抹茶,一人一份膩死人的甜甜圈。天

南地北,不時吐出幾句花痴詞,照例回以採收男屌、10、浪叫,諸如此類

兩人尷尬而笑,見好就收的想像和評論云云。



 ㄣ放下報紙,金色蓬鬆的頭髮像是剛出生非洲獅一樣可愛,直視著你的大

眼睛和臉蛋不禁讓人想捏個一把。



 他說,你知道出一趟海花了多少錢嗎?我說,國防部說只有二十萬不是嗎

?所以......,換下個話題好嗎?ㄣ翻著印表機墨水和旁邊的相片紙說,跳

跳,我在做霍爾的移動之城喔!從愛普森的網站下載的喔!



 我調笑著說,你實在是個很會揮霍生命還有金錢的人啊!這人來瘋四處玩

樂的個性,真不知道當你哪天失去健康的時候,那生活不就頓失樂趣了?所

以才要趁著健康的時候揮霍生命啊,ㄣ仿佛笑出了酒窩對著我說,奶油色的

笑容是那樣樂觀而且無懼。



 我說,嘿,哪天你要真的會結婚,你老婆和孩子一定在你身邊整天苦笑。

我看著ㄣ,ㄣ沒什麼信心地說,我應該不會結婚啦。



 我搖搖頭。有些感觸就不想說出口。



 人怎麼可能忍受孤獨地活著呢?至少我就做不到,做不到啊做不到,如果

孤獨地站在陰暗潮濕的陌生街道上,望著一家老小歡聚看著電視吃著飯,望

著情侶牽手擁抱成對枯坐冷風囓咬皮膚的堤岸,就益感自身的孑然。



 不管如何,誰不想有人陪伴和疼惜呢?千言萬語走過風風雨雨的人生。



 青春、體格、色相於我,慾望之所在,雖然也有著巨大的誘惑和美學價值

,卻無論如何無法用這些去收拾殘缺破碎。獨自坐在這裡的時候,總想起未

來,二十來歲了,終於也是看到自己的父母逐漸老去,過著自己的生活,兄

弟姐妹有自己的工作還有打算。



 我害怕失去。



 當自己沉入吉本芭娜娜《廚房》主角的心事裡頭,便想好好地哭泣一場。



 這些隱藏在生活裡最平凡的交談和細節,竟也有著巨大的力量,凝結了畫

面還有哀愁,終於形成生命底層無法訴諸的悲傷,不足為外人道,只能讓畫

面流動,一經書寫,最初就已經失去了。



 餘的,街頭寂寥,夜晚冷清,飛蛾在燈下迴旋。



 我搖搖頭。



 唸著唸著:『家。』



 至高無上的所在,我們從那裡出來,就無法否定自己,還有對家的深厚感

情。一旦否定家,也許就順勢否定了自己內心和回憶的的一部份,那這樣的

我們就再也不完整了。



 所以多麼渴望完整,渴望關係,渴望日常,渴望細節;渴望豐盛晚餐的廚

房,渴望長夜喁語的臥床,渴望溫柔纖細洗背擁抱的水氣瀰漫浴室,渴望熱

烈足球賽棒球賽揮拳吆喝的的客廳,渴望季節慶典的熱絡來往興奮外出。



 孩子們,被教養成我們希望他們變成的樣子。



 端著一杯熱茶走了進來,不打擾我,放在我書桌上,退出去,作自己去。



 夜晚冷清,飛蛾在燈下迴旋。



 我寫一封信,寄往未來,寄往你,ㄣ。我們會結婚嗎?會有孩子繼承我們

的記憶、我們的意志、我們曾有過的『關於他同志爸爸的一生』嗎?還是?

我們對於『同志』這身份的抉擇,竟讓我們自己是最微不足道的塵埃,只有

不斷過往逝去的感情能夠指認以及記憶,然後隨著時間骨銷形散,歷史消失

在無語的風裡。難分難捨的身份嗎?或者我的焦慮只是最不『政治正確』的

強加價值呢?



 夜晚冷清,幾隻火金姑飛了進來,我關上桌燈。



 叫醒床上的我的伴侶,一起看著陰暗房間裡頭飛舞的幾隻小蟲,一點一點

閃閃發光的流浪軌跡。



 我打開個門門縫招喚,正在看著電視的小毛頭和小鬼頭們光著腳好奇小心

地從門縫擠進我的書房。



 良久靜默,習慣黑暗,然後聽見小小的驚嘆:『螢火蟲!』



 伴侶抱著我坐在床上,微笑,而且我們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直到世界末

日。



 若真有這麼一天,真有這麼一天。



 可以結婚,可以扶養小孩,可以有我們自己定義和建立的同志的『家』。

記得在夜晚要點亮每一扇窗內溫暖的每一盞光。



 才不會讓夢找不到方向。



  ◇



 ㄣ,我欠你一個短短的故事。

 

 還有安平港長堤盡頭的白皙燈塔。



 謝謝甜甜圈、水煎包......。

2005年6月20日 星期一

【聽是誰在唱歌】(六)





 「一杯熱的焦糖瑪奇朵,...中杯。」



 『Caramel Macchiato!』有著親切笑容的女店員複述了一遍。



  ◇



 事實上,我回你手機之前,我剛端著一杯上頭滿滿覆蓋香濃熱蒸奶的瑪奇朵,小心翼翼地用背著書包單手端著磁白的馬克杯,慢慢踱上星巴克三樓。



 期考期間,小小的星巴克擠滿了人,稍微哄鬧了點,兩個高中小女生佔了一上二樓樓梯口的紫天鵝絨沙發。一對臉孔姣好的情侶在右手邊的原木桌兩端,男生穿著鮮豔的藍黃艾迪達外套,特別搶眼。



 二樓轉角弧狀落地窗光線稍微黯淡,那處特別靜謐,有個白襯衫牛仔褲略

胖的男孩想是唸書唸累了,整個人呈現大字型敞躺在天鵝絨沙發上,好像漫

畫似的可以看到大大的透明夢幻氣泡從他的鼻孔一顆顆浮脹出來,藤子F不

二雄式的夢眠表示法,拿個針刺個幾下,會不會他就會從無止盡的數據和圖

表裡頭驚醒過來呢?



 看到他,我想起,達力,波特的好表哥...(竊笑)。



 白白的圓胖臉蛋,讓我繞著樓梯走上三樓時,唸著可惜少了根鳳凰佛克使

羽毛製成的魔杖,像衛斯里雙胞兄弟惡戲地點個幾下,冒些個豬尾巴象鼻子

,腳邊製造個幾圈青蛙跳來跳去的綠藻沼澤,那也許二樓將會有許多驚奇的

尖叫。



 走上三樓,空間敞亮。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每次來到這總覺得似乎除了

一方牆面外,餘的三面及天花板地板都不存在,像是轉了九十度的甲板一般

,航行在無垠的星星與流逝的雲朵之間。



 如果我追求的時間暫停意象是充滿著親切的某個店面。



 那麼這個光敞的穿透空間就是流動的河,在這我老想起大漠裡頭,銀色月

光下的一座晶晶瑩瑩的沙丘,鈴聲和駱駝經過,白色的船帆滑過,魔毯的一

點影子剛剛飄過乳白色的雲河。



 一座火山在五十萬年爆發,一場盛大的煙火招喚著精靈,還有夢境裡頭的

我們。你會等待還是離開?那時,你是在高速公路上頭悶不吭聲地收集巨蟲

的眼睛,還是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睡往永不回頭的危城?或者,我們在同一

班堆滿奇花異草的車廂裡頭,你像畢卡艦長一樣領著自信滿滿的百科從茶水

間那頭過來,而我沉默地假裝睡覺,窗外流過無數紅巨星白矮星隕石冰塊,

叩嚧叩嚧的節奏提醒我時間還在前進,人造人蒼白著臉毫無知覺地走過我,

而你,用眼角瞥了我ㄧ眼。



 對面那個綁髮粉紅衣服的女孩鼓著臉,和他肩上的胖老鼠一起睜大眼看著

你們的行徑,蠟像一般。



 而一隻貓的行動被凍在走道上,而你毫無知覺地跨過她,好似你們對於機

械貓的時間暫停碼錶免疫一般,風景經過你們,黃昏的光影快速通過皮椅還

有木造的車廂,風扇轉了幾圈,灰塵像煤灰一樣掉落,落在地上便長出了細

長的腳,像蜘蛛一樣快速地爬出窗外。



 我心裡對你喊著,快注意我啊!我在這裡啊!卻無法抑制在大衣下頭顫動

的右手,握著一樣東西,那是光劍還是決鬥用的左輪手槍呢?會不會只要我

的手一有所動作,知道所有劇情的人造人會快速地轉身,冷肅地制止我所有

行動呢?諜對諜?



 決鬥還有偵探殺手都需要的。沙漏一樣的時間,好鏤空現實的結構,雕花

永遠不可能實踐的圖像。比如說,那隻貓,那隻在走道上叫做線索的貓,戴

著窗外已經失蹤幾憶年的銀河系,帝國和同盟都暗地派出殺手四處找尋,卻

不知道那隻貓經過位在迴廊上的中立商業星球,幾經轉手,跟過ㄧ個衰老的

部落國王到養老院裡頭每天呼煙圈。老頭死了以後,便住到山丘上圖書館旁

邊的玫瑰園,看著制服小女生奮力地騎腳踏車迎接城市的朝陽,一直到半獸

人進駐這個都市。那隻貓鑽進下水道,跟著一個背著年輕男子的中年男人,

躲著槍聲還有硝煙,躡手躡腳走進一座骨董店。



 沒什麼客人,卻老是有個喜歡交換的日記小女生來這家店裡頭,澀澀地看

著無名的少年拉著亡國的提琴聲。



 好不切實際不是嗎?



 窗外剛經過一條熱絡的十字路口,綠色的路牌提醒我,這是一條叫做長榮

的柏油路和磚造大學路的交叉口。



 我凝望著桌上的杯子,黃金色的焦糖棋盤交錯,輪廓像是剛從烤箱出來的

童話鬆餅一般溫暖,糖漿亮的像是黃金海岸的落日流金,僅只是,只是一座

叫做台南的模糊都市印象。



 人們說著機械般的北京話。沒啥感情。



 你知道嗎?昨天滿月,銀白色邊緣因著水氣在周圍暈出充滿層次的光圈,

神秘而且讓人無法不去注意,那是魔咒嗎?墨分五色,在滾金灑銀的黑紙上

頭,是不是沾染著水氣和層層墨色呢?那時候,月光穿過鋪張的雲朵,邊緣

綿密著魔幻的纖維。而我是機車上的海邊水手,在一個從不嚮往海洋的島嶼

上頭,穿過濡溼的手繪巷弄,穿過目眩神迷的摩天輪,老闆穿著白衣吆喝著

奢華的脆皮濃湯,通紅的營火焦炭燻烤著羊肉雞鴨,孩子在鷓鴣蛋旁邊充滿

期待的眼神。



 一家子在路邊享用著冒煙的小火鍋,不知怎的,我竟然懷念起美好年代的

『仲夏』和『中秋』。



 而那時,孩稚時期,只要滿天星辰,何處便是英雄的廣場。



 像冬天的,人群聚集在輻射出去的道路中央,一棵掛滿許願卡的聖誕樹下

,一家子一家子,一對一對對,牽著手搭著肩摟著腰,在冬天裡頭取著暖,

那是無形的紅通壁爐,在湯德章紀念公園裡頭,燦爛耀眼霓虹一閃一閃的,

人群裡每個人都像乘著旋轉木馬一般興奮還有稚氣大叫,拿著數位相機,捕

捉歲月洪流裡還能健康微笑的此刻。



 何必天堂嗎?只要星辰,何處便是英雄廣場。



 所以我再抬頭,人們沙沙地翻著講義還有厚厚的課本,有函數,有表格,

有程式語言,還有我他媽的看不完的『步態』。一大堆機械人的圖形在上頭

走來走去,就是搞不清楚走路到底是怎生走法。



 只好忙裡偷閒,抬頭看著今天的天空,奶泡是怎麼被特調和拉花的。



  ◇



 回你話,你說,小鬼,你在幹麻?



 唸書啊!四點要考試,我帶點興奮卻又無奈地說。



 看著見底的杯子,還有窗外厚實的雲朵。



 似乎,將要有雨,夏天午後在所難免。給你。


2005年6月18日 星期六

【一首叫做躺臥的歌】(一)




 他們總是聽著聽著就沉默了下來,然後我意識到,結果換我沉默。



 怎了,怎不說話?



 我轉頭看著不同的眼睛,迷離而且出神,說,也聊聊你自己啊!



 而他們似乎正在我的故事裡頭流浪,或者穿針引線地勾起有關他心裡頭那些無以名狀、微細裊裊的霧狀情境。



 但這些故事我一說再說,好像不同的房間和場景總是害怕寂寞和死寂似的

會有幽靈出沒,所以我以各種穿插的生命、流浪的情節、過往雲煙般的上個

男人的再上個男人,那個青春猛烈的男孩或者已顯疲累老態的上班族,攪拌

著我空白空洞由謊言和生命缺口組成的濃稠噩夢,像招魂咒般讓那些高潮射

精後的穩穩呼吸在疲軟休息,幸福擁抱恍若柔焦的冗長片刻裡頭,沉入一個

關於重組我這個人的骷髏骨架裡頭。



 但其實我是想要驅逐昏黃燈光或黑暗情境裡頭,那無邊無際淹沒生命熱情

本身的枯燥和乏味。



 你知道的,我遇過的多數人,尤其是男人們,是拙於言詞的,但他們卻善

於在猛力扭腰擺臀時,喉音低沉吞吐著由片語組成的,爽、棒、幹、肏、爽

不爽?幹!真爽!爽就叫出來啊!要不要每天給我幹啊?



 甚者,陰鷙耍狠貌不出眾的精實男人粗野的手腳屌嘴皆控制著另一副和他

一般灌滿慾望的肉身,羞辱或者白森森的牙張嘴就咬,像鉗子一般的手幾乎

是掐進肉像連體嬰一般非得把靈魂像肉身一般都膠合成一團。



 總是懷疑,這是鬼上身或者三太子除了肯德基香辣雞腿之外,還需要點同

性愛慾好調劑無慾無求且無法想像的神鬼幽冥界。溫柔或者激烈都像巫覡脫

靈之後,情緒疲軟如一只沒氣軟攤的球體,一只濡溼的鬆垮矽膠和黏破的衛

生紙一起揉一揉,整團丟棄,整個人像遊魂般蒼白而且無趣......。



 演著陌生而且冷淡的動作和表情,就像窗扇外邊那不變的雨。



 俊美、酷帥、差強人意的面貌裡頭的靈魂都像沸水消毒過久而變形損壞般

的疲軟。疲軟,一朵花凋萎的臉,我彷彿在那些不放著任何感情的臉龐裡頭

讀出愛情迅速萎縮的危機,或者負擔不起任何承諾,也不相信愛情的『堅毅

不信』,像一座被時間之沙堆積攏起的曝白沙丘,亮白刺眼,卻急速老化,

失去的速度等同下陷的深度,那些肉體終將老化劫毀,花落花腐,枯肌消頰

齒搖髮白。



 沒誰能如洞窟魔咒女王。也沒誰真以為商業符號名牌金錢真能如晃亮晶瑩

的時間祕沙,一把把砂金往身上灑落就真能回去最初。



 我總想到,健身與延緩時間的關係,試圖把身體老化速度喊停,或者為了

揮霍和滿足兩造無法饜足的感官而不斷疲累肉體的重複性運動。



 像那不變的雨。



 我補充著失去的水分。



 揮發的口水,或娓娓或懸河般地忽悲忽喜,交替戲劇性的語氣,比如說前

任U,前前任S,前前前任R,前前前前......



 被公平地或不公平地,份量不一地從我口中出現,殘肢的真實等若謊言,

但有些人,就是那些會聽你講,還會繼續要你說的拙於言詞的男人,會抱著

你摸著你的頭,露出一副我能理解而且看似誠懇的眼神。



 拙劣地回應你的故事,或者夾纏不清的說已經是結論的主觀感覺,跟老闆

相處不好,過去的如何悲苦,現在的如何孤獨。



 或者我無能想像的他無奈提到兼而嘆氣的現在男友。而不知怎的我總感到

榮幸但也參雜著無能為力的情緒,好好地找些另外的花樣。



 或者前男友,那往往只提到多久和分手的原因就沒有下文。



 空洞的內容像是這段過去根本就沒有飽滿光澤的肌血色紋理,只有殘缺不

全的廢棄鷹架。我甚至懷疑,在那些用時間還有幾句『愛的很深』的符號搭

建起來的舞台上,究竟只是兩個獨白而無交集的面具,還是裝模作樣的儀式

呢?



 「你在想什麼?」不同的靈魂叩門探問。



 一開始我就像那些不善言詞的木訥男子們,沉默搖頭。



 後來,城市下了一場大雨。



 應該說是,在無邊綿綿的水泥底景上,雨忽然變大轉驟,足以讓你從夢中

驚醒,從濃濃的睡意當中,突地直直坐起。



 怔忡良久,然後自動語言聒聒絮絮地編造各種關於隱匿還有變形的自己。



 那總是不怎麼真切,卻如此誠懇的謊言。



 除了第一次穿E哭不出來,卻析哩嘩啦地倒出自己完完整整的靈魂和身世

,嗚咽地倒臥在詹姆士的身上,讓他親吻還有擁抱,可是他沒插我。



 那之後就知道,世界從某個地方斷裂,然後鬆開,再也組裝不回去,像那

些少數誠懇看你的男子,以為可以在你身上找到那些遺失的生命情節和契合

的心靈,你卻和我一樣,在說掰掰之後,馬上砍了號碼,遇到陌生的來電一

律不接。



 破碎的像是幼兒吃的牙餅一樣,磨磨牙,卻填不飽肚子。



 自以為可以馴服什麼?蠻橫的命運?還是變幻莫測的愛情?



 真以為在我的故事裡頭可以找到終點嗎?一說再說,我只感到口乾舌燥,

卻永遠觸摸不到那懵懂年少的自己,那嶄新煥然再無法回去的純然相信,關

於音樂會、帶著慎重和羞澀的莊嚴約會、煞有介事而笨拙地扮演著情人該有

的動作如牽手眼神交會等等。



 連這些,現在都感到無趣而且疲累,除了前戲調情搔癢的笑話還起的了陪

襯的的薄弱作用。



 餘的,蚊叮蟲咬不痛不癢,因為那些故事總是不夠完整,像打嗝一樣,幾

個沫泡從回憶的深海冒了上來,啵一聲就消失了。總有幾個痴心的自以為你

會奮不顧身跳下去打撈他們埋藏在牡蠣和廢鐵之間的陳年往事,好好地珍惜

,捧在懷中像個嬰兒孺慕地吸允著彼此的乳頭。



 「抱歉。」



 比如說那些掐手指都數不完的性愛冒險纏綿故事裡頭,有些角色與朋友的

故事重疊,第一次感到難堪的尷尬所以跳過不談,而後來就只是確定然後乾

笑帶過,反正使用心得大家也都知道,所以無妨讓過去如曝曬的精蟲,乾涸

在嚼動的唇言舌語上頭。



 只要還能把下一根軟柔,如含著褪開皇帝豆莢後舌頭硬顎滾動壓捶的澱粉

一般,把溼的催出火來,軟的吹成硬的,那時間就可以繼續延續下去。



 所以說這是情慾書寫囉?



 不,您誤會了。這是關於一則關於沉默雨幕的故事。



 有個年輕的婦人緊張地在下大雨逼近十二點的夜裡來敲我家的大門,鐵門

久沒上油充滿噪音的滾了上去後。在倉庫裡翻了正確的奶粉給鬆了一口氣的

她,但她還是略帶著一些焦慮地詢問屋內人,孩子吐奶究竟要怎麼解決?



 吐奶?噁~。



 這是身為一個GAY完全無法想像的場景。



 像他一樣笨手笨手的走進店裡頭,短褲T恤,黑髮皙嫩,看起來就跟那些

你遇過的緊實而有彈性的大腿和胸膛沒有兩樣,卻已經是一個成天吃睡的孩

子的爸了。



 那孩子的原點。想必就是那些沒有故事的沉默場景,應該說,不被重視而

無法述說,或無有語言可以述說的古老傳統異性戀場景,只是某些的,隱晦

的,裹藏在層層道德和羞澀沉默的應該如此所以不可言說的床笫之上。像被

保鮮氮氣充填包裝起來一般,在那心事重重與困窘的臉色底下,到底有什麼

是不朽?什麼是幸福之後就無法改寫的呢?



 長大後說不定可能是GAY的可愛孩子?會長的跟他年輕的爸爸一樣姣好

,大腿粗黑壯的像是走男優路線一樣?褪盡衣褲後,滿滿的動力被塗上黑的

發紫的欲望,莖脹?一個細微故事開始旅程的起點,一開始總是刺激性大,

張力強,猛到男女兩造都會發顫?



 騙人!怎可能天下世事這般美好,恰好那顆飽滿的屁股和肌肉一開始就是

『內行的』,讓那看起來良家婦女母愛光輝的平凡女子讚不絕口呢?



 必須充分稀釋後再使用啊!極端尖銳地敏感,或者雖然有濃烈的慾望卻手

忙腳亂過度緊張而壞了一些事後。終於慢慢地摸索出一條正確,似要挑起又

維持在微妙聖潔色情互滲的挑逗裡頭,緩慢而有節奏地符應天造地設的祝福。



 所以我們是天造地設的該被祝福的生命,連帶的身世身分性別性傾向氣質

都是一樣囉?



 X打字跟我說,喂,我覺得同志不少人討厭C妹。變裝又有甚麼用?塑造

對立氣氛嗎?可是不能否認,這是絕大多數同志的想法,你覺得交友裏,要

C妹的多還是少?



 這是關於一則少數願意告訴你想法,但你聽了之後,不但精神疲勞,而且

寒毛還能豎起來的故事。



 但我不以為我有陰陽眼。反正還有更多狗屁倒灶的確實存在的霸權主張需

要消毒和抗菌不是嗎?少來,馬上引來撻伐說又在製造二元對立了。哼!反

正恐同症和焦慮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去去去,自己好自為之去。



 這不是關於社會運動的故事。所以啊!是沒有旗幟的。



 這是一場溼透的雨。





 ( 一 待續......)

【一首叫做躺臥的歌】(二)




 這是一場溼透的雨。



 下在一座你無從確定座標、地圖上也找不到的城市裡頭。而你卻明明知道你去過那個故事裡頭,用過某些曾經奼紫嫣紅的片段在你渴望的生命裡頭。或者已經實踐,或者從未接近。



 就好像保險套這一回事。



 某個無臉男大剌剌地把外套丟在我床旁邊饒有興致地說:「剛才我到G城市(屈臣氏)買保險套,有兩個好帥的男生正在買著保險套,我真懷疑他們兩個是一對,只差沒去搭訕。」

 

 或者亮?或者賢?或者凱?或者像那些小小一包略大於菸盒子的彩色包裝

,寫著,讓你的人生多彩多姿。誰在哪一家買的呢?城市裡頭實在是有太多

八陣圖似的轉角,轉啊轉著,都在同樣的生命情境裡頭。



 而且那些暱稱,也是極易消耗的。卻不管任何姿勢皆能吸允自如。YOY

O點點名嗎?郊遊野砲點點名?水果家族、昆蟲家族?我翻著櫃子上專賣給

那些小鬼的VCD,總覺得這些個小鬼從小就看慣了可愛嬌媚俊美亮眼扮成

娃娃兵或圍著紅領巾變身超人的女孩男孩後,感官就再也接受不了醜陋的物

事,而追求那些美好的如同彩色軟糖的臉孔和包裝。



 新一代費多小兒設計展?象徵符號和圖像於焉組成城市本身,某個場景幾

個五顏六色的塗鴉網帽,幾顆金髮龐克紅脣細瘦卻桀敖不馴像失蹤的花童一

般,讓人看了就想一起手牽手變年輕。



 「真的?」



 「真的。」那咱們一起變年輕吧!(轉身!花瓣!消失!掌聲!)



 謊言是會遺傳的,必須充分稀釋後使用,在轉身的剎那,看著鏡子裡歪斜

不甚滿意的自己,所以老有一些朋友跟我抱怨似地說自己不優。或者充滿扭

曲心態,悲憤地貶抑外貌,卻不見得能提升內在的美好。



 我是再沒氣力直搗他人內心的地盤了。一款人一款命啊!我再怎麼高效保

溼的唇舌,終究也是浪費,倒不如迅速補充擠開來的黏膩油滑KY方便,那

是一套肢體的語言,權力關係的試驗與被試驗。但某些含有蘆薈成分的產品

總讓我以為那是滋潤肌膚和撫平細紋的妊娠霜,試圖把紅皺起來的肛口像鬆

弛僵硬的肌肉一般苞放通往天堂的光滑道路,還以為是某種外星異種生物的

體內,牆壁上還有溫熱搏動的血管呢?



 收集青春的元素像收集限量版的Hello kitty磁鐵一般狂熱,平滑型、螺

紋型、彩色型、顆粒型、口味型,新穎精巧的像是又蹦又跳的活力昆蟲和豐

潤水果。



 美好偉男子,啊!讓你的靈魂蒸餾,心靈重組,那充血而且強壯的慾望所

在,單手就可以操作,緊張而繃起結塊的胸腹肌,細毛、或是充滿淫穢色情

意向的溼潤髮毛肚毛陰毛腿毛磨過來又輾過去,像狂風暴雨裡頭響撞的一只

吵鬧風鈴,一直叫一直叫。怎麼每一片看起來都這麼相似?



 所以說這是情慾書寫囉?



 不是的,這只是親切派的一點體貼潑辣。



 你想要走出去嗎?窗外那場無邊的雨。還是要待在我故事的魔毯上頭?

2005年6月17日 星期五

【心得】週末文學對談-楊照



 中央大學的學者莊宜文先介紹兩人的身分,楊照是二二八事件的受難遺族

,以及莊自己的祖父則是所謂的老賊(萬年國大吧?),還幽默地提到外省

人的原罪感之類的。



  ◇



   只有極少極少的機會,我們爬上陡坡,懷抱敬謹的心情到城邦

  的聖殿禮拜。我還記得到朱老師家其實是件很拘束的事,坐在小

  小的客廳裡只有貓是我的保護。我喜歡抱著貓在膝上,用逗貓的

  動作來掩飾其實是手足無措的的僵硬慌張。



          -楊照,〈仿佛在君父的城邦〉《迷路的詩》



 楊照前半大概花了一小時講跟《迷路的詩》裡頭有關的事情,有的部份在

書裡頭都有提到,但關於三三集團的部份,莊宜文倒是問出了一些楊照重新

講的比書裡更清楚的枝節和原因。



 關於左與右的距離,鄉土文學論戰裡頭定得選邊站而沒中間模糊地帶可選

的決裂熱情,和他後來的因為某些事件和身份而漸漸開始懷疑,歧出他原本

相信的價值和歷史真相等。



 楊照在建中時參加了慈幼社和青年社,因為慈幼社學長知道他喜歡文學,

而帶他去了三三。



 後來離開三三之後當完兵到美國留學期間,他在自立早報署名張凱苓的文

章,提到三三期間活動的情況,讓朱天心猜出是楊照寫的,看了很傷心,後

來還要張大春跟朱天心解釋。



 他提到那時候在三三裡頭,覺得裡頭每個人舞文弄墨的都很厲害,而他卻

常抱著一隻貓來降低焦慮、自卑和邊緣感。終於,後來因在朱西甯家出來的

大馬路上車禍,腳踏車全毀,終於有了藉口離開三三,反而鬆一口氣等心理

狀態,這些都是書裡頭沒詳細提到的。



 另外一個原因則是美麗島事件的影響,他在三三裡頭聽到的都把施明德、

許信良這些人視為洪水猛獸,卻和他所看到,平常對政治冷漠的父親在大審

期間對報紙投注的熱情,這兩件事之間,讓他開始感到巨大的矛盾。



   八0年代揭幕,三月美麗島軍法大審開庭。我在審理的言詞裡

  讀到我父親的憂苦。我開始懷疑,我和父親的隔絕也許有著比代

  溝更複雜、更深沉的理由。這個懷疑作起點,我一步步走離七0

  年代,以及那個長久失去、彷彿拾回、卻又無從確知的君父城邦

  ......

          -楊照,〈仿佛在君父的城邦〉《迷路的詩》



 楊照說,往事越久往往越模糊越解釋不清(台下觀眾笑)。提到他覺得自

己在三三裡頭是很邊緣的人物,而三三裡頭有這麼多人,但外界卻獨獨對他

一人在三三那段時期的活動有較大的好奇。(我想是因為他的家族背景、後

來的政治經歷和作品的關係吧!)



   對於那些或參加過,或給撩動過,而如今散落天涯海角的朋友

  們,請容許我再提供胡老師的三封信做為此文的結束。不是招魂

  ,是搏君一粲。因為在三三變成如果是一個笑話或夢想之前,它

  曾經被這樣試圖實踐過。



             -朱天文,〈忘情之書〉《花憶前身》



  ◇



 期間楊照提到好多次,『不公不義』『公平正義』『謊言』等等辭彙,不

過對於二二八事件的理解,他不傾向把事件還有族群簡化為『加害者』和『

受害者』,這將無助於對事件的理解和同情。



 後面啊!講了他蠻多小說的創作背景和受到誰的影響(吳濁流、沈從文)

等等,還講了一些小說創作的技巧(獨白體、受挑戰的全知作者、女性、血

塊的意象)和他的想法,他對小說和詩等文學的價值觀的轉變等等,讓我蠻

有收穫的。



 比如說文學是要為誰服務的?是只為自己服務(抒情)?還是要改造社會

、介入大眾,描寫人類普同的喜怒哀樂經驗呢?



 他倒是提了朱西甯的話:『小說是寫給上帝看的。』做為他現在創作的理

念。(唔!到後頭他還真熱情地滔滔不絕的講他要寫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寫

,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真是個,熱情的五年級生。

2005年6月16日 星期四

二仁溪口和黃金海岸

 成醫這幾天,門口和停車場都泡在水裡,

 學聰明了,再也不穿球鞋出去亮相。



 早上考完藥物學,

 經過喜樹,想說這條路的雨景大概也觀察的差不多了。



 突發奇想走外圍的道路,台十七縣濱海,



 超猛的,那池水都已經要滿出來了還有三個阿伯穿著輕便雨衣釣魚,

 旁邊小屋有人在玩四色牌,



 螢光檳榔攤是肥短黑的中年男子看守,

 白色牌子寫著,缺少漂亮年輕女店員,



 黃金海岸,很寬的沙灘上低窪的地方都是水潭,(沙灘竟然會積水)

 大概可以看出水面的高度,(也是鹽水的高度吧!)



 濱海公園戲水區,戲水泳池已經在水面下了,兩個泳池高吧!



 二仁溪口,這是我這輩子,看他媽的這條髒溪能這麼雄壯寬闊風光入海,

 黃濁的水流奔放開來,跟黃濁的浪撞在一塊,驚心動魄就是這麼回事吧!



 整片海都是黃的,天空根本不夠看,

 還以為二仁溪滾滾濁水是要沖向天空,天上來天上去,



 有一棵黝黑的樹木,該說是浮木,光禿禿的,

 也被沖的赤條條跟曬乾的男人沒啥兩樣,

 但是根和較粗的枝幹都還完好可以辨認出來,

 目視大概一棟一層樓屋子那般高大,



 剛好在溪和浪對壘撞擊的界線上,

 滾來滾去,容易輕鬆的像是花椰菜在鍋裡被鍋鏟翻來覆去,

翻滾吧!大樹!

 

 不過因為我才剛被種一兩年還沒很高的鳳凰木掃到整張臉,

 蠻痛的,今天第三次了吧!又擔心要是搞不好橋跟高屏大橋一樣脆弱,

 像餅乾一樣啪的一聲就折斷,

 連人帶車都來不及呼救就慘了,所以還是先閃 ......=.=



  其實,報導文學好像也蠻好玩的。

  有的SNG記者說話也蠻傳神的。



 以上,有時間整理。

2005年6月15日 星期三

【雨水街】

                  雨水街|虎跳跳 MRT0118 2050616



                  濡溼照片收集著

                  類似毛衣光霽後

                  萬物躡手躡腳的質感



                  暖陽的纖維還不曾有過

                  分別暈開來的漣漪



                  曾經是飄搖的水草

                  像海綿一樣柔軟

                  床笫間嘴唇擰個幾下

                  縫隙笑出了滾動的日頭



                  曾經回憶站立其中

                  包裹幾個和弦,反覆晾乾

                  彈指便折下風雨的琴鍵



                  窗扇外水流打著句點

                  破折線躺在金屬製的馬路上

                  怎麼延續怎麼斷裂

                  誰閉嘴誰不知道

                  飛身是一陣窸窸窣窣的痕跡



                  車燈銜接著車燈

                  路樹種往月球的道路

                  情人困在衛星未知的電梯

                  雲層裡頭巨大的瞳孔

                  酸楚是一聲立即的響雷



                  路燈是黑夜的釣竿

                  街道是橫渡季節的沉船

                  愛情是游上岸的魚

                  孤獨是反光的鱗片

                  風咬下去喊了聲好鹹



                   -你摟著我,說,這是我前逼。

2005年6月14日 星期二

【橫渡古都雨水街】(一)




  這一次的春雨

  開啟了兩萬年後達於全盛的冰河期

  但沒人注意到。       -羅智成《93霪雨˙夢中書房》



  1



 『您真的很濫情』K說。



 結果不管怎麼風狂雨啄,手握著車把,眼直視前方,我就是一直在反覆咀嚼這句話。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好像「濫情」這詞多多少少跟陪著我長大、搏取多少觀眾淚水的瓊瑤連續劇是有著等號關係的。





 沒看男主角穿著藏青長袍馬褂在大雨紛飛的夜晚像金毛獅王謝遜一樣對著

蒼天怒吼嗎?(只差沒有扭曲心態地『賊老天』喊,就不符合浪漫深情的男

角形象了)還是雪珂和小雨點眼睛紅的跟白兔一般,吐著霧氣緊緊抱在一塊

兒,那辮子旁的細手還緊握著一條手帕等著跟觀眾同步按按眼角呢!



 再回頭在濃稠黝黑的BB螢幕裡頭翻找氾濫的水球,是句『那種濫情,讀

了什麼都有感覺。』讓我彷若除魅後地鬆了口氣。



 真是鬆了口氣。否則還以為萬般口吻都化成夢幻少女羅曼史,好好地擺書

架上,好好壞壞,租一本十五塊。千金少爺學長學妹,好好一場大雨看著自

個兒的日記打哈欠,所以翻《B棟十五樓》期望藤井樹能超越第一次看《我

們不結婚好嗎?》那種無敵純質、付出無悔,所以內心感動顫動如日劇小女

生在男子大生面前默默低頭,只看到額前長髮的羞澀內斂。



 『你有很多感情可以寫作,真好!』



 所以趁著我還沒鈍化之前,就好好地介入自己週遭的物事之中,以免到哪

天遲鈍了麻痺了都是牛嚼牡丹。



 在九歌九二年的散文選裡,張曉風女士寫了一篇〈你欠我ㄧ個故事〉,是

她在北京和一位清瞿寡歡的老兵相遇的故事,那位屏東老兵沒有錢,沒有地

位,沒有學位,沒有婚姻,沒有子女,最後,連生命的本身也無權掌握。



 那位老兵對陌生人的張曉風女士說了一個「謊言」,後來被張女士的關懷

解釋為「夢」。一個不可能實踐的夢;他夢想他結了婚,擁有妻子,有了兒

子,兒子女兒到美國去留學。



 張曉風用了自己兒子女兒一路順遂作為對比,說:『為人如果能由自己挑

選命運,恐怕也不能挑個更好的了。......如果我是那個陌生老兵在說其「

夢中妄語」時所形容的幸運之人,其實我也有我的惶惑不安,我也有我的負

疚和深愧。整個台灣的安全和富裕,自在和飛揚,其實不都奠基在當年六十

萬老兵的犧牲和奉獻上嗎?』



 張曉風以這樣的反思來進行關懷,以文筆介入社會,並擴大敘述與關懷的

面向,理想地訂下目標,諸如山川、歲月、眾生種種。



 我又被這篇文章小說式的情節所感動的,別說我濫情。人道關懷和介入社

會的題材萬古常新,就算是虛構的小說,也有著照妖鏡般的真理和中心價值

來照見社會的千瘡百孔及種種異象。



 散文化繁為簡的關懷就顯得單純許多。筆鋒更銳利者如朱天心,我就看過

一篇碩士論文,裡頭無所不用其極地質疑其身分的政治正確性,諸如既得利

益者之類的標籤,來瓦解其發言權。只是,『關懷』需要身分正確嗎?我不

想捲入意識型態的爭論裡頭,這讓人很膩。



 如你所說的,濫情,我注意到的是個人和環境或時代或社會或族群的互動。



 S寫說:「我覺得在抒情之外,如果能再融合時代面貌以及看見、接受、

理解的過程,詩所引發的共鳴、影響,詩能夠涉及的部分應該就不只如此。

」所以,大抵上,我的濫情才處在勃發的階段,但還受到很多的侷限,不一

定濫情就必須訴諸激昂高亢如覆誦愛台灣的口號一定得出現,寧靜更能致遠

,隱藏內斂也許更是我需要去進行的修煉。



 但像K說的,也許看一些故事,我還能被感動而充滿著熱情,我是該好好

珍惜此刻。



 濫情?抒情?對人?對我?



 我只希望這場讓我難耐狼狽不堪的雨快停,否則每次騎車我都必須忍受煩

躁,但另一方面又得試圖昇華周邊的雨景,以免莫名地煩到在路上狂吼出來。

【心得】駱以軍《遣悲懷》小結



 我比較贊同來特所說的,駱以軍的《遣悲懷》是有著重量的。像王德威講的,駱筆下的情節畫面不是陰溼黏膩,就是曝光過度。



 我印象最深刻的片段大概就是,敘事者拿把大剪刀把奶罩卡嚓一聲剪下來那個凝止的鏡頭。會讓我揣想,我的媽啊!他到底是要讀者注目、側目、窺視、還是監視啊?真讓我不知所措。駱以軍在《遣悲懷》裡真的好會操作觀視的角度。



 另外有些情節的精微焊接和幽微巨大則承接了〈降生十二星座〉、〈折光〉、〈我們自夜闇的酒館離開〉等等他慣用的手法。



 〈折光〉裡的幾段還嗅的出村上春樹的味道,而《遣悲懷》裡頭關於敘事者同學和其在泳池裡死亡的父親之後的種種編排更引人疑竇,手法比〈折光<〉更為令人目眩神迷,尤其是結局那幾句,我真的是拍案叫絕,以後現代學者布希亞的的話來說,大概就是那種『事件不再具有自己的軌道,而是出現於模型之間的交叉點,單一的事實甚至可能是由所有的模型在一瞬間,產生出來的。』



 最後的收束奏輻讓我感到不可思議,如果有看過吉本芭娜娜《哀愁的預感

》的人,大概也會想把這兩個在透明時光縫隙產裡頭產生的後設小說比較一

下,雖然真相必然都得現形,但駱操作結構和扭曲時間的方式讓述說身世口

吻裡的哀愁向讀者瀰漫,預感著一些什麼夢幻的結局,而駱果真也沒讓我失

望地在漫長的憂鬱敘事後投下巨大迅速,而令敘事者和讀者感到哭笑不得、

人生荒謬的爆彈。



 所以,就《遣悲懷》來看,要接近《蒙馬特遺書》那死亡預告的意圖本身

就已經沉重的讓人高興不起來,但又不是要哀痛至絕式的宣告自戕,而是逼

近死亡和人生荒謬的真實和夢幻展演,在時間之下所顯現的無法回溯、無法

挽留所以傷害會一直存在卻得不斷試圖彌補的窘境。



 想起這期INK,賴香吟〈十年前後〉,敘事者提到的五月,像是霧中風

景裡流動的情節,沉穩,卻令人在某個情節:『她說,妳辦的到的,辦的到

的。友人敲著水杯,敲醒我。說,你不生氣嗎?你不生氣嗎?』 (這部分

手邊沒書可引,晚點會補清楚)



 某個情節發現傷害沉在海底,撈不起來,也無法呼救,就只是停止而無法

縫補。一句戲劇化的『妳不生氣嗎?』卻又過度曝光了。



 像那沉在海底被巨大水壓壓著的呼救聲音,那運送著屍體的敘事者。妻、

夢、大麻、兒子(獸)、同性戀、後記裡的W(舞鶴)、拉子(邱妙津)等

等人與物的擺置錯置,如王德威說的:華麗而且猥褻,真是讓人點頭如搗蒜。



 另外,楊佳嫻在《海風野火花》裡提到跟駱的討論等等,提到《遣悲懷》

與其說是要碰觸邱妙津,駱毋寧更想接近太宰治的《人間失格》。

※ 引述《Writers (牧神)》之銘言:

> ※ 引述《tfel (為著海)》之銘言:

> > 我也喜歡讀駱以軍的作品,驚異於他的想像力,其實他和 MRT0118 的文字

> > 有相似之處,也就是卡爾維諾所說的「輕」「盈」。

> 我覺得輕還好ㄟ

> 但是「顯」和「繁」有一點

> 卡爾維諾的輕除了跳接還包括輕快,也許我感覺不太到遣悲懷的輕在哪

> 我覺得還蠻有重量的。

> 哈 跟我的書寫方式完全一點也不像

2005年6月12日 星期日

【聽是誰在唱歌】(五)-致祂,曹七巧。




 我沒看過張腔〈金鎖記〉,也沒看過多少小劇團表演,似乎要寫深入的感想,有那麼一些困難。但真的就這麼不可救藥地被祂感動了,
曹七巧



  ◇



 台南下著無止盡的大雨。滂沱驚人,水淹金山都不夠看,道路都積著水,有的地方水深及踝,車輪犁開兩道混濁的波濺。我看著水都順著一個方向猛然灌進下水道裡,流不盡也乾不了。



 台南是徹底潮濕。雨衣稍有縐褶不多久便馬上積著冰涼的水,順著顛簸的車子,延著破損的洞灌進悶熱的雨衣裡,令人很不舒服,新買的亮白耐吉鞋子也泡了水。雖然討厭這樣的天氣,卻也唸著就是不能遲到。



 看了這場劇後,才知道一切都是值得。



 這禮拜五又是十八巷桃子,你抱著一捲海報和一疊節目單,也沒什麼提到

什麼劇裡的隻字片語。從手機問我要不要看,到票交到我手上,冷靜而且平

淡,沒怎樣誇張而矯飾的熱情。



 誠如你說的:「幾場戲紅光四射攝人心魂,珊珊受傷的身體展現出一種不

堪的力量,在育昇的華服之下,那些矯飾的窗花和光,濺灑出來的力量我也

都看見,那就是,我們的曹七巧降臨。這使我心中感到安慰,珊珊扮演的曹

七巧幾度令我鼻酸,懂得夠腰酸背痛,以及一切椎心刺骨的背後,懂,都懂

了,曹七巧的再生絕對是一個象徵,她全然開展等待詮釋。」



 誠如你說,看了之後就會懂得的,所以你才能那般平靜如塵埃落定。



 看見激動的學妹,興奮跳耀溢於言表,隨著她一聲聲的讚嘆,在你身邊我

只是要稍加修飾壓抑我的神態和肢體,但內心看完戲的那份感動和激動卻是

無法言喻的巨大。



 那戲外的大雨滂沱著道路以及城市,而戲裡令人心悸動容的身段姿態、優

美古典的詞曲、萬般流動的表情情緒、輕快或遲緩的音樂節奏、光影窗紋組

成的氛圍、戲耍幽默的唱腔、如錦似緞的華服、花紋投影和曹七巧墨黑的緩

慢劃開的三字種種,令人不得不讚嘆在這麼多元素的組合之下,劇中所要表

達的,指向曹七巧核心的悲傷還有憂鬱,不因著那繁華目炫的精緻組合失色

,反倒顯出隔世般的清冷荒涼。



 在那宅子裡頭,那表演空間裡頭。



 我是以怎樣的身分去看待曹七巧呢?或者一開始的互動便賦予了觀眾一個

旁觀著角色,恍若咱們是隔壁鄰巷或花花大轎鑼鼓喧天旁那些望著華宅以及

榮華富貴的路人。



 花起花落,盛開凋萎,寂寞是人、是花、是窗、是空間、是氛圍、是那穿

越文字把生命整個投入曹七巧裡頭的主角。



 我想,我跟學妹一樣都被珊珊的表演感動到了,因而激動。



 印象最深刻的是那聲彷若發自內心出自肺腑而波波擴張空間的瘋狂尖叫,

掩蓋人,掩蓋我,我整個人都被這情感吸了進去了。



 激動不能自己。



 這是要有同等份量的厚重經歷才得以穿越的生命啊!



 曹七巧。



 悲喜交集,大起大落,真是戲如人生人生如戲,這齣戲帶我到了一個新的

地方,那是我以前不曾看過的,你說的:「那些悲劇後產生的提升力量,花

枝亂顫地隨風搖曳,多麼令人讚嘆!」



 我只能應之以激動,還有我心底潛入戲裡又鑽出,在孤寂的夜闇裡捧起一

顆溫暖的枕頭看著窗花,聽著買來的CD,落碼般下不盡的大雨。



 才知道這一年來,你又做了些什麼,再接近而了解了一點。我不知道你是

怎麼看待我的一些無由的任性還有生活難處。只是這齣戲,讓我得以有些心

境上轉折,面對自己以及週遭,我想,這齣戲就像你對我說的話,不言而喻

,卻也都明白了。



 不得不佩服感謝編劇導演。默默地照相,只在最後說了點話。



 謝謝直接衝擊我的主角,曹七巧,或者珊珊,素著臉幫我簽名,台前台後

,卸妝後像另個人,卻知道心,還有劇組的心意都在的。



 真的,祝大家平安。



  ◇



 有幾段,好似在朦朧裡頭聽你唱過,就這麼有印象,由主角詮釋出來又是

不同。有的部份還真的蠻好笑的,詞曲和主角真是相得益彰。



 唉!總聽著你的歌,聽著聽著,至今,熟悉的時間和片段好像不曾離開。



 結局令人驚艷。



 好棒!

2005年6月11日 星期六

最終兵器少年(3)

 禮拜六。十點,醒來,小鐵渾身像要垮了一般痠痛,下床。



 拖鞋磨著地板,沉重地走到廁所,搖搖晃晃差一點跌倒,便手靠在浴室的

門框邊,額頭靠在手臂上緩慢轉,好苦澀好難受。



 上完廁所,靠著牆壁慢慢蹲下,把頭埋入交叉的手臂裡。



 如果可以,可不可以永遠都不要醒來。小鐵口好渴,眼睛好乾澀,再也再

也流不出絕望的眼淚了。



 無意識地站起,忽然像要確定什麼事地打開電腦,關掉那首重覆一整晚的

心碎歌曲,婚禮的祝福。



 信件視窗還開著。模糊的視線慢慢在強光下聚焦。



 『鐵哥,分手吧!你已經不是我的最愛了,不要問我為什麼,不要問我理

由,我只知道我再也快樂不起來了,也沒有戀愛當初甜蜜的感覺了。你不再

我身邊的時間,有人每天晚上到圖書館陪我讀書,和我ㄧ起散步在學校裡,

我只知道這些你無法做到的,他做到了。他不像你這麼浪漫,常常寫情書送

鮮花給我,他不像你這麼拉風,騎著黑色的野狼機車載我上下學,他不像你

這麼機敏,隨時送我想要的衣服和飾品。但是,他可以每天陪我,雖然他也

跟我一樣笨笨的,但是跟他在一起,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只能思念情人的笨

蛋,而是有共同目標可以努力的單純高中生。抱歉!東西會寄到你住處還你

。』



 小鐵忽然覺得好冷,好冷。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不是作夢呢?如果可

以可不可以都不要發生也不要相遇!小鐵全身窩在椅子上,手抱著彎曲的膝

蓋,身上都是酒的味道,昨晚全身赤裸狂從頭上往下倒酒,後來就醉倒了,

十幾瓶罐子現在還凌亂地散在地板上。



 窗外還聽得到無止盡的雨聲,室內陰暗只螢幕白光閃著。



 打開抽屜,圓圓白白的藥丸,印著幸運草。小鐵想,要祝我幸福嗎?那就

給我短暫的幸福也好。



 關掉信件,打開聊天室。



 暱稱『大屌ES』。



 窗外好像有轟轟隆隆沉重的聲音自遠而近。

最終兵器少年(9)

 室友的個性如果不是那種超營養雞排人渣損友,就是那種會在最不識相的

時候一臉迷迷糊糊散亂著頭髮出現的普通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連女生一

臉困擾地給他好人卡,他都還會笨笨地打破沙鍋問到底,而且窮追不捨,但

你又不能歸類他的行為算是騷擾,只能說他癡心如楊過的那種異性戀男。



 『好人』室友在我們1136室就是這樣一個乖巧的孩子,但重點是他好

巧不巧的超級不識相。



 就比如說,有很多次。



 常常在我打上課鐘十分鐘,而且踏實地確定這節只有我是空堂的時候。



 我伸個懶腰,哇靠正當他媽的午後真熱啊!卵葩火大的不得了,那乾脆來

個脫光全身短褲、內褲、背心,一身冒汗泛紅的精赤走到電腦前,橋好衛生

紙伸手可及的位置,坐三分之ㄧ的椅子就好,打開隱藏的資料夾,檢視一片

片勇猛驢子和BT從各位好兄弟那駝下的G光,隨著眼睛瀏覽。



 海人戰胸、CRAZY3、男肉、SUNRISE 、瀧澤秀明被強暴、

凌辱恥、大蛇噴火、Velvet Blue 、頂悶、大胸筋躍動、男子合

宿......之類的。



 那一具具穿著泳褲或在躺椅上、或在沙灘上、或在白色床單上的彷彿燦出

砂金的麥褐男體胸腹肌,慵懶被動地被幾個兇猛的壯男橋好姿勢,然後用手

指和舌頭把零號的乳頭和經幹吸的抽抽答答的。



 那嘖嘖或著零號嗯嗯的聲音在耳機聽起來還真是令人害羞,身體躁紅阿!



 總是那正當快調到近焦,運鏡由下由後往前拍的時候,上面戴著泳鏡的壯

男粗壯性感多毛的大腿像像相鋪選手半蹲著,雙手把俊帥零號直直的的雙腳

和身體折到兩顆繃緊的胸大肌前,以這麼淫穢興奮的姿勢把巨大粗黑大屌像

打樁機一樁一樁那般往下用力啪噠啪噠啪噠幹進零號泛紅流出攪拌後泡沫般

的KY體液的肛門,每一次深深地抽出都像要把艷紅如赤身的括約肌翻出一

般,兩顆渾圓誘人的屁股和下半身都像要被那十七公分的陰莖釣上來一樣,

連肛毛大概也被這麼激烈的動作像洗衣機裡的衣服起毛球一般連帶地被扯斷

好幾根了吧!



 每一次狂亂微斜的亂插入,那俊帥泛紅的零號雙頰就像從來沒被大屌撞過

那般叫的整片沙灘若有遊客大概都知道他爽到天堂去了吧!



 就是正當Sunrise3最後片段,那三個被不斷地以各種繁錯肢體被插的肌肉

爆突繃緊不斷高潮零號,他們在又炫耀又幸福的某個男人大屌可以插入他直

腸道的洶湧姿勢上此起彼落交織的淫吼,正當我左手衛生紙都如門衛萬無一

失地要接住時。



 幹!竟然有鑰匙伸進手把裡轉來轉去的聲音。



 那幸福柔軟快射的一瞬間簡直要射也不是,軟又軟不下來。



 於是,在那人體想像魔術的剎那,整個下午金色斜陽射進房間的昏黃時刻

,喘息沒有停歇,但神經和肌肉仿若橡皮筋彈了一下,左手手指迅速地拋下

衛生紙,按了螢幕開關一下,讓所有男體在黑體還有柔軟無光的液晶裡繼續

大力地搖撼藤椅和脆弱的床架。



 而剩下的幾秒是迅速地抽下耳機,他媽的大腿肌肉還繃得緊緊的三步併兩

步跳上床拉上棉被。



 門喀拉一聲開了,一個模糊像幽靈一般的好人書包斜斜的荒荒張張衝進來

在他櫃上快速如洗牌一般捏了一本書,在他背後門砰一聲就又出去。



 完全無視。



 無視一個在床上面對牆壁好像得了瘧疾,身體不斷發顫,嘴唇不斷咿唔的

良善室友。



 又要洗被單和床單了。



 事後打開螢幕,只剩一團糊糊白白好像偽物的分泌物在男孩滿足微笑臉上

或背上用手指像抹果醬一樣抹來抹去,鋪滿腹肌或彼此親吻擁抱。



 他們都不知道眼前我這觀眾的苦處......。

最終兵器少年(8)

 「滾!你馬上給我滾!不要再給我見到!」小鐵直挺挺地站了起來,像個

暴君一般,額頭青筋跳動,瞠著幾乎要爆出來的大眼睛瞪著站在人行道上的

茶髮男孩。



 男孩還穿著繡藍學號的白色制服,上面三顆釦子沒扣,露出膚白的三分之

ㄧ胸膛,脖子、清楚的鎖骨還垂下的亮晃銀練不斷地隨著急促的呼吸起伏,

稍有線條的兩胸之間從銀鍊上掛下一個透明的小瓶子,裡頭是一粒流線狀的

金色海螺雕刻,中間磨平寫著一個小小幾乎看不到的『風』字,浸在瓶子裡

晃晃盪盪的水藍色液體之中。



 而茶髮男孩蒼白著臉,一臉驚恐地站在離木桌椅三公尺外的步道上,燒烤

店外明亮的廣場上所有木桌的客人都轉頭看著這一幕。



 行道樹的霓虹燈閃了幾閃,旁邊川流熱鬧的道路傳來幾聲錯雜的汽車喇叭

聲。



 男孩回過神來似地忽然改變神情,憤怒地皺起眉頭,揚額抬著下巴斜著眼

神恨恨地一字一字咬牙對著小鐵說:「城.小.鐵!我.恨.你!......你

想幹過用過就不甩嗎?你對你每個床上的男生都這樣嗎?」



 「你他媽的腦中只有屌,你......」



 說忽然中斷,男孩被飛擲過來的竹筷子摔中胸前嚇了一跳。



 「你說夠了沒有!」小鐵這次右手一手抓起了應該是屬於男孩的黑色背包。



 男孩眼睛像被燒烤的煙燻紅了一樣,眼角慢慢滲出反光眼淚,抬頭不甘地

看著高大的城小鐵,因為背光這個男子幾乎有一半是陰影裡而顯得模糊不清

,但那雙總是很少直視他的無神雙眼,此時終於如他的願看著他,卻帶著陌

生而爆炸扭曲的神情。



 不再是那個在寒冬收留他,呵護他,用溫水、毛巾、還有彷若可以觸及靈

魂的溫柔眼神直視他,深入他孤獨底層引起一陣徹底天翻地覆的男子了。



 就像誤闖只能使用一次就故障的童話玩具兵家裡一般,那晚之後家裏所有

的發條乃至小鐵就像十二點過後的王公貴族,只當他是一個寄居在他家的砲

友一般,給他禮物、帶他購買衣物、甚至在他生日送他項鍊,卻除了他總是

臨時有事要忙的吵架之外,其餘......都是無話可說的沉默。



 就像這個人從來根本沒有身世沒有家人一般,只是行屍走肉地活在他的設

計室到大廈十八樓單身套房的這段路上,而其餘的......男孩根本無法掌握

,也探問不出什麼。



 (心急又能怎樣呢?又能如何呢?是這個根本就像充氣娃娃的偉男子在那

個離家的寒冬之中對他伸出援手的啊!)



 男孩甚至懷疑那個寒冬到底存不存在過?



 或者在那個寒冬,那個現在也形同嶙峋冰山的房間之內,到底有什麼細節

,有什麼話語,有什麼承諾,如瀕死絕望之際升起的火爐照亮整個冬天的房

間,但真是出自是眼前這個男人嗎?



 (感激?就只一次美夢一般的溫柔,就要死心塌地委屈自己每天對著一座

黝黑的無聲機狂吼哭泣嗎?)



 男孩忽然滿腹的心酸湧了上來,在眾人的驚訝聲中,用細長漂亮的右手猛

力從脖子上一把扯斷項鍊,把瓶子往小鐵腳前幾公分的乳白花崗岩地板摔過

去。



 『乒』細碎地一聲。



 現場鴉雀無聲,所有的人屏氣凝神,連烤東西的廚師都停了下來看著這一

幕,幾對陌生情侶裡的女伴心裡也像看連續劇那般露出不捨的神情。



 鍊子斷成兩截,一截滾過磚道,從鐵褐色的水溝蓋縫隙掉了進去,一截連

著短短的瓶蓋在小鐵的鞋旁。



 滿地刺人的玻璃,在水藍色而且憂鬱的液體上反折著霓虹和水銀燈的光,

那顆金色刻著『風』字的海螺躺在水面上,像颶風旋轉之後因而凍結成的化

石,黯沉地收斂著孤獨的話語。



 男孩轉頭就跑了。



 留下一臉錯愕的人們。

最終兵器少年(7)

 馬的!大哥粗壯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我脖子尻了過來,那剛盥

洗完濕潤的手臂還沾著一顆顆晶瑩的水珠,迅速碰到我脖子上敏感的毛膚,

感到一陣涼涼的,但迅速隨著結實手臂壓下的力道,大哥灼熱的溫度像是剛

打完一場球,或剛被學長操完幾節熱舞那般燙人。



 「怎樣啊!咱們洩底迪到底是想男人,還是班上哪位風騷的正妹啊?」大

哥用平常的音量又問了一次。



 但是油亮黑短還黏著水珠的頭卻繼續往我的左邊靠了過來,髮上的水珠漸

漸像滾沸的小雨一樣彈跳在我身上,我薄薄的白色背心馬上就溼滲一片,並

且繼續往底下蔓延。



 我完全無法思考,像一個異性戀笨木頭遇到漂亮的大美女如林志玲蘋果光

臉蛋逼近一般無法動彈,更何況我身後可是一尊生龍活虎、時常鬼吼鬼叫、

穿著一條三角內褲的肌肉猛男,讓我連吱吱唔唔的本事都沒有。

  

 大哥側著臉用幾乎要親到嘴唇的距離仔細地觀察著我,他黑濛濛的大眼睛

和漂亮的雙眼皮像用放大鏡看著那般清晰,連上面的睫毛的震動還有眉毛飛

揚的角度都油亮的像可以反射出我害羞的臉頰。



 他張開紅潤的嘴唇說:「洩底迪你發燒啊!臉紅成這樣,在想誰被我抓到

了喔!還是......還是正在-打-槍-啊!」



 大哥一邊說,把整個臉頰往我的臉頰上靠了過來,手又箍得更緊,而他黝

黑的臉頰竟然比我的更加滾燙,慢慢把他陽剛臉龐的厚唇慢慢地朝我的鬢角

和耳朵移動,(天啊!健康小麥色的臉頰從我臉上擦過!)我幾乎要生氣站

起來轉身罵人的,卻因為這樣的動作讓我全身起了無力的顫抖,舒服到差一

點從微張的嘴唇裡悶哼一聲出來。



 然後大哥先咬著我前面那塊三角形的耳屏,順勢用嘴唇含著耳垂,又交錯

著用牙齒細碎地嚙咬著耳垂。(天啊!這個猛男正用他那白色整齊的牙齒咬

著我。)



 且以幾乎低喘的聲音低吼出:「幾天沒打了啊?......啊?...嗯-?」



 他整個下半身往前挪了一點,這樣一來,本來只有臉頰肩膀靠在一起,卻

因為該死的椅子沒有靠背,讓這個大色鬼整個身體幾乎都貼緊在我身上,而

且還是很刻意的那種,胸腹腰的肉貼著我的背部,他胸肌和腹腰的衝力差點

把我往前推倒,撞到桌角;說時遲那時快,大哥空著的左手手掌迅速地往我

的上腹部環抱了過來,平衡住我和他的姿勢。



 我的衣服幾乎溼了,風也停了,大哥身上的水已經不是水珠,在我眼前的

麥色手臂沁出一顆顆的汗水,他大我三分之ㄧ體積的身體像一件厚實的外套

或布偶一般,整著包住精實微瘦的我,只隔著薄薄一層一物不斷傳過來躁熱

跳動的體溫,還有他胸肌腹肌手臂肌肉因為緊張而稍微顫抖一兩下的觸動感





 他像火燄一般灼熱的氣息從高挑的鼻樑下和不時張開低喘的紅潤嘴唇裡,

像溫泉的熱煙一樣我左邊耳朵後面送將到整個臉頰,我甚至嗅到裡頭刷牙後

細微的氟化物薄荷味,還混雜著著他那快要把我慾望燒灼起來的健康男體氣

味。



 那機車男左手竟然開始不安分地往我的下腹部移動,翻起我的背心,他血

色飽滿的掌腹幾乎是壓貼著我結實的腹肌還有些微的腹毛往下摸索,有力的

手指熟練地剝開沒用的鬆緊帶。



 (等~~等!!天啊!這是什麼情況,難道接下來我會像我在租書店看的

同人誌漫畫那樣,先被XXX,然後又被拖到床上OOO嗎?然後旁邊還會

有一大堆不相干的花花草草、星星、月亮、魚兒出來湊熱鬧嗎?)

 

 (其他兩個室友都死哪去了呢!)



最終兵器少年(6)

 『伊薇莎島上的舞廳經歷了嘻皮、迪斯可時代然後成為電音世代的聖地,

那裡的舞廳有戶外的泳池,四周是月亮、星星、潺潺的噴泉、棕櫚、豪華的

小亭和經常變換的裝潢。』



 械時從雜誌上剪下一方小小的報導,貼在剪貼簿上,小小的圖片,在雷射

光的照耀下好多錯雜的身影。



 械時仔細地辨認身材壯碩髮型完美的青年們,順著身體的線條把一個個人

影剪了下來,那遙遠不可及的世界,無法想像的感官之旅。



 把身體從脖子乳頭到大腿,慢慢地用手指展平貼在簿子上。



 白白像雪結晶一般的粉末圖片、一顆顆刻滿各種可愛圖案的藥丸,黃色的

笑臉插圖像MSN的表情圖案。



 收集好資料,闔上水藍色的剪貼本,起身,夾放到櫃子上的教科書裡。



 械時打開kkman。



 『你有新逼信』的紅光閃啊閃。



 械時幾個手指手落進入信箱,大美女師傅來電。



 『哈囉!徒弟!還記得怎麼飛翔嗎?我可以給你一雙翅膀在天上翱翔喔!

晚上7:00記得在醫學院第三講堂外練歌喔!你再不來練,下次就不要來

手語社了,也不要認我這個師傅了!』



 唉唷!威脅我啊!系上都已經夠忙的了!械時碎唸了一下。



 十點的鐘聲在校園裡響起,械時往外望,一輛紅白色像鮮奶河的EMU1

200型電聯車從窗外不遠處的車站經過,操場上的伯伯和歐巴桑都不見了

,只有一小群陽光下刷亮的白衣人影正在打棒球。



 「耶!發啥呆,想正妹喔!還是在想我啊!」轉頭,室友『大哥』赤裸著

上半身,艷陽天裡打系籃練出來的黝黑大胸肌逼近過來,械時不知道該把眼

睛放在哪裡,只好看著看著他媽的大哥那張欠揍的臉,帥氣的酒窩在健康小

麥色的臉頰上盪開,白色整齊的牙齒又開口說:「喔!咱們洩底迪在想男人

還是想正妹啊!」



 馬的!粗壯的右手就從械時的脖子上尻了過去。



最終兵器少年(5)

 張眼。



 一隻細長光滑的右腳勾在小鐵的大腿上,茶色的頭髮靠在他右肩上,右手

抱著他均勻起伏溫熱的胸膛。



 沒有臉龐的男孩們,小鐵想。



 頭往右邊微轉,從男孩的額頭,鬆鬆略亂的髮絲往下望,長長彎彎的睫毛

,白皙的臉龐,精緻的五官,紅潤的雙唇令人想用力咬住不放,靜止著。好

像不久前還穩定膨脹縮放的五顆銀色喇叭此刻都像冰塊一樣無聲。



 『無聲,是寂寞的幽靈。喧嘩,是寂寞的惡獸。』小鐵想起某次在趴場,

某朋友窩於牆壁一角他旁邊,似乎還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燃燒的體溫輻射過來

。朋友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礦泉水,良久,忽然就冒出這句話。



 令人詫異,也無法細想。



 我觸著了肉體,卻觸不著愛情是嗎?小鐵就像要沉入無止盡的情緒迴圈裡

。朋友的手伸了過來,小鐵無法再去細想。朋友濕潤的嘴唇細碎地咬著他的

耳朵,用低沉的喉音說:『好了!屌鐵先生,該是好好溫習我們無敵炮友二

人組友情的時候了。』認識了他半年多,什麼鬼姿勢馬戲團絕技都試過了,

小鐵還真是摸不清楚這個人的情緒和想法究竟是怎樣在生活裡表演的。



 「你在想什麼?」男孩不知何時醒來,一眨一眨的眼睛和像昆蟲一樣一跳

一跳的睫毛望著小鐵的眼睛。



 聚焦,幽黯燈光裡孤單的臉龐好單薄,像一轉眼就會沒入黑暗消失一樣,

男孩曾經在孤單時感到寂寞嗎?那樣的寂寞,究竟是對於愛情的寂寞,還是

肉體的寂寞呢?



 從壓抑的悶悶嗯嗯到他方才戲劇化般的嘶吼鬼叫,期間經歷多少的轉折和

調教呢?



 「你能捕捉風嗎?」男孩見他沒有回答,忽然想到什麼似地冒出這句。



 小鐵不回答,只給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當回答。



 禮拜一的男孩,沒有表情,冷冷冰冰,除了高潮的表情像演戲一樣除外,

此外,沒有一絲情緒一絲笑容是獻給他的,可以用大屌狂幹他的『鐵』,沒

有就是沒有,像機械一樣無機的男孩還有愛情。





最終兵器少年(4)

 亮眼照耀的太陽光線條、發亮的金字塔、埃及的太陽神之眼、螢光黃和螢

光橘的迷幻碎圖形。



 『這是一個夢境。』小鐵想。



 小鐵也不知道他怎麼來到這裡,極其空曠,但空間感卻又知道這世界是非

常極微的逼近週身,但他就是清清楚楚地知道這是一個所謂的『夢境』。好

像過了某一個年紀,就連作夢都會清楚地區分真實和存在。



 小鐵站立於一道長到看不到盡頭的圍牆外,有好多男子在路上行走,他們

的臉上都沒有線條,模糊一片,雖然也想要努力看清楚,但知道就算費力逼

近去看,應該也是看不清楚才對吧!他們一個個都身穿像天行者般的袍子,

拿著各色鮮豔的玫瑰到圍牆邊,緩慢地放下。



 放下的那一刻,玫瑰會忽然用力地放出光芒,從莖葉到最細微的花瓣,都

像琉璃一樣剔亮,還會傳出不同的音樂,有悶悶低沉的重複節奏,有輕快的

流行歌曲,甚至連許多有名的歌劇、還有烏茲塔克當晚狂放爆炸的歌聲,這

些旋律都隨著玫瑰越來越綻放的形狀和線條愈來越大聲,越來越令小鐵感到

狂躁不安。



 放下玫瑰的男子們,好吧,叫幽靈們好了,面對著光的臉漸漸清晰了起來

,可以看得出來,他們一雙雙眼睛都正在凝視著綻放的玫瑰。牆後則一直不

斷有轟轟隆隆的聲音經過,自遠而近,又自近而遠。



 要是經過的震動過大,男子的臉就像沙子被風吹散一樣,臉部的線條會變

得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但是表情卻一直隨著光和聲音的曲折迅速地流動,像影像一樣一直跳接著

,都是同一個人的表情,但是卻有非常細微或是驚人的差異,大概是那男子

嬰兒時代的臉和老人時的臉也會交錯著出現,但停留最多的時候是一張像斧

頭一樣有稜有角青春的臉龐,沒有皺紋,光滑應該是有彈性的肌膚綻著微笑

凝視著玫瑰。



 瞳孔好深邃又好迷離。



 小鐵好希望可以一直停止這個畫面。但是,不管是哪一朵玫瑰,都會忽然

暗下來,花瓣迅速地凋萎,顏色像石油和灰燼一樣地醜陋噁心。



 每一個即將失去玫瑰失去臉龐的男子,竟然從袖子下伸出枯瘦黯黑像怪獸

一樣的巨大爪子,一把抓起枯萎的玫瑰,一口吞了下去。



 螢光黃和螢光橘的迷幻碎圖形在圍牆上流動著。



 不知道為什麼就定了格,小鐵驚訝之餘又感到非常地困惑,天空有金屬綠

的梭型飛碟像雲一樣飄著,由一個方向像輸送帶軌道一樣,速率不一樣地飄

著。外殼上一粒粒螢綠的眼睛地發著邪惡的光芒,連虹膜的放射線條都清晰

可見,機械和管線組裝拼接而成的虹膜,閃著邪惡的光芒。



 下雪了。

【隨筆】


 看到早期的駱以軍。



 在台南鬧街上邊和朋友聊天邊跟著S&K放的舞曲搖晃,邊把《我們自夜闇的酒館離開》看完。結構很俐落爽利,不像之後的《遣悲懷》文字那麼龐大繁複。像看到後設小說最原本的面貌,情節的骨幹清楚,銜接流暢,不像《遣悲懷》那般用意象和詩的手法來寫小說。



 總覺得這篇文章,好像很適合小說教學之用。



  ◇



 到台文又一遊。



 因為被賴香吟在INK那篇追悼邱妙津的《十年前後》裡頭的情節感動。

裡頭的情景和擺設在台文館裡還沒有什麼改變,剛好就是這場展覽吧!就循

著書裡的情節,到台文館裡頭逛,情慾與性別的櫃子裏,放了《鱷魚手記》

,百年作家照片的長廊上,邱妙津的小照片擺在林耀德的旁邊。



 天氣很好,館裡人很少,導覽員像沒事人一般晃來晃去,偌大的封閉空間

裡冷清的跟文學的命運一樣,孤獨而且乏人問津......。總覺得像邱妙津這

樣的死亡方式應該算是特例吧!像王德威講的,她是個生命實踐和書寫貼合

的現象。講的蠻小心翼翼的,大概『自殺』在一般人的觀念裡,是個被譴責

的標籤吧!



 不能說邱是因為死亡才得到這樣的名聲,畢竟這對後來的創作者是個很不

好的影響。(賴在文裡也提到黃國峻和袁哲生。)



 在四篇追念的邱的文章裡,說真的,周芬伶、王丹、張娟芬的文章比較接

近評論和分析,隔著一個小小的距離去觀看邱和其文字。



 但小詠,那像小說情節一般流動的文章和感情,讓人看到某個轉角心裏就

會湧上一陣酸楚。



 『這麼些年,她沒有聽過五月父親(邱父)對任何人發出譴責,他只是接

受了一切,背負自殺者的恥辱繼續生活並為自己對別人造成的困擾致歉。不

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沒有報復心,就讓路過者路過,讓一切平靜。自家

人感嘆五月,也只是說:外面講的什麼事情我是不清楚,她自己也沒跟我們

講清楚,但實在不管怎麼樣的情況總是可以商量可以理解,對我們來講只要

她能夠還活著什麼情況都是可以接受的啊。』



 活著的人......。



 活下來的人,裡頭提到黃春明,邱的姐姐父親和家人等等。



 偌大台文館裡頭只有稀稀落落的音樂和壓低的人聲,光從白色的窗外透了

進來,可以從窗框裡看到對街的商店和近處的鳳凰木。



 一對對幸福的新人正擺好姿勢等著攝影師拍照。



 那最幸福又甜美的時刻。



  ◇



 隔著湯德章紀念公園看著台文館。



 我在對角一家拉子開的飲料店喝奶茶。



 太陽西斜在湯德章孤單的雕像的右上方,桌椅的光影隨著時間緩慢地移動

,騎樓外的人車來來去去。



 若說,朱天文的《巫時》像是午前午後艷陽天巷弄裡的桂花樹,那駱以軍停

止時間的意象就是翻覆的沉船在海裡,所有呼救都被巨大的水壓凝止了。而邱

妙津呢?太多人在消耗她了。



 但她卻是真的就停止了。



 驗證了書寫的永恆,書寫的極端,銘刻了一切的一切,在後人的心頭投下巨

大的震撼彈,震波一波波但會遠去。



 台灣文學史給了她一個地位,所以他進入永恆的萬神殿。



 書寫者都勤奮地累積永恆的物件,以讓自己的思想和靈魂能進入永恆,縱使

死去,但會留在人類心中。但法國票選影響力的人物裡頭是文豪雨果還是輸給

戴高樂將軍啊!



 朱天文感動於她終於在文學史上可以和張愛玲相提並論。



 但更令人擔心的是,台灣文學和繁體字會不會在大陸崛起的年代裡,再次地

被邊緣化,邊疆化。



  ◇



 當台灣人的心靈在2010年回望二十一世紀的前十年時,會不會發現兩千

年後,除了政治動盪之外,我們一無所有,也沒有收穫。



 同志生命呢?燦爛但零落的彩虹旗還能揚起多久。



 我離開圓環,經過世界健身中心,逛了FOCUS,瀏覽鮮豔的R&B帽子

和T恤,週末的台南很熱鬧,還有投手挑戰,圍了一圈人在看。



 我闔上這天的書。



 夜裡的雨落了下來。



 飛舞的軌跡,讓人想起朝生暮死的浮游,但都市沒有浮游,只有巨大的燈打

在一張張明艷動人的看板上。



 這是凝止的時刻。



 阿勝坐在駕駛座上,要我介紹男朋友給他。



 我說,你藥頭啊這麼大本事人脈這麼多,趴裡看過的人也多,我哪有本事好

介紹什麼人給你。



 大家都只是來玩玩的,他說,你知道的。



 我關上車門。



 跑過西門路和中正路大雨滂沱的街口。



 獨自一人回家。

2005年6月10日 星期五

最終兵器少年(2)

 禮拜一。好死不死,械時竟然會在清晨六點多時醒來。



 宿舍十樓,風從霧濛濛的窗外灌了進來,百葉窗被吹得嘎啦嘎啦作響,其

他三個室友還窩在溫暖的棉被裡睡覺,平常深夜悶悶如重低音的鼾聲因為風

太大都聽不到。



 械時忽然感到有點冷,原本睡得濕暖的皮膚,好像被風一吹就要乾皺了起

來,汗毛也都豎了起來,械時想真冷啊要是有人能抱著我睡多好啊!



 單身十九年。每次聽到劉若英的『後來』,都覺得自己是否錯過了什麼?

那些已經不再的美好時光,要是能狠狠談個刻骨銘心的戀愛多好啊!就算受

傷,就算受傷也沒關係,至少曾經愛過不再遺憾。



 但是,『我!果.械.時.十.九.歲.我.單.身』,械時想起上禮拜

生日,班上一群男生女生等吹完蠟燭許完願吃完蛋糕,長髮飄逸的鈺乾妹本

來喝醉靠在械時身上輕輕哼著奶茶的『很愛很愛你』,忽然好豪氣地跳上好

樂迪的黑色桌子,拿著麥克風便開始主持真心話大冒險。



 那真是該殺千刀的賤遊戲啊,械時想。



 好為難地大喊出『我!果.械.時.十.九.歲.我.單.身』,鈺乾妹

似乎滿意地點了奶茶的『我等你』,她怎麼這麼愛點劉若英的歌呢?械時總

覺得好不自在,聽著鈺乾妹彷彿要用盡力氣似地對著他唱,械時卻想起了那

些他高中時偷偷暗戀過的帥氣學長們。



 大家感情要一直這麼好喔!大家都要ALL PASS!



 『我!果械時十九歲我單身,但是我希望不再單身。希望有個愛我的男生

可以每天醒來看著我,然後對我微笑。』



 械時鼓起嘴巴,同學數位相機閃光燈閃好幾下,吹熄蠟燭。

最終兵器少年(1)

 這是我第一次進到他的房間。



 咦?是的,這是我第一次進到他的房間,城小鐵。



 那是一間亮橙色的房間,下午的陽光從波浪般的兩面窗簾照進來。



 白色赤腳踏起來涼涼的瓷磚地,丟滿流行雜誌的茶色拼毯,放著一只嘻哈

風繪圖包包的木頭和式桌,旁邊放著植村秀UNO等瓶瓶罐罐。



 白色的電腦接出一個像熊耳朵的大耳機,底下壓著一本封面充滿幾何形狀

的設計雜誌。



 一條純白色的SPEEDO低腰泳褲掛在椅子上隨電風扇飄來飄去。



 城小鐵穿著寶藍色的厚T,垮垮像嘻哈褲的單寧牛仔褲,側躺在淡黃色的

被單上,頭靠在粗粗的右手臂上,像恰吉熊的『不良帥臉』一直對著我微笑。



「你想幹麻?消滅我嗎?」



這是那一個明亮的午後城小鐵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180公分高高壯壯的身影,長得像那隻生日他送我的絨布熊,上面掛著

小小的白色卡片,他用棕色的色鉛筆又畫了一隻泰迪熊,不過熊黃黃的臉頰

上用萊姆綠畫了一道疤痕,延伸到臉外面,還長了一片小小的葉子。



 旁邊用圓圓可愛的彩色字寫著:『明天午後三點,恰吉熊命令小兵器維修

完畢到小鐵城基地執行任務。PS:要帶上次唱歌時大家送你的套套喔!X

D』

【推薦】《搖頭花》一書 商周出版


 轉貼一個同志伴侶記實地下出版計畫搖頭花

 請有興趣的人也可以一起加入宣傳的行列

 

 各位朋友:



 我是何穎怡,在這裡,要跟大家拜託一個大大的人情。



 我企劃的《搖頭花:一對同志愛侶的E-Trip》終於要在六月二十一日上市。這本書是台灣用藥文化的首度發聲,作者詳述他們五年多來的同志愛侶生活、舞廳經驗與嗑藥冒險。



 這是一本非常珍貴的紀實書,更令人驚奇的是它充滿同志的辛辣筆調、歪

角度挑戰世界的意識形態,散發出濃郁的文學氣質。是我企劃書籍以來最得

意的作品。



 但是書籍內容觸及藥物的使用,本書恐有成為禁書之虞。我非常擔心在七

月一日出版法重新上路後,這本書會淪落到《完全自殺手冊》《極樂台灣》

甚或晶晶書店阿哲的悲慘命運。



 但此書的出版又至為重要,因為它打破了我們對搖頭一族的刻板印象,透

露出人民擺脫國家機器規訓、積極爭取身體自由的勇氣行動。



 因此,我想借用非傳統的宣傳管道來促銷這本書。那就是「搖頭花部落格

大作戰計畫」。希望搶在七月一日之前,讓該賣的書都賣了,之後,如果被

禁,至少,我與作者、商周出版曾成就過一些東西。



 因此,我隨信附上本書的宣傳 flyer、書籍封面、新書資料卡,懇請各位

擁有部落格的朋友,慷慨地在您的園地幫我們貼上出版資訊。



 您可選擇我們已經製作完成的 flyer,也可以利用我們提供的書封與新書

資料卡的內容,自行幫我們貼上您製作的推薦文。



 我們也已經在國外申請一個「搖頭花」專用部落格,網址是

http://www.eflower.cc,上面貼了本書的資訊與試讀的文章,也開放作為

大家討論的園地。還請大家在部落格貼文時,順便幫我們的連結做上去。



 最後,還要拜託各位,將這封信與檔案順手傳給您的友好連結,也拜託他

們幫忙登一登。



 這是一本全新類種的書,這是一次全新類種的地下網路宣傳實驗。謝謝大

家的幫忙。



                商周出版 何穎怡

【聽是誰在唱歌】(四)




  這羣我幾個月來在搖頭店裡一起生活(生活,是的,一起把身體的洞打開,這是一起生活)的1980年後出生的跳舞世代,身體裹住個大問號,但不懂質疑。他們不知道什麼叫做唸書沒讀完過一本完整的書,和世界溝通的方式是透過影像的汲取,快速的音樂錄影帶跳動畫面,3D的電玩畫面,網路的視覺暫留。這些影像都是破碎快速的,所以他們身上有那種鏡碎的美感,不想拼湊,不是叛逆,不叫反動,就只是不要不要不要完整。

             -〈指甲長花的世代〉(陳思宏)(2002)



 我怎麼去經過自己的生命呢?並學著和自己和平相處......。



  ◇



 S,對人類的我們來說,全身約有兩平方公尺左右的皮膚,皮膚的重量跟

大腿一樣重,約為全身重量的百分之十五,這些就是所有的表相,而對視覺

高度特化的人類來說,臉部的特徵和線條又是我們最先注意的地方,約為體

表面積的百分之四十五。



 所以,對記憶來說,人臉可以保存更久更深刻,直到老直到死。一旦忘記

那個人的模樣,那對我來說,是多大的焦慮啊。



 但在趴裡。



 所有的人臉都蠟融一般,模糊不清。人群像是看過的膠彩畫一般,巨大的

形體碰撞分開,蠕動磨蹭,只能憑著輪廓去猜測黝黑深邃的圖面上究竟有幾

個正在幹人,或正被抽插得吼出聲音來,嗯,聲音......不曉得為什麼跟背

景的浩室節奏這麼合,好似那音樂創造以來就為了此刻存在。



 臉部的辨認在愛情裡頭,是扮演著天使般的角色,面部肌肉所展演的喜怒

哀樂,像是清晨餐桌上對你微笑的發光體,刷白的像是整齊的桌布,星期日

的美好早晨。



 在趴裡。



 表情退位,愛情沒有位置也沒有語言,就像失去語言從人變成獸(蟲)的

故事一般,當我從遙遠的距離回過頭觀看那個冷酷異質的房間,傷心地凝視

著漂浮在那陰暗背景上發出深海魚般暗光房間裡的種種作為,實在是太荒謬

了。

 

 而荒謬本身即具足了『傷害』這個畸形的心靈產物,夢境因而出現未知的

裂隙,從黝黑烏何有的荒涼之地冒出滾滾的歪斜火焰,讓支撐日常細節的感

情圖構就像惡火硝煙起,整屋子蠟都溶如透明滾燙的液體,萬般恐怖悲痛驚

駭高潮神情都像地震之後那些醜陋的深海怪物就活生生浮現到生活的海平面

上,被高溫蠟燙得焦黑發臭。



 橫七豎八的肉體,就像從惡夢之中醒來,發現所有海灘上那些若隱若現的

石頭都其實......,其實是被放空靈魂和吸乾血液的腐臭屍體,等待生蛆發

臭,一隻隻黑亮的聖甲蟲在腦髓、眼眶之間鑽進鑽出,咬著破損摺皺的腸繫

膜和黯沉沒有血色的肌肉。



 這甚且是一幅熱騰騰的恐怖心靈圖像。



 燃犀嗎?萬般慾望藉著肢體的膠合,相互的輸液,自成慾望的冰層下萬般

魔象,妖艷敗德,而且充斥著百花腐敗的咬合舌舔肛交口交氣味。



 愛情有位置才有鬼。



 身體,承諾,友誼,三位一體的承諾於焉瓦解;而是藥物與性互為表理,

相互宰制的直線關係。



 再怎麼科技,再怎麼神奇的收音和混音接歌,都不再是主體,藥物與身

體的性渴求才是主體,銳舞電音的節奏則變成破碎感覺裡保持時間軸線能

繼續往前的工具,特殊的人聲和收音則是創造『感覺氛圍』以維持要不斷

變化的『想像』空間感。



 是的,那又如何呢?



 幹!馬的貴死人,然後讓體溫上升,代謝率過高,體表不斷冒汗,體液

不斷衝出皮膚,只好一直補充水分,又怕沒注意灌下一油桶的水會水中毒

然後掛掉。怕自己磕太多,心靈脆弱到要靠百憂解和安眠藥渡日,或者智

商退化成只能像黑猩猩和天線寶寶一樣笨。怕搖的太厲害,因為MDMA

而下降的凝血功能不彰時,內臟內出血,血流不止,又是掰掰。



 所以?我要忘記小威嗎?



 他真的太厲害了,這樣一個惡魔般的男生,竟把螢光之後變得很透明的

我的心臟,拋上拋下這樣戲耍。



 我不求完整,這些都可以在後來用人類發明的各式玩物來縫補和遮掩。

我只求遺忘,原諒自己也原諒黑夜,原諒那不可知的命運之輪帶我至此。

可惡,脆弱的人才把一切寄託在命運。我說過,我沒有信仰,也不想信仰

。根本沒有什麼全知全能的神。



 這世界原來只充滿了人。萬般生物,才是最破碎的美感。



 而語言包裹,道德和法律透過這條纜線從權力的母體輸送到各個殊異的

個體觀念裡頭,結果讓每個人都像ICU裡頭一樣無菌無塵就是恐同怕髒

,社會待我們如此,那又有什麼好談好商量好理性溝通的呢?



 釣魚台屬於同志的!



 同志沒有國也沒有家。破碎,一種畸零又無限自我的美感。



 隨著藥物和性往外擴張,然後隨著健康的喪失和衰老崩墜破滅。

2005年6月9日 星期四

【聽是誰在唱歌】(三)




 你變瘦了,從誠品藝文空間的樓梯口那走了過來。說不上恍如隔世,卻也離我去年參加你的畢業典禮已經一年了。



  ◇



 一年了,也許二十來歲的我們未來還有機會見面,聊著週遭種種、人生際遇和各自的感情生活。那,三十來歲的我們?四十來歲的我們呢?我們會是怎生模樣?身邊又能有誰呢?是不是未知的一切都只能是無解。



 那是要和你見面的幾小前,到台南的路上下了點小雨,模糊了景物也柔焦了城市。柔焦的城市,而我是不是柔焦的人呢?在你之後生命拐了幾個彎,也顛簸了幾下,還是想在公路上嘎然停下機車,站穩腳步,抬頭上望,驚訝地發現城市影子在天上飄動,公路彼此靠近,路牌相互問候,然後又一場讓
人閃避不及的驟雨,就迷失了那只有回望才存在的城市。



 後來,遇見了誰呢?在公路上我能遇見誰呢?



 我總算了解在荒漠般的公路,就只能有自己存在。



 你說,東部的星光最廉價,東部的天雲最清晰,東部的山脈最放肆;而我

說,我在台南和人海的底層默默行走,像翻書頁一樣唰一聲,悲傷快樂憤怒

厭倦喜悅高潮就一齣齣淡入淡出,像脫韁野馬完全不隨我的控制。



 在公路上我能遇見誰呢?城市迷宮的路還能是公路嗎?



 遇見你還能是偶然嗎?



 我穿過日復一日的青年路勝利路,穿過菩提樹和羅望子交織而成的樹拱。

S,我足足被我乾弟的一個無心的回答誤導整整兩年。那是兩年前的春天,

我載著他經過大學路,大學之門,你知道的,路兩旁的樹,整整包圍了成功

校區的西南圍牆。



 那是我記憶重疊的某個雨後天霽,天空是好深好深的寶藍色,深色和亮白

破碎重疊的厚雲被太陽照的令人不敢直視。那些樹,細細碎碎的黃褐色葉片

密密地堆滿了人行道還有車道,像是夏卡爾的畫,飽和繁複像夢從樹上滲了

下來,煙塵被逼到最邊邊的角落,人車匆匆,萬般聲音像遠方傳來的呼喚歌

聲,在風般飛馳的機車上,邈遠......像是天空之城還有人居住還有人走動

的時代。



 我乾弟在我身後,深邃的眼睛帶著笑且說,相思樹。



 相思樹?那樹幹的顏色一旦下起雨來便深如墨汁,在沁涼的風裡,視覺穿

越黑白的斑馬線柏油路,磚紅積水而顯得半透明的連鎖磚道,墨黑樹幹宛如

從黑夜裡乍然冒出的軀幹肢體,把成大校園切面用獸爪一條條撕下來,因而

留下黑蠟紙般的深黑透光,然後再用艷綠水彩或著孔雀河裡頭碧綠翡翠的碎

片,一股腦地逕往天空灑。



 有沒有哪一隻松鼠閃避不及,就變成了綠精靈呢?還是松鼠們都乖乖待在

那想像中毛茸茸的獸爪上,隨著巨獸肌肉的收縮還有血管的脈動跳躍,跳躍

在每一根樹幹與樹幹的網絡之間。



 那是否是另一座看不見的隱晦城市呢?不屬於人的?



 叫『相思樹』?



 後來,就在今年,先觀察醫學院門前的玫瑰從盛開到被工友修剪的像狗啃

的被截肢一般,走過光復校區和成功校區的地下道就聞著雞蛋花像檸檬一般

清淡酸甜的味道,城市四處像被開花爺爺噴了花一般四處亂開的黃花風鈴木

,而每一棵木棉都像戴了巫師甘道夫的精靈火之戒,一不小心就如火龍打噴

嚏卻噴出橘紅火艷花瓣來跟黃花風鈴木比風采。還有畢業生專屬的台南市花

鳳凰木呢!



 而當我從計中下來,期待地望著金急雨阿勃勒的之後幾分鐘。



 一塊植辦的光滑金屬牌子,不起眼地釘在我以為是相思樹的某一棵樹上,

『羅望子』。



 啊!遇見這塊牌子真好,過去的記憶還有畫面裡的樹們排排站好,符號字

母像翻牌一樣,變形成『羅望子』。



 但圖像不變不是嗎?你和我在我們各自的記憶裡,是不是不曾改變,活的

那般健康,那般完整,那般不曾受過任何分離和分離之後各自面對的種種傷

害和日常細微的折磨。



 但奇蹟地,時間法則讓我自以為年輕,所以無畏。但S啊!我沒你想像那

般堅強,我卻是畏懼而懦弱的,在只能回望,而無法看清未來的現時點上,

究竟是誰?是誰要再唱歌呢!



 像被飲盡的卡布奇諾杯底只謄剩著些許眷戀的泡沫,我彎過魔幻般的樹拱

,同學僑生翔,像林瑞陽的大男生,緩慢地騎著腳踏車,右手掛著7-11

買的透明雨傘晃來晃去,我慢下機車和他聊天哈拉。



 越過晴天的綠燈。



 更多更多的大學生腳踏車,穿過工學大道高聳的墨綠黑板樹,聚集在門口。



 一切恍如隔世,柔焦,而且......S,也從沒遇見你。

2005年6月3日 星期五

【閱讀】遣悲懷快看完了。





 《遣悲懷》快看完了。剩後記。



 真是一本很難用精準語言描述的小說。



 裡面的故事佈置還有情節我很喜歡,不得不佩服駱以軍讓我享受了一次精

彩濃稠的文字畫面感官之旅。



 就像陳芳明講的一樣(還是林瑞明記不得了),駱還有村上善用挪移龐大

的文字只僅僅為了描述細微的感覺。(只是似乎村上的感嘆詞還有轉折連接

詞有時會多了一點)



 對我這讀者來說,他的故事是成功的,裡面有很多經驗都描述的非常妥切

,就算有的我沒經歷過,在他文字和長句的堆疊之下,龐大而流動的情境和

心理狀態或多或少都可以透過某幾個情境描述而浮現出來那樣炫惑的氛圍。



 就像偷窺者一般。重複的符號刺激直接指向慾望和記憶、情緒的核心。



 時代的斷片,肢解的人物,詭異的時間結構,好像一次就看了數十本拆開

,然後變魔術似地錯亂疊在一起的小說,生命的可笑和傷害反折了詭魅的人

渣美學。



 這又截然不同於《鱷魚手記》。死的手法,生的手法。戲耍,還有實踐,

活人和死人的差別吧!



 我想等這個月印刻出來,我應該會去買吧。(這期是邱妙津,上次去張娟

芬演講,她有提到。不過問張娟芬如何解決生命困境,倒是給了我一個不甚

滿足又出乎意料的答案-打坐。=.=.....)



 說真的,會像朋友說的,真的開始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否則怎麼

寫的出他媽的這麼好的小說,像我第一次看完《猜火車》電影那樣如高潮射

精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