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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秘幻覺的識相界域/慾/浴 |
《夏綠地》此番在台開大樓的築空間演出，好巧不巧外邊廊道就是一塊塊
溫暖奶油般的黃磚砌成視覺肌理，就有呼應原本《黃色壁紙》的一些意味在
；另一偶發事件是，因為我觀賞的是十六號的總彩排，扣除牆邊兩排工作人
員及觀眾外，整個劇場除了詹慧玲和清照茉莉王世緯兩位女性表演者外，另
外多出了兩位從開始到結束，皆在劇場敘事房間內四處遊走浪蕩的突兀攝影
師，人手如狗仔擎著兩隻黝黑的砲管洞距，這對觀劇者的雙目凝視（gaze）
便形成有趣的辯證關係。
兩排列整牆邊包夾中央的純白椅子及其後觀眾的注意，包括那些關於丈夫
身兼醫師的科學敘事監控，之類的男人作為異己他者的支配幽靈，盤據女人
自己的心理房間久久不去，居時當不斷自我生產，子宮頸癌般惡細胞快速增
殖，在書寫過程不斷厭世逼供，將自我圍困，乃至禁錮死地，形成女性自我
的困鎖機制，不知伊於胡底。當然表演過程，表演者是否會有什麼有趣的挑
釁動作，進行自覺的「回眸凝視」到時或是觀眾可以心領神會的。
再者偌大廓然的劇場空間被中央的巨柱一分為二，妳不知曉要注視哪端的
演員，只好窺視著上面壁紙墨漬般，影影幢幢，幻境馳騁，綴滿漂亮的花草
飾，偶又出現一張疑惑的人臉，令人想及電影《猜火車》天花板上牙牙嗚咿
爬行的嬰靈。我們或可以把那空間／子宮，那自己房間的裂解，視為自我／
對話／書寫的不同面向，如此一來，既存的巨柱如如不動，死死插入，顯然
就啟人疑竇了。乃至，有教養或無教養地喝『茶』，行到茶窮處，隨意攤成
大字躺看茫雲起，或者珍珠請醫生吃『蛋糕』那種開到荼靡的搔癢，急迫，
欲求，啊這些多層指涉的幽默身段真是太迷幻了，凡此小細節在演員傑出的
演技下，都讓人會心一笑。
上古人結繩而治，劇場中則垂下許多壁紙代換成的黃色草繩，堅固相，卻
又盤繞捲纏似流體，我們便可以無限地延伸派生幾層意義：１、子宮作為略
喻，黃色草繩的霧指性是身體的表徵或者併發症。小時候有些父母會跟小孩
說，你是垃圾桶裡頭撿來的，因此劇場空間中作為端景的垃圾桶（這是納尼
亞傳奇般的重複出入口呢？還是女神維納斯的誕生？）便不只是女人的子宮
，開口便不只是易開罐般可有可無、聊備一片的處女膜，或旋轉門般重複讓
我性浮的激爽肛門，更驚悚地讓子宮直指肉身的墳墓，循環時間的歸零原點
，我們就不能說袋鼠男人們是沒有子宮／直腸／母系黑盒子／所有事物的房
間，乃至衣櫃、抽屜，所謂的霸權心理呢不過也就是貪戀迷居，不懂得多點
空間換穿各種可能的多元衣裝。如果我們認為男女心底都預先安放了兩性的
原型，在這樣的理解基礎上，我們便又從男女的差異，回到人存在的普遍困
境，包括外在現代醫學知識系譜對各式病症，及身體的滲透及統治，及內在
心理或鬥爭，或協調，內／外、聖／狂的男性或女性就一定會是救贖嗎？
２、那服飾有趣的是像小時候玩的紙娃娃般穿脫迅速，在服裝總監李育昇
華麗的設計下，讓曲線畢露，舉手投足都散發女性柔媚的兩位演員增色不少
，演員一換裝套上立時搖身一變流動為另外一個角色，迴旋木馬一端，由此
我們便可看出「自我的角色」其疆界和「肉身之為物」的虛妄性，原來不只
妻子丈夫父母等有為名稱皆是衣服，自身的手足如花莖葉脈不過也都是行李
箱、工具箱內穿拖來去的『機絲』罷了。那當我們凝視繁複迴旋的壁紙，我
們不也是瞧著一閃即逝的魔鏡／櫥窗／健身瘦身廣告那薄薄一層皮相的慾求
王后嗎？那些千變萬化的色相煙火簇放，至此便形成勾動自我不斷拉扯，滿
足或不滿意的草繩力線。
３、繩子是日常急速的統治，如果當下瑣碎的感官片段不斷拉長，我們所
以為具有能動性的生活世界，就撤退變成系統中不得不然的宿命。原本這個
全形的房間，演員浮光獵影從壁畫上匆匆遊走兩邊，燈光忽明忽暗幻象羅烈
的世界，有了零碎肢解，繩子及繩圈，死亡解脫的吸引力，如意義鍊不斷扯
動滑移，我們以為可以理解的，便又鬆開重組，愈發不可理喻。我在來看戲
之前的捷運黃車廂內瞧著，一整排向上中空拉環盡皆以一個視角輕微顫動，
可想見蜉蝣般將生將死的繞指，成天攀附著穿越盆底的隧道水管天花板，肩
胛如翅翼開展，以一種被吊死但又不得不被拉釣上來的姿態，欸這些沙丁魚
般的幽靈都要向著哪兒去呢？
因此當演員輪番把天花板洞不斷『拋擲』下的草繩，捆工般套在脖子上，
或從垃圾桶中漫長拖延出一條血臍帶，看不見的虛空彼端分明有個圖釘，血
證如山，脈脈含情，演員還滑稽突梯地越拉越長，難不成人時已盡，現實與
幻境畢竟殊途同歸，最後所謂的血脈羈絆還是會消失不見？當時心下想，地
獄如果有十八層，大概都不夠這漫天灑網的繩子長度去摔吧，還好這年頭拿
針線縫綴游子衣服，叨叨碎碎編織八卦花編故事也非女人專利。生活或許難
耐，現實或者無端，作為人世的異鄉人，那些肇始或者不斷變動，關於認識
的身分、性別、認同、文化、價值，懸絲傀儡一般把人拎著，架著，在這仰
望的自由度或是選擇問題上，我其實關注敘事過程的解構，或者說重寫及詮
釋後的樂觀積極性吧。
製作人亮延問我，這系列的花痴劇場跟前幾次比我感覺有沒有什麼差異？
我的回答是，幾年前在台南看《曹七巧》時，當時在那些刻意矯作的肢體動
作中，我整個人惶惑不解，而且散場時完全搞不懂為什麼會有觀眾哭。當然
，作為自我的客體，這次卻在外化的夏綠蒂哭泣時，我也跟著淚眼婆娑，而
後心酸娘砲地掉了好幾滴真誠的眼淚，其實搞不太懂為什麼我哭了。這算敘
事，噢不戲劇治療嗎？
４、所以繩子又如沙堆乩象般，是無止盡的能動凝視及書寫，是符號房間
開敞的心靈裂隙，日記／記憶本身就是騷動的子宮，是陰溼淋漓的熱帶雨林
處女地，或者備感寂寥又令人眩暈的身心療養院也罷。觀者與戲子同處在面
壁般的獨白回顧，及角色分裂成為自我的交互對話本身，我們知曉極端的書
寫，有可能在掙扎的想像中把自己逼入死巷，一顆顆文字墨跡在白色紙張上
鋪張開來，有時更像牢獄或是黑白條紋的囚衣，不斷磨砂令人痠疼；但水可
載舟亦可覆舟，作為安全防火磚牆，書寫謄抄又未嘗不是形成支持系統的契
機，甦醒及一步一腳印的復建都要在這裡奇蹟發生。奇幻小說《哈利波特》
中，有一間萬應室，而從饕削面壁／面螢幕／面紙張的沉思默想中，不斷振
筆疾鍵書寫，借來的時間、租來的房間其一磚一瓦倏然萬千微風匆匆翻過，
程式碼隨著心境更新，曾地坼天裂的凶險殺機，千劫如人摘取一枝痴愛的花
，幽幽插入水瓶中，整間育嬰／自我之房皆要洗刷出一番新的氣象。
容我節錄維吉尼亞‧吳爾芙《海浪》日記選內的一段文字：「對一個作家
來說，一本書的考驗是，它是否創造一個空間，讓你可以很自然地說出你想
說的。如同今天早上，我可以說出蘿達說的話。這證明這本書是有生命的：
因為它並未破壞我原來想說的，而是允許我將我想說的放進書中，沒有任何
壓迫或改變。」我想，對一部改編後的戲劇也是如此，不管是戲精或是只想
放鬆看場好戲，觀眾作為獨斷的詮釋者，盡可以在炫麗豐富的視覺饗宴裡，
投射一切所好在其中，讓自我與他人及情境進行聯結，這是台北這個時時刻
刻萬千流變中，陰陽合和迅速搭景的神聖居所，一部涵含溫暖的好戲劇，而
我們說她是：『夏、綠、地』和『海、倫』。
■「李清照私人劇團感傷動作派」將於9月17日至19日，推出新作《夏
綠地》，提出對憂鬱病／迷幻文化全然不同的當代觀點。詳情可上網：
http://www.leeqingzhao.com.tw
演出地點：Arki 築空間(台開金融大樓B1/北市重慶南路1段2號B1)
2010／
09/18(六)15:00
09/18(六)19:30
09/19(日)15:00
09/19(日)19:30
謝謝跳跳。啾。
回覆刪除王世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