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30日 星期日

【神龍之謎】

 

  (人傑攝影/黃金海岸)

  開始總是擊著雨的胸口
  因為注滿了迴音
  才知曉每日都好空
  好空
  空的像
  公事包裡從未兌現的指環
  像原來各自神燈裡
  互不相識的一陣超時空光霧
  
  隨意在終年濡濕的地板
  彈指,楊柳枝灑下
  一狗票不甘寂寞的彈珠
  鏗鏘作響
  終其一生的曲速
  也到達不了
  黑洞前你已淪陷百萬年的邊疆要塞

  往返的身影印在銀河邊
  鐵道積雪盈尺的末站
  彌留之際
  捧著種子等待大熊座的降生
  但男塾兄弟們的籃球
  已滾過火紅落幕的平交道那端
  姊妹們早含著咖啡湯匙
  紛紛出嫁
  旋轉木馬在那道門前
  淪陷每扇櫥窗

  難道此生
  三千逝去的弱水流歌
  偉大航路也只沉鐵達尼
  刺目逆光的車頭燈內
  是否曾藏有一玉瓢的人蔘果
  容許再復活一次
  或是蓮藕,幾片蓮瓣
  抽換連年骨折磨損的戀情

  早晨,鏡子裡灰敗
  沒有面目盲啞的塵泥
  鬍子變藍就刮,天雨路滑
  鬼壓床就勾引它
  也是相離相背的世代吶
  繫上領帶,暗櫃結繩而治
  任一串鑰匙都比任一個時代凶險
  像摩天電梯從某顆乾涸的衛星
  一直慌張下降
  像追尋,總是在霞光中溺斃

  輪迴總是倉卒的
  總是忘記在電話亭裡
  穿戴回紫色的黃金聖衣  
  因為那頭沒有答案
  「你不要走」總是濕淋淋
  以七輩子的慌張
  在泡沫裡戳出彩虹般的絲線
  每根棉花糖都纏捲命運
  
  對自己說:
  車廂玻璃浮動
  所有幽遠的廣告迅速拉近
  姻緣走遠,但真愛不是
  語言現象你知道
  我們
  不僅僅是繫詞
  依稀被城市塊壘打回原形
  像日光染過的溶溶天藍
  鳥獸蹄遠

  以櫓削成的木刀指向船島
  貓仔竄過亂巷焦躁雜草
  昨晚
  是牠夥同我在大宅與光屏前
  呼喚隱藏的使徒嗎
  但真夏的愛才初具人形
  披風白色零號機
  也不敵黑色制霸粗魯的夢
  
  在抱柱誓約的冰教堂
  牆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溶化
  鶴織成的羽衣也是
  故自鎮定,向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告解
  真的真的
  無有鄉的極光
  也能刺青有情喜劇的身世嗎
  只挪用少部分較良善的神話
  只因有詩為證,為了一根腿骨想飛
  為了簌簌的麵包屑按預兆
  奪眶而出
  鋪滿辦公室的走廊
  預設了寂寞海平面上升後回家的航道

  我願扯下拉鍊
  抖落滿身斑斕的便利貼與指令
  滿身銀光閃爍
  淘金般的塵泥
  驟然又是大漠中
  站前紅桌上紫微斗數
  俗艷閃亮無法拘束的血肉形體

  我記得,我願你說
  一零一次在霧雨與晨曦交織的沙灘上
  彼此欠身
  蒐集好空
  好空如沙漏的飲料罐
  空的,讓瘟疫之後
  詩再度成為可能

  旋風與遺忘
  合力躍過城裡奧義的月光
  化成最小最嫩的金魚
  游回我掌心的北溟
  與丹爐
  許多年後
  把我的灰燼灑在枝椏,這樣很好
  這樣的笑光繁葉綠

2009年8月29日 星期六

【間止】

 (人傑攝影/台文館前之雲)
 
  一根電線桿
  關於落葉與炊煙
  灰撲撲的高桿
  有關一船煤炭運抵
  胸口燒燃
 
  麵包,撬開爐子
  撕一半遞給麥子
  麥子寄給樹木
  給一大片森林沒有住址
  通通都憂患餓著
 
  葉子和身躺著,貓頭鷹
  棲息的衣櫃
  一方箋紙只畫上
  理絡清晰的一口溝蓋
  上頭風和日麗
 
  生長點之間有光
  跳格子
  修辭的細胞壁
  繼續放肆分裂
  清新的淚水脹大閣樓
 
  無人鋸倒實心的抽屜
  發現一顆石頭
  嵌在門把內
  千百萬年  
  千百億萬次

【之間】


  (人傑攝影/黃金海岸)
 
  我曾遠遠底瞥見一根孜孜的電線桿,留戀出
  門扉與天邊一行縫線,不攫取紅豆
  也不捕獲地闊的晚帆
  不靠近蛛網,不占住句讀闕漏
  結草不僅僅為了絆住日夜揮霍的剪刀
 
   家屋徐徐達陣,燙人的晚霞前
 
  昏暴大水已經洶湧底蓋過床面
  好罷,堤防枕頭業已羽化
  馬匹滂沱四散。韁繩前沒有雞鴨忽忽停留
  我狂奔啣來宇宙的樸實與圓心
  門把,一張為世俗日夜襤褸守候的臉
 
   寧靜裸身,仔細裝飾發亮的灰塵
 
  就盡情枯坐山脈盡頭,就不要求
  只轉眼晨曦,流眄集水區
  是啟齒落定,是門牙斷成相契的兩半
  相續的影尖,悠悠趿過難分難捨的約定旱田
   就不回答,重複部首的金魚

2009年8月28日 星期五

【天上落下來的大鍵琴】


 早上晚起,沒趕上國道客運,心情份外不好,中午跟我娘齟齬。無法趕到
台北,下午使用視訊Skype開會三個小時,腦筋昏沉,開會時計有三個人丟
MSN打手機給我,分別是家寧、立石和魚果,三個人剛好都是交往過的男
朋友。魚果問我什麼慌忙寫會議記錄中忘了,五點多會議結束覆電時說是要
去聽音樂會,我趕緊爐子上邊熱著鳳梨苦瓜雞湯,切蔥並打了六個土雞蛋下
油鍋,邊一口答應雅音樓前七點不見不散,趕緊繼續準備晚餐,一頓飯吃得
狼吞虎嚥。

 寧傳了簡訊,說想我,復合好嗎?這下我混亂至手足無措也不知怎麼回他
,天氣又狂熱,渾身又濕又黏,中午跟我娘的事還在我腦中餘波盪漾、心情
千頭萬緒。
 
 倉促匆忙換衣出門,騎過南萣橋時,被惑人的暮色吸引特意放慢速度,天
色漸暗夕陽已逝,西北,殘留的濃郁霞光似積蓄的膠質汁液,詭譎油膩,一
層一層水平瀰漫在行星的地平線上,我孤零零地遠望左邊出海口的二仁溪橋
,似蝸居蓓蕾碗公中的蟲兒,訝然目觸灰白色的橋墩與橋身及其陰沉倒影,
凌空割過絢爛的遼闊波光,只見橋上路燈規矩列整,一盞一盞盞如海洋與島
嶼的疆界,蘊藏著一種令人記憶暈眩的體溫,在那守候,在那出航,在我一
次次離開家鄉、歸返家鄉時都不曾黯滅的光華,才知道自己脆弱與溫柔都有
所來自的私密風景。
 
 恍惚間騎過橋心,轉側右邊黝黑絨幕蒼穹下,舖著僅僅抵住我下巴的上游
,小溪入海前最後一個轉彎處,水門堤防外的溪左岸塭田邊,可以認出開基
祖乃至於爺爺奶奶安息的鄉村公墓,稍遠是車路墘糖廠邊橫跨三爺溪的橘色
鋼拱橋的貓背,收攬更遠,至大岡山稜線止的嘉南平原餘緒,此刻已是疲憊
的萬家燈火吃力綻放。

 天地飽滿,自己卻不斷凹陷。

 有時我會想,若時間能在此輕盈靜止就好了,便可以在莊嚴的此刻進行遺
忘工程。彷彿孤立潔白的路燈,墓碑香火般無語伸向自由的宇宙,而杳無痕
跡的我,只是命運偶然的餌食罷了。
 
 七點天色大暗,無風,我蹲坐在雅音樓前的台階上,捏著信封等魚果穿過
東門路交流道的車陣。典雅紅磚砌成的建築外牆外是椰子樹與麵包樹,我悄
悄地仰望乳色的天上,三朵反光的雲堆,在古都中心一動也不動,斗大的汗
珠一顆顆滲出,只有一顆微弱的星星和西移的上弦月,想及此刻的我若置身
無法歸返母土、深陷南洋叢林的小兵,一無所有,沒有目標、沒有未來、甚
至生命時時刻刻都受到埋伏在夜裡神出鬼沒的敵人威脅,擁有的就只是漠然
而遙遠的幻象,陰影立時就要吞噬陋巷中我孱弱的肉身與壞毀的精神。安靜
的片刻,衣香鬢影盛妝出席的游魚群黑壓壓一片不斷襲捲而過,人群中枯坐
的我像是落果異類,心情敏感得像易脆的蛋殼。
 
 魚果遲到了,前兩首便和他蹲在門邊枯等,樂音隱約從厚重的門後悠揚傳
出,令我憶起蹲在戲棚下的感覺。落座後,環顧全場客滿,座無虛席,原來
是假音男高音馬稚凱的暑期歸國巡迴演唱會,指揮是饅頭臉的呂景民,指揮
時的姿態神情舉手投足特別戲劇化,還以為是玉木宏。魚果似乎心情頗好,
短暫樂音人聲休止時,蹦蹦跳跳和我說這說那,望著台上說誰身材跟我一樣
,我聽出蹊翹瞥了他一眼。
 
 演出進行中,在豐饒華麗的配樂下,高潮迭出,仍是無法專注,不斷想起
工作、我娘及家寧的簡訊。倒讓我憶起不久前應胡延志熱情邀請,便拉著鄭
文琦一同到中山堂聽拉縴人男聲合唱團演唱,延志那時候還滿臉溢著興奮的
光彩,雀躍跟我說他們要到日本比賽的事。
 
 那次演出,我和文琦縮在中山堂的椅子上,手扶前頭的金屬欄,遠遠地目
視台上如水族箱裡遊夢幻優游的一切。由於生長環境和興趣的關係,我對聽
音樂根本是外行,也品味不出什麼微細的優劣。只見台上一排燕子黑衣人像
蝌蚪青蛙一樣,紛紛張開繡口,拋出他們或如陡直粗穩鋼繩、或如發光蜿蜒
蠶絲的聲線,共同編織成一張騰浮波動的蛛網,一座巴洛克式的彩繪教堂就
構築在人聲和音的虛空之中,我在半夢半醒之中,幾乎被某首繚繞拋繩溫柔
又慈悲的詩歌,將靈魂攜到一個振翅入雲遙遠的聖境。原來在被日常人世不
斷碾過,變成碎裂影子的我,還能在聲音的密雲中尋獲安詳的懷抱。
 
 那時仰著頭靜靜聆聽,像是生命中某一個清潔的早晨在被單上光敞鬆開四
肢,恍惚中聞見咖啡香與土司焦味,觸目所及的自己和萬物都格外柔軟、加
倍眷戀。我說這幾首好聽,文琦說是啊。之後對談中文琦突然說,這是封閉
的藝術形式。我說我聽不懂。像是魚果突然說,你不會覺得電子琴的聲音一
直從天花板落下來嗎?我說我不懂。魚果說,因為沒有大鍵琴,所以最後面
一個人彈電子琴偽裝成大鍵琴的聲音啊。我說噢,可是我還是不知道有什麼
差別呀,對整體的浮面印象只覺得華麗豐盛得像一萬根彩色羽毛織成的羽衣
就是了。
 
 此刻卻不斷地分心,只好閉上眼睛,試圖阻斷視覺、單獨收攬聲音,在黑
暗的窗口,有緜亙長空的物體拍打翱翔,但我無法揣測,無法投射光影,我
不知道我的聾,我的聾是分心,蒙住我迷惘的眼睛。
 
 任一切逃脫,不斷地過場分開,終於遲遲無法決定的終點。

2009年8月26日 星期三

10/31台灣同志大遊行 彩虹大使梁靜茹相挺:化「愛」為重建力量



第七屆台灣同志大遊行,即將於10月31日(六)舉行。主辦單位「台灣同志
遊行聯盟」宣佈:本屆台灣同志遊行主題定為「同志愛很大」(Love Out
Loud),眾所注目的「彩虹大使」,確定將邀請知名歌手梁靜茹擔任。梁靜
茹透過鏡頭號召歌迷熱烈參與本屆遊行,上街將「相愛權利/不分性別」的
聲音喊出來。梁靜茹並呼籲全體同志,在風災重創台灣的此刻,「有錢出錢
、有力出力」,發揮「同志愛很大」的精神,為重建工作盡一份心力。

「同志遊行聯盟」總召楚楚表示,台灣的同志大遊行人數屢創新高,去年參
與人數已突破1萬8千人,成為亞洲第一,也被視為兩岸三地同志人權運動的
指標。今年10月31日舉辦的同志大遊行,路線預計將從總統府前凱達格蘭大
道出發,沿愛國東路、中華路繞行多處別具意義的同志歷史地標如228紀念
公園、西門商圈、紅樓劇院後,回到起點凱達格蘭大道。預估將有超過2萬
名來自台灣各地與世界各國的同志和支持者共同上街,喊出同志「愛社會、
愛人群」,以及「拒絕歧視、認真相愛」等期待。

彩虹大使梁靜茹自出道以來,多首情歌作品如「勇氣」、「彩虹」深深打動
了同志歌迷的心,她更多次公開表達「相愛權利、無分性別」「堅持相愛、
就有力量」等言論,對同志族群態度始終相當友善。所以本屆同志大遊行,
特別邀請梁靜茹擔任「彩虹大使」,除了肯定她對同志族群的貢獻,亦希望
藉由她溫暖動人的歌聲,為許多仍苦於各種壓力和歧視的同志們,提供一份
支持的力量。在10月31日同志大遊行當天,梁靜茹將在終點凱達格蘭大道演
唱深受同志喜愛的「勇氣」等多首歌曲。

梁靜茹除也號召全台同志發揮「同志愛很大」的精神,對社會奉獻一己之力
。日前88水災重創南台灣,許多同志在第一時間即參與了義工團體、深入災
區協助救災,更有許多同志捐出物資和金錢,協助災民度過難關。台灣同志
遊行聯盟繼8月13日捐出450件T恤到災區後,也決定將本屆遊行個人捐款所
得20%,捐給公益團體做為災後重建之用。希望為後續需要更多物力、人力
和財力的重建工程,貢獻一份心力。

*「彩虹大使梁靜茹為1031同志遊行暖身」短片網址:
http://www.twpride.info/main/?q=node/187
http://www.youtube.com/watch?v=7mZZcqx4ib0

同志大遊行聯盟邀請梁靜茹擔任彩虹大使記者會(*前有插一小段賑災廣告)
 



七年前,五百名同志第一次走上台北街頭,用行動告訴所有人:「我是同志
。」從2003年走向2009年;從五百人到一萬八千人,台灣同志運動的標竿象
徵正是每年秋天台北街頭最燦爛的六色彩虹。

台灣同志遊行希望喚醒台灣民眾對弱勢以及同志權益的注意力。隨著社會逐
步開放,遊行活動一年比一年更受注目,歷年舉辦過公開證婚、彩虹地景、
飛越彩虹大道……等熱鬧活動,亦有張惠妹、周蕙等名人相挺,無處不見同
志社群與遊行活動的活躍熱情。

讓同志被看見,是遊行的實質目的;讓同志的愛被看見,則是遊行的靈魂所
在。在此,邀請所有人和同志們一起遊行,證明同志證明自己,也用實際行
動,證明愛的平等,沒有優劣。

2009年8月25日 星期二

【想留佇的某刻】


(人傑攝影/台南運河)

 猶如青春期忍不住渾身焦躁騷動的小夥子,五個月大的灰色虎斑小貓仔甩
著一身油亮的皮,蚱蜢般細手細腳,不斷地沸跳上床頭來,好奇地舔舔我,
抓抓我,甚至沒頭沒腦張嘴咬我的手臂。嘿,這裡不是蠟炬燭台、奇哥磨牙
器!

 齒牙像細小的魚刺隨意扎在肌膚上,像蚊子,像抽血針筒第一個瞬間。

 青春一體,就只是歪頭歪腦蠢蠢莽動。

 彼此刺傷,擊打在彼此的痛處,以為可以承受,便能很快復原。

 想起蛛兒和張無忌手上的滲血齒痕,時日侵浸,愈是糾葛不明白。

 男人稍稍起身,兩手合抱翻身把牠抓下床,復位。男人說,牠叫Mido,字
源是風之谷裡頭在腐海裡頭發現的小獸。男人說,在流浪動物中心萬千無助
的眼神裡,第一眼碰撞就愛上牠。我再喵Mido一眼,尖耳四處綻毛,眼神中
盡是令人憐愛的無辜慧黠。可以在肩上輕靈,眼神如神話般交織匹連到失落
的大地。

 像男人對我,我在心底默默加註旁白,至少男人常這般對我說。

 我對他呢?如果不,需要愧疚嗎?

 我是毫無辦法的了,不是每條路都直通那扇門。

 就彼此陷入左右難行、行將隱沒、冗長老去的沉默,死寂讓瓷器般的思緒
裂開冰紋,像細小透明的魚刺密密地扎在心上與泥濘的喉嚨。

 再沒屜藏的故事。

 就在此時此刻,床邊置著一球盤捲的IQ燈,是我的,搬家時沒帶走就留
給他,省電燈泡仿日光頻率的清澈光線,決斷但輕鬆擺脫燈罩,無比溫柔地
鬆脫開來,源源不絕地流轉竄動,抵達房間的每一方寸表面,每一事物的邊
界皆清楚分明,每一方寸他的臉色正面我卻看不真切,他背光,側躺面對我
,那一張似熟悉似陌生的男子臉容,光絲狡猾地在他的耳際耳殼臉廓,鑲上
一層照眼輝煌的金邊,短促的髮絲尖梢則濛著光點,既寧靜又夢幻,彷彿那
已是公元一萬年之後的景況了,上輩子的古老契約和承諾,還能被無限緬懷
,被仔細器重。

 迢迢時光,被應許的未來,彷彿眸面直達晨曦未明的遼闊海面。

 夜闌人靜,神聖的剪影一如萬物歸零的時刻。

 我以為那該是攜手在紅毯步過的白天後,宿願以償的花燭闇夜才有的默契。

 無法思考的暈眩中,男人似乎還在喃喃自語些什麼。

 洞明的眼神在夢的彼岸綻放,展開融化的翅翼。
  
 絕對不清脆,而是每一寸都無限柔軟卻也鑿人的啟悟絮語。

 每次都像第一次,每一次都越發逼近感動與崩潰的邊緣。

 每一次我都模糊記不得他無比誠懇說過什麼,只又驚又喜收攬他入目。

 當愛情的劇情與對白,早已不是年少時期蹲在華麗櫥窗前,仰著抹著燦爛
光華的臉色,無限神往地憧憬機緣與邂逅的星球小男孩兒。夢中的鹿蹄早已
悄悄跡滅在湖區的石苔上,是否愛的追尋經不起生活的一再蹉跎,時移事往
,終要雙雙落魄滅頂在芸芸眾生、茫茫人海底。

 我曾經夢想過這樣的情景,像《美國天使》裡頭,兩個男人相倚靠著一盞
昏黃的床燈,拉疊著潔白的枕頭,覆蓋著純白的被單,彼此倚靠裸的奶油上
身胸肩,腳趿著腳,頭靠著頭,講講心事秘密,或對折契合某樁終歸於遺忘
的回憶往事,或者翻著小巧詩集或藍燈書屋小說,重複的幸福,照舊的親吻
,親額,關燈,人世洪荒風暴翻湧,就只是每夜緊緊擁抱,繭縮保護彼此,
墜入彼此慰撫的夢鄉中。或如《沉默之島》裡頭,背景下著無止無盡的細雨
,屋外屋內,彼此的呢喃與呻吟,無法知曉高燒的彼此已暗中抵達哪顆星球
下著斜雨、積雲在夜裡涕泣的洋面。

 那是人世最濃豔的盛夏閣樓,最穩重的八達地窖。

 那些都只揭著開朗的晴日,只允許。

 只能呼喚彼此,如果我們真能在時間的碼頭兩端呼喚彼此。

 命名彼此,捏出彼此的形狀。

 但此刻的我卻再無法投遞任何隻字片語。

 像那個老掉牙的小說情話,被關閉在不斷下墜的故障失事深海潛艇中,或
是被拋擲遺棄在海溝底的窄仄窒息貨櫃中,聲嘶力竭拼命拍打,大聲呼救,
卻始終無人應答,以為終生就要這麼無人理解地萎頓腐朽老死去。男人的話
語,每每讓我像從迷霧無光的深海底,聽見童年所記憶的第一聲懷念的輪船
霧笛奮力響起,絕決地遠遠傳來,不斷地迴聲,渲染,延展,凝縮又鼓盪,
鼓盪又濃縮,由遠至近奔流,勢如破竹大無畏地劈破人世風景的黑暗封閉。

 青梗峰五指山也要夷為平地。

 而如今粗重的鼻息那樣近,寒弱的我卻千頭萬緒、吞吐纖毫口氣。

 不意真正遇上值得心動的一刻時,所有的燈光氣氛景深都已安排妥當,我
卻在記憶的罅隙裡,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因為我不帶任何可以繫人撫人的
承諾而來,只見上方的鏡頭,良久良久,盯著畫面中一動也不動的我們,畫
面中微塵浮動,彼此面對面的兩個人被打出同一個方向的陰影,側躺折腳在
一張下錨的雙人床上,很近卻又很遠,卻不住在曲折委屈的話語和無奈打摺
的情緒裡頭,混成難以解釋的氣息壓在床上,緩緩下沉幾乎快要翻覆。

 男人的側臉鑲上金邊,闌珊陰影裡的視線熱烈。

 縱然時間對我顯得如貴金屬般如此稀少,也要牢牢記得這個畫面。

 當浪漫在我身上已顯得如此異質,這一切若前世的舊味,只能貪婪嗅吸,
以致內心充滿莫名的歡喜。

 獅子座的男人認真地伸出手緊緊地抓握著我的手我的掌心。

 像是帶著惋惜的引領。

 男人苦澀說,我原本以為,我們會白頭偕老。你知道嗎?分開後,我不再
能愛,談情說愛對我來說都成為煎熬,我不再相信(我該相信這麼煽情卻又
誠懇的對白嗎)。男人頓了一頓再幽幽說,你忘了我生日對不對,生日那天
我從早上醒來一直等,一直等到晚上十二點五十九分,手機都沒有響,也沒
有你的簡訊傳來。他沉穩的嗓音深埋著一絲壓抑過的心酸,卻仍舊不見修飾
,砂紙一樣狠狠地磨過我的淚腺,令我無比愧疚且淚珠險險奪出眼眶。除了
不捨他的等待外,我還是繼續保持著一貫的沉默,我狼狽得無可話說,我是
真忘了。

 他說,你總是在敷衍我。

 在這段關係裡,你到底付出了什麼?

 你是知道的。

 我只是在敷衍我自己,但我又何嘗不等待不盼望。我總是在無比真切的磨
難與幸福時刻感到巨大的孤寂,但那跟愛情無關。曾厲聲吵得那樣傷人,彼
此重重擊傷,以致我們再沒任何條件珍惜彼這樣的前提與框架。

 我幾乎要掩面不言不語。

 但在最深心底直想對男人說,愛神,難道此生我們只能是陌路之人了嗎?

2009年8月23日 星期日

[圖說] 荒蕪之原

現在你可以抬頭直望碧空而不會被他扎眼,
不會被他沉默的嗓音磨損溶化成為遊魂。

祝福天空之城的心之樹,一千年,一萬年... ...






2009年8月20日 星期四

[影評] 《崖上的波妞》


  今日南風,思緒漂流的速度只有一節。

  剛看完了《崖上的波妞》,我給四分,優美的倫理造境。

  故事簡單得像一則預言,但處處有深意,溫暖、純淨、對萬物有情。同
樣是一則成精變人的童話故事,跟《AI人工智慧》相較之下,在縱軸上似
乎少了那麼一點肉身譬如朝露泡沫有時而盡的缺憾,《人魚公主》的悲劇原
本也得到新的生命。

  關於動畫中的可愛比例與情節,那不就是兒童的眼睛嗎,那不就是兒童
的邏輯嗎,那是原初認識這個世界的魔法,沒有任何人會大驚小怪。我們可
以看到相較於海洋洪水(大自然),「人」與「屋」不斷地縮小,只是岬上
、島上的風景罷了,一棟小屋、一座涼亭,令人聯想起南洋上如珠鏈的島嶼
,或拉魯灣島,彷彿時間凝止的盡頭,清澈的水面下,如「犀照」一般,所
有的生物相形之下都變得好大好大,甚至比人還大,優游在這無始無終的時
間裡頭,文明和自然的辯証、交戰、共存、圓融,這是宮崎駿動畫一貫的關
懷。

  水(雨、淚、浪)似乎是連續時間的同義詞,但在這彼此奔逐的凶險平
面上,泡沫其實隱含著「失去與斷裂」,我們大人知道「殘酷」、「衰老」
、「缺憾」、「死亡」這件事,那像故事中那座黑暗無光鑿穿山壁的末日隧
道,所有人都要經歷的,是日已過,命亦隨減,你看著身邊的親人愛人付出
許多後,如少水魚,不斷疲憊、衰老、縮小,元神脆危,被打回魚的原形。
真正的我,這樣的我,你還願意鼓起勇氣陪我走到盡頭嗎?這是人與人、人
與社會的縮影,哪怕是日本,哪怕兩個人,乃至飽受天災摧毀的國家,各年
齡層的基本關係(倫理),在晴日的洪荒水面上一覽無遺。

  原來我們只是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的凡人,但凡人也有魔法,彷彿窩
過《魔繭》重獲青春的老人,少女般裙擺飛舞,迫不及待攀上時間靜好的階
級;齊心同力划船的人們,五顏六色的旗幟風中飄揚宛若拉縴一座座文明城
市鄉鎮,像是水世界上航向未來的諾亞方舟。一家人在孤舟上,像被蝕刻在
心底的本能,魚要給嬰兒一個笑、以及第一個吻,因為我們知道他是什麼,
像鴿子一般的笑。

  你知道他是什麼嗎?電影《瓦力》中的奇蹟幼苗。如果幼苗也會跟你互
動,跟你喃喃自語。你家的狗、蟬、鳥兒,小至微末纖毫的金魚都會有聲音
,只因人和萬物有承諾,面對、面對,所有的秘密都存乎在一張臉的上面,
都在你靜下心來的時候,悄悄抬頭張望著你。只因人和萬物有承諾,人和人
之間也同樣有著叫做「 」的承諾,就這麼深埋在五歲孩子的心底,世界於
焉便從一個要無悔牽手持續到時間盡頭的,水珠般的晶瑩之吻開始了。

  當人,給人承諾,並具體施為,人與神就偷偷交換了位置

2009年8月19日 星期三

[批判] 〈吳姐姐講呆經故事〉同性戀之城

(圖/置於新加坡同志三溫暖的衛教宣傳單,製作精美細心。)

  小學在作文班都看這些民間故事中國歷史什麼勞子的,長大了眼睛睜亮
了,才知曉有些古老陳舊的教條故事潛移默化中,真是毒害同心,害人不淺
,充斥各式各樣不公不義的垃圾意識形態,不知不覺中阻止社會各族群的多
元寬容與團結進步。

  想不到這種充滿宗教罪責與懲罰意味的爛故事,妖魔同性戀的假敘述,
還能被加加油添醋,不斷傳述,並登在中華副刊上,這個爛報紙和作家真是
越寫越倒退、越糊塗了!建議她要改寫神話,還是寫寫「新時代二十四同志
愛人如己、心手相連救災的感人故事」。

 不然,吳姐姐呀,那些被毀滅掩蓋的城市與鄉鎮的人們,都犯了什麼非得
毀城滅村的滔天大罪啊?

  節慾和縱慾的行為規範是一個層次,一條移動的邊界,在各種不同個人
情境處境下要達到善意規勸目的,有各種方法可以討論,對生活生命形態各
異的人每每各不相同,但我極度不喜歡這樣霸道、凌遲的方法,故事結構中
使用「異性戀和同性戀淫亂比較級」、「同性戀」標題及細部修辭的地方大
有問題,這讓我想到不久前的轟趴新聞事件,或許有著時空上的聯繫深意也
不一定,但我不認為用這樣「她自以為義正詞嚴」的教化方式,會讓事情變
得更好,而達到她所想達到的目的。

  難道如果這故事中純粹是異性戀之城會比較不惡嗎?不比不知道,一比
嚇一跳,如果這故事中圍事的人群要門內拖出來的是一頭蒙古馬、或者是一
頭關中驢,或交配得亂七八糟的四不像,哇那不就真的嚇死老夫說書這麼多
年罪該萬死彗星撞地球連人獸交都有?

  如果這個故事背後的深層期待是「節制個人慾望」,大可不必這樣,因
為所有的人類行為、屬性、分類等標籤,都必須拆開來一個一個檢視,同性
戀不會比較惡,異性戀不會比較善,但性騷擾和強暴則人人喊打、深惡痛絕
,關「異/同」何干?以一個古老的故事來統一包裹,並刻意渲染,這樣只
是模糊焦點,強化刻板印象以及汙名。怎麼,難道同性戀「都」如狼虎豹會
隨便路上拉伕,橫柴進灶,菊花盛開,嚶嚶啊啊大口嚼吃了你家有男初長成
的粗壯英挺美少年不成?

  畢竟裡頭明的、暗的修辭組合及改寫,字字句句都針對同性戀而發,並
醜化同性戀,當讀者是未經啟蒙的懵懂傻子嗎?經濟部「一哥發嫂」文宣事
件為何引起各方質疑並引發喧然大波的?

  異性戀就不猥褻嗎?難道同性戀「都」很淫亂(Lust)?或者同性戀本
身就是不貞潔(Chastity)?我怎麼覺得大部分的同志,都很有正義感、都
善良和藹、偶爾對著路人和相片發發無害的花癡,並像拘謹中產階級一樣,
一個月做愛幾次掐指都可以算得出來。

  如果彼此心甘情願,沒有傷害到誰,沒有影響工作(生產力),夜夜笙
歌也不行嗎?淫亂有錯嗎?那還繼續胡謅這加油添醋的「虛構」故事幹什麼
?有意義嗎?簡直是誤導教眾,平白無故增加基督徒同性戀的心理負擔和恐
同、恐性焦慮!還有濫用媒體副刊公器行傳教之嫌!寓言大意怎會被如此粗
製濫用呢?簡直是偽善!用文學化妝的偽科學,用神話上聖色的智障謊話!
我如果自個寫新七宗罪,七宗是偽善、歧視、謊言、汙名偏見、食古不化、
誤人子弟、公器私用!

  上帝如果要對淫狎冶艷之行降下宇宙意志的滾滾響雷,地球上第一個目
標一定是梵蒂岡如多孔顆粒假陽具的哥德尖頂,以及每個城市擁有最多十字
架裸男和SM荊棘王冠的地方。只因為十字架上垂著一個要死不活的裸體凡
軀造像,渴望著父,曾經在兩千年前以他的天才與生涯落難,再一次修改了
人與神的古老契約,並偽裝成「真」的知識,但剝掉「真值」(Truths)的
國王新衣幻象後,林林總總的文學敘述不過就是曾被相信(Belief)的語言
現象罷了,既不理性、也不感性,背叛了真相的虛構(Fiction)就不再神
聖,反而充斥著前現代的野蠻、蒙昧、畏懼、粗暴、嗜血、恐嚇,這是神學
與敘事史詩的詮釋大倒退。

  盲信之人的上帝長得像地上之國的馬英九,那種嗷嗷待哺的信任與敬畏
都是陰庫五色紙糊的,不堪一擊。譬如一個身受災難的人,也不希望聽見旁
人破口鑿人:「這是你上輩子造的業。」在生命起落的不同端點,那,罪與
罰的說辭,又何曾一刻放過那些一心一意相信最後審判與天堂的人們,這些
故事,可曾為真心相信的人們創造了什麼多元寬容酷異的視野和團結(
solidarity)的世界觀了嗎?有讓事情變得更好,會讓文明進步嗎?一個被人
格化的上帝,竟內化了恐同症,那投射其自我在這則故事裡頭的作者要不要
去諮詢熱線,或進修性別教育時數。如果是鄉村阿伯阿婆胡言亂語也就不苛
責,拜託知名作家耶,這把年紀出那麼多童書撈飽了錢,竟連這一丁點敏感
度都沒有,與乩童尪姨何異?難不成寫作時降靈降到不乾不淨呂秀蓮?
 
  災難就只是災難,災難相對於任何的脆危生靈是不會有任何的主觀意志
。反正同性戀身在科技昌明的二十一世紀,自由解放、和平友善的彩虹社區
和公寓的基地,一定不會蓋在小油坑、火山口、順向坡、斷層上、堰塞湖邊
,以及痾──七股鹽山上。一具如大衛像般姣好光潔的猛男鹽雕屹立在世界
的盡頭,在熾烈的陽光中閃閃發光,張開六翼翅膀,標示著同志解放的里程
碑。

  下一無始無終的偈云:噢慈愛的天父,啊如果您要降下災難,那請降下
大陽具在無所不在的地方吧,讓大家都得以接受無所不在聖禮洗滌,有著三
位一體的加倍享受。

  「神與人」的激爽關係重新開展,如此幻美絕倫的人造默示錄……



〈吳姐姐講呆經故事〉同性戀之城   ■吳涵碧

《中華副刊 2009/08/11 16:03》

 在英文之中, sodom是同性戀的意思。這個字由 Sodomy(所多瑪)而來
。其中蘊含著聖經之中一段著名的故事:

 當耶和華神造訪亞伯拉罕,並且預言,明年他九十歲的妻子撒拉特為他生
一兒子,亞伯拉罕知道神是信實的神,他高興得要飄上雲端。

 不一會兒,神又對亞伯拉罕說「你是我的朋友,我不瞞你,所多瑪和蛾摩
拉這兩個城市,罪惡重大,聲音全傳到我的耳朵,我要下去察看一番。」

 正在興頭上的亞伯拉罕,剎那凍成冰棒,他的姪子羅得正居住在所多瑪,
他老早再三警告羅得,這個城市到處上演真人表演的限制級動作,尤其是貪
戀男色的猥褻畫面,大人小孩兩不宜,亞伯拉罕走在街上,一定用雙手矇住
羅得兩個幼女的眼睛。

 亞伯拉罕知道,神是願意饒恕人的神,因此,他為所多瑪求情:「倘若那
個城裡有五十個義人, ?還要毀滅那地方嗎?將義人與惡人一同消滅,這豈
是公義嗎?」

 「我若在所多瑪城裡,看見五十個義人,我就罷手。」

 「神啊,我雖然只見灰塵,還是斗膽地說,假如就因為少了五個義人,你
就要把整個城毀滅?」

 「我若是看見四十五個義人,我也不毀滅那城。」

 亞伯拉罕如此討價還價,最後敲定若是找得出十個義人,神就饒恕所多瑪
城。

 中國人說「上天有好生之德。」上天其實就是上帝,上帝希望人人好好活
著,但是祂除了慈愛,必須維持公義。

 所多瑪物產豐饒,建築壯麗,人民飽暖思淫慾,卻不知大難臨頭。當兩位
天使到達之時,羅得正端坐在城牆的房間中,此乃處理百姓訴訟之地,可見
得羅得地位很高。

 羅得見到兩位天使喬妝的男子,與亞伯拉罕一般熱情,非要拉著回家款待
。於是,羅得開開心心往前帶路,赫然冒出兩個大漢,緊緊摟著,又親又吻
,他二人看到英姿颯爽的天使,不約而同鬆開雙臂,一人想拉天使的手,另
一人不老實的就要摸天使的臉。

 羅得尷尬地拉著天使逃脫,不料差點被地上躺著的三個少年人跘倒,他們
也發現了美男子,其中一位還裝出嬌媚的女人狀,用手抓著天使的腳跟,嗲
聲道:「一起來玩。」

 三人好容易殺出重圍,踉踉蹌蹌回到家裡,羅得準備了豐盛的筵席與無酵
餅,剛剛用罷,忽然之間,所多瑪城所有男女老少全來了(果然沒有義人)
,拿著火把,團團圍住羅得的家,在外面鼓譟怒吼:「羅得,今晚到你家的
陌生人在哪兒?趕快交出來,讓大家一起樂一樂,別只顧著自己過癮。」

 羅得急得滿頭大汗,狼狽地走出來求饒:「親愛的弟兄們,別做這樣的惡
爭,我有兩個標緻的女兒,還是處女,我把她們叫出來,任憑你們吧。」這
個做父親的,情急之下,竟然連女兒也不顧。但是所多瑪的居民對美女已經
膩煩,他們要新鮮口味的俊男。

 眾人彷彿集體中邪的惡魔,群情 ??,「滾開,讓我們進去,你這個在我們
這兒定居的,憑什麼管我們,想當官啊?」亂民向前擁擠,拿著木頭衝上來
,眼看著,房門就要撞破。突然之間,兩位天使伸出手來,將羅得拉入屋中
,關上大門。屋外的居民,突然眼前一片迷濛,什麼也看不見,個個摸來摸
去,著急地喊著:「我怎麼瞎了。」「看不見了。」

 天使吩咐:「快,你這兒還有什麼親人嗎,趕快帶著走,耶和華命令我們
毀滅這城。」

 羅得急著找到兩位準女婿,大女婿驚呼:「這個玩笑有意思。」二女婿則
表示:「喔,我倒有興趣看一看毀滅城的壯觀景象。」都以為羅得在說笑話。

 天亮了,羅得仍然想救人一塊逃,又捨不得說走就走,兩位天使不由分說
,拉著羅得,羅得的妻子,他們兩個女兒,硬拖到城外,溫柔地說:「往山
上逃命吧,不可回頭看。」

 羅得已經累到膝蓋發抖,他哀求道:「謝謝我主的慈愛,救我的命,但是
我沒法子一下跑上山,求你讓我逃到小城瑣珥。」

 天使答應了,當羅得一行到達瑣珥,太陽升出來,頃刻之間,硫磺與火自
天而降,所多瑪與蛾摩拉的一切,包括平原、人口、植物全部毀滅。據現代
地質學家的研究,並非火山爆發,而是上帝利用地震,放出大量的石油氣,
混合硫磺,各種豐富鹽類,放出大量瀝青,用閃電引爆滅盡。

 羅得向前奔跑,背後傳來山崩地裂,建築倒塌,居民尖叫哀號種種恐怖巨
響,羅得的妻子回想過去繁華,忍不住頭往後轉望一望,剎那間,被滾燙的
岩漿覆蓋,成為一根鹽柱。羅得哀傷地帶著兩個女兒逃到山中,這兩個女兒
為了想替父親留後代,竟然灌醉父親,與之同寢,生下兩個兒子,成為摩押
人(摩押的意思是由父而生,即今日的約旦)與亞捫人(亞捫的意思是我父
之子,即今日的敘利亞)的祖先。在罪惡之城長大的,也就不以亂倫為恥。

 一直到今天,所多瑪與蛾摩拉深埋於海平面一千三百呎的死海之中。附近
詭異、荒寂、寸草不生,沒有飛鳥,水邊有許多人形鹽柱,人們都稱為「羅
得之妻」。神施恩典,也一定得審判罪惡,因為人是擁有選擇的自由意志,
並非無奈無助的犧牲品,所以耶穌勸人悔改,祂能赦罪,也再三叮囑「你們
要回想羅得的妻子。」

2009年8月14日 星期五

[過場] 你不在這兒


(虎跳跳攝影/台文館畫展:觀看角度)

 星期四早晨搭我媽的車往台南市中心搭車,萬千金陽如快箭從窗口迎面射
入,兩旁是台南郊區灣裡的小路,洋溢著一派不止息的清新,吸飽連日水氣
的翠綠不斷在眼角晃動,但是車上卻很不搭嘎地被我媽扭開CD按鈕,從音
響突兀地冒出翁立友的歌聲,小小的溫馨車子頓時瀰漫著艱苦奮志大卡車的
熟悉景況。
 
 腦海一片混沌中,我重新默默誦念「門被開啟,被無所謂的偶然」,以往
都只專注在氣聲的連動迴盪,對於其整體字句意味其實沒有什麼特別想法,
總以為跟「人」、跟「情」、跟「物」或「生活」相關。這首詩的念頭中斷
,便轉到思考理型,普遍的特質,但腦中忽然又錯回〈門的觸覺〉,電光石
火,兩個想法不曉得怎麼不謀而合而磁鐵相吸穩穩疊印在一起,咯一聲,門
一條小縫割出一條光線。
 
 萬物的影子在地上旋轉,我曾像顆頑石只會低頭尋索。
 
 偶然當我抬頭,啊那新鮮的一切似曾相識。
 
 我以為那是全景敞視的金色割線,存在的碎屑與謂詞在經緯之間彼此飛舞
,記憶漩游,我和每個當下的我重逢,彼此襲捲。從她贈我這本詩集那刻起
,古舊卻又維新的氛圍緩緩籠罩,積聚,就注定了因果的反面,只有直覺容
身之處。那刻車廂裡,寂靜中,好想在雜然紛呈的思維和形象裡放聲大叫,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麼樣地剝霧摸索,瞎子摸象般誤打誤撞誤讀,在時間長
河中,這真是遲到好幾年的自我頓悟。
 
 也是直到後來,後來不斷地後來,我才知道了原來我是一個盼望「相信」
的人。這是一則關於抽象的抒情詩被我曲解,潛伏,湧泉,影響我人生某個
過場的瞬間,喜悅自足,再度埋下,而現在依然曲解的佚事,而且,令人神
往地伴奏著翁立友的歌聲。

2009年8月9日 星期日

【敘事治療】

(圖:queer as folk 演員 Gale Harold )

  肚子餓了
  畫一顆蘋果
  來充充飢吧

  每日一顆又圓
  又大的洋蘋果
  表皮又光滑又順口

  最好沒有心事蠹蛾
  土土藏匿影子
  在核外的果肉

  最好要有結實的
  重量,才能從
  玻璃高塔上的盆栽
  隨心自由落下

  要甘甜
  甜的像糖一樣
  一樣簡單甘願

  天氣涼了,畫一件
  國王的新衣吧
  不要讓袍子又破又舊
  比沙灘上
  裸體蝨子困窘

  風來了,雨來了
  害羞的狼終於
  披著披風來了

  畫一座地下道
  當作基地
  摺紙城堡給居住吧
  愛人如己的兄弟,停車位
  也要佔據同一格

  塗一顆深刻的太陽,任珊瑚的
  身體塑成礁
  乾枯的大地上鹽巴
  日夜折光

  稻浪是不是
  更像嘴唇的觸感
  更多,或是更少
  途上的石頭
  都被惜金的耳語磨成了沙
  
  磨成了沙我穿
  我住在你的身軀
  會壞,會爛
  在你的懷裡

  畫一紙病歷吧
  一紙像是
  永劫情書的出生證明 
  讓我真真切切
  就這麼哇哇大哭一次

【秘密】


──致 C. G. Jung (跳跳攝影/興達港)



有一座水霧陰霾的漁村
不認識,不比劃雙手
幽靈一前一後踩踏任何的沙丘
沒有任何的聲響,沒有認可的表情
表示過塵埃,風中奔跑過的鼻子
被停留,被放逐
往往寄居在同一個穴竅


沒有人,沒有防風林中
岔歧的途徑,被蟬夢見過
被銀色的魚,從雲的泥地裡
鑽出日冕的黝黑,被牡蠣殼
無邊無際塞滿了疲倦,以及海岸線
被碎裂的錯覺,的半圓


被洞開,像肉色的指甲
殘忍折成兩半
相信叫做奪走
總是失去光彩與形狀的那邊
總是拖曳布袋蒐集酸臭
像血沒入時間的盡頭,再一些
再一些,被昏暗中的一半


被迴文的礁石,天地瘋狂下蛇
慢慢的蝦米活在
浪濤每一次的渦漩中
每一次從割開的金弦上
蛻去臉頰的兩行濕潤諾言
諾言一旦成讖
總是忘了燃燒


就喊「我」
就喊「我」,七分之一的
罕見的聲響,迅速不在場
淚比較久,它的記憶叫做蒸發
叫做無聲的所在


漁船自為雲朵
膠筏自為他的哭,他的笑
每一道沉默相處的皺紋
日上三竿的網子
會有生腥的影子
被季節酸酸剝開一層皮嗎


就隨意喊我,在夢中喊我
用盡晨曦的分貝
用鑿極光飄搖的感情
使勁搖醒不捨的宿命
不離心的花蕊與露珠
使聚眾的烟灰
復歸消波塊的灰撲敦厚


被失蹤,被嵌在「是」這個字的隔壁
被日曆深深困擾
被親人遺物中的手錶簧片
推倒了浴室中築好的積木
鬆開了懷抱
碰落了海洋的偶然是我,而鹽總是他
味覺依依的天空,的粗礪
被放在「的」左右
間不容一顆不曾光滑的小寫彈珠


不是我,要不然
如何是好,是不好
是不是不好,但
但我
我願意
他喊「我願意」
我願意(不)熄(不)滅


就算地圖變成地方,傍晚
飢餓的碗盤敲出聲響,如此
慣於承霤的留戀,如彼列隊
徘徊在水面的罅隙
習於糾結在臂膀的纜繩
繫住了
總是風雨出航的童年紙船


像白鷺鷥補丁過的
那種起伏胸膛,那種瀲灔之後
靜好的視域。我把耳朵
佇在生鏽廢止的站牌
任塭壟漫過,水車四散
任荒蕪的眉毛遮去
所有所有,關於關於
月光獨獨裝在一只晃盪的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