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月18日 星期二

【閱讀】墾丁男孩〈男灣〉

 『我何時覺得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哀哀的想。 』(振鴻〈夜〉《肉身寒單》2002:66.70.)



 一開始是為了尋找《好一座浮島》,高空誠品曾經匆匆一瞥﹔隔幾日,我卻在巨人誠品的彎彎角角和堆高的書目年鑑裡迷失了浮島的方向。跨年過後,誠品舉辦童話座談,人聲鼎沸,同夥小川示意閃先,我兀自沉迷在霜巨人與世界樹的世界裡。閱膩起身走動,是在轉角後偶然瞥見《男灣》,根據逛連線版瑣碎堆積的常識就一眼認出。啊!出書啦!就連同王德威等一併付錢拐帶回家。現在看完啦!回不去啦!想寫寫讀書心得引介給好友看,只是某章節令我怯步。



 他們──。他們出現了。目不轉睛。種種難過和痛苦的感覺紛紛升起,永遠不會有人了解我的痛苦是怎麼一回事。永遠沒有。猶如沒有人了解死去的邱妙津和即將死去的邱妙津是怎麼一回事。



   音樂家、詩人、大畫家總在這樣的情境下誕生。面對面總是坐著一堆

  無病呻吟的假道學家和文學評論家。(墾丁男孩〈永遠沒有人了解我的

  悲哀是怎麼一回事〉《男灣》2004:108)



  評論?拒絕對評論對話?喔!不不不,我只是讀者小學生看文本寫寫閱

讀心得罷了,還不到面對面呻吟這麼虛偽造作的位置,這只是卑微讀者主動

寫給讀者分享的低語。不妥嗎?唉......蘇珊.桑塔格說:「所有這些闡釋

活動都是對藝術的一種侵犯,是知性對感性的壓迫,是知性對世界的一種報

復。」又說:「我們對意義的追求,導致了我們欣賞藝術時只種內容而不重

形式。因此,反對闡釋就是反對內容,反對內容是為了回歸形式,而回歸形

式就是回歸快感」(1)因此書前的推薦序分別為紀大偉(1972)〈台灣有沒

有天使?〉及聶永真(1977)〈一開始我們都是簡單的〉,兩人雖同為七字頭

出身,卻賦予讀者不一樣的閱讀方向。紀大尾曾是「九O年代最基進的刊物

《島嶼邊緣》裡縱情嬉歡、運慾玩才,以搗蛋鬼(trickster )之姿喚起所

有界線、區隔浮游移動的夢想」(楊宗翰2001),而今紀雖身處海外,卻仍

以其豐厚的知識背景、酷兒(queer )角度,以文學經典、以國際政治觀察

、以倫理、以社會學、以同運、以社會新聞等開展其對於島嶼酷兒及同志人

權議題的持續關注與關懷,也讓讀者可以在此社會脈絡底下思考《男灣》所

在的位置,並透過異/我「角色」的錯位希冀讓主流社會感受墾丁男孩和整

個酷兒族群「可愛」的地方,其論點果然還是如此犀利與挑逗主流,令人拍

案;而近年來大放異彩的廣告青年聶永真則回歸故事性的快感與簡單,不管

序裡故事陳述的主角是誰,每一個符碼的奮力敲擊與影像/意象衝擊似乎都

隱隱緊扣著某些族群某些人與《男灣》的成長脈絡,一種試圖從自身理解文

本的相信與興奮的快感嘯散而出,簡潔、明快、剪接間不容髮,仿若成長是

一種不容喘息的破碎。



  『我們』、『天使』符號招喚了誰?誰的世代?誰的美學?誰的感官?

誰的藝術?或者書寫與實踐本身即是相互招喚、互為目的?



  然而這些不斷自我暴露的「話語」,似乎在與文本交織的互文世界裡

  ,存在著誘導讀者文本「正確」閱讀方式的企圖,因此「受制於作者對

  於理想讀者」的期待視野,似乎也顯示出這些看似叛逆又酷異的作家卻

  有些強勢的『製造』了文本的意義與價值網絡(唐毓麗2002:125)」(

  沈俊翔〈論九○年代臺灣同志小說的同志主體建構〉2004:527)



  因此讀故事時,你還會想太多嗎?你看到你自己還是他者的故事呢?是

否意義的產生與追尋還有待磋商呢?發聲的位置與立場還有所猶疑呢?你可

不是來選道德委員會的高級會員啊!是來聽男孩的故事呢!那就投射自己的

情感與文字互動吧!在閱讀的過程被勾起的情感、被誘惑的慾念和認同的情

誼紛呈交雜,再次證明了文字的一種感動性與實踐性。『其實,這就是同理

心的歷程。(振鴻〈摘要〉《沙程--一個男同志的主體實踐與小說創作》20

02)



   『暗中,誰的眼睛一亮/潮聲交換嘆息/黑夜解除所有對抗//少年

  拍掉身上瑣碎的錯字/當虛稱年邁的海/竟隨著他上岸/如一粒犯罪的

  鹽』(孫梓評〈少年的海─記花蓮七星潭〉《法蘭克學派|Frank

  》2003:31)



  成長是一種不容喘息的『破碎』。『破碎』,一種互為主體的經驗建構

,書寫於異性戀機制無所不在、資本主義消費文化橫行的年代,同樣有生理

 的欲望、精神的渴求還有日常生活的風景,以及最初最初的純真與簡單。



  我在本書。看見了自信、自主的主體建構,原來所有的所有的一切如聶

永真所揭示建立於『某種程度我相信他還保留著完整的簡單:就「誠實的告

解」這件事來說。』(聶 2004:11),『誠實』的暴露......,於是我們看

見生命故事最真實的面貌與溫熱的誠摯。這本書,很好看。



  意象是海,糾結是灣。



  『我們同樣沒有名字。必須去借一個,有時候。您供給我一個地方可以 蒙馬特遺

眺望。將我遺忘在海邊吧。我祝福您幸福健康。』(邱1996:195-安哲羅浦 書

洛斯《鸛鳥踟躕》)



  全書拆分成十九章,每一章節如同蒙馬特遺書一般『它們之間沒有必然

的連貫性,除了書寫時間的連貫之外』(邱);但是,男灣/南灣的成書上

從時間線索和作者後記來看,至少有五個章節以上時間/年齡是不連貫的,

而連貫的章節之間則有些人名會重複出現,但也限於幾個章節,因此在敘述

筆法明快平實與簡單鋪陳下,相較於《男身》(1998)、《荒涼人間地》(2

002)、《三明治俱樂部》(2003)等或迷離、或交錯、或偶合等經過完整構思

涵蓋許多面向的小說,我認為《男灣》日記般破碎的情節反倒擷取了一些真

實生活的耀眼碎片。電音與迷幻的題材不是沒人開過,陳思宏《指甲長花的

世代》用柏林愛的大遊行和文字吞噬般地想像來重現最驚世駭俗的逃離與越

界,但柏林、尼泊爾等終究是異國場景。而島嶼轟趴場景的情慾流動於蔡孟

哲〈夏夜迷幻〉也不是沒有鋪陳過,但只囿於一文而未成書。在《男灣》裡

,電音、迷幻、轟趴、愛情、死亡、情慾、性慾再一次結合爆炸,大膽地向

大眾重現,無疑更加貼近島嶼角落的真實場域,也把兩千年來媒體對於電音

、迷幻、轟趴與同志的歧視敘述與道德恐慌產生的誤解藉著文字現身,重新

把定義權與發聲權挪回男同志族群和電音族群等認同的主體身上。



  縱觀十九章,在我看的過程主觀感受到的,敘述的生命重量卻有漸漸往

後倒的傾向,主要是〈Brown As Ecstasy Trips〉與末章〈男灣〉/南灣的

原因,效果顯然地......有後設的效果。誤讀也好,誤解也好,總之我認為

全書的起伏落差以最後兩章最重也最輕。



   『你總是過分簡單地死去/黑色的棺木自西向東/在語言綻放的末梢

  /遠行的鬼整裝待發/黑暗的盡頭是海/還能為誰,打撈起/岸上有旁

  觀的殺生/一方潮濕的夢?//而我開始,一遍一遍/鴿子飛了,淘氣

  的孩子/修改想念/繼續不規則的比賽/在前往海邊的路上/不惜以旅

  人的悲傷下注:/與牌照過期的流氓擦身/幾刻荒唐,幾顆方糖//往

  摩天輪走去的/夏天的花襯衫/我們的未完成:/穿在寂寞的人身上/

  /在你枯萎的舌尖/時間,快步通過/啊,這柔軟死去的一天。』(孫

  梓評〈去海邊〉《法蘭克學派|Frank》2003:71)



  而我相信,修改邱的話語成:『現在,我相信每個男人一生中在深處都

會有一個關於男孩的「原型」,他最愛的就是那個像他「原型」的男孩。一

個「原型」的男孩,如高峰冰寒地凍瀕死之際升起最美的幻覺般,潛進我的

現實又逸出。我相信這就是人生絕美的「原型」,如此相信X年。花去全部

對生命最勇敢也最誠實的XX時代,只相信這件事。』也同等的意象清晰,

容格式的集體記憶,親愛的男男們,一個會愛男人的男人,還是一個會愛男

孩的男孩呢?男孩是愛慾,男人是性慾嗎?或者只是一體兩面?集體記憶,

心理的?生理的?還是社會的?



  所以想愛想喜歡的是男孩還是男人?想幹想愛撫想親吻的是男人還是男

孩?殘忍的背面是不信。誠實的告白是相信自己自始就是斷裂。我認為Brown

在故事中佔了心理原型這個重要的角色,不論是愛慾或性慾。而一個Gay

到底是要慾望一個男孩或是一個男人,我想這界線是非常沒有意義的,愛就

是愛,幹就是幹,這只是個人慾望選擇與喜好的問題。『勇敢與誠實』反而

成為下一步最重要的課題。



   『我曾愛過一個男孩/我躺下來企圖縫補自己/上半身和下半身的/

  皸裂』(孫梓評〈我曾愛過一個男孩─曼谷印象〉《法蘭克學派|Fr

  ank》2003:38)



  但是,如果勇敢與誠實的過程,每個牽手每個溫暖擁抱和觸碰回憶都忽

然被死亡所抹銷呢?回憶變成詛咒呢?愛慾和情慾的對象落空了呢?最真實

單純無邪率真的笑靨真地變成幻影泡沫呢?哭泣?不信?『揮動殘忍的斧頭

——對生命殘忍、對自己殘忍、對別人殘忍。這是符合動物本能、倫理學、

美學、形上學,四位一體的支點。二十二歲逗點。』(邱:11)



  哀悼死亡,可以互文可以足義,然後用自己的方式把死亡揚舉在世界重

力之上。這兩章的戲劇性與悲愴實在令人動容,〈Brown As Ecstasy Trips

〉以前後對比拉大張力,懺情傷逝,同樣是HIGH翻天的電音派對,卻因

為死亡而讓肉慾橫流、歌舞昇平的電音店顯得極端諷刺,『因為因為愛的成

分很低。即使肉體很燙。』因此和書的的封面『肉體很燙,愛的速度,卻無

論如何趕不上肉體的滾燙。但他卻也不願澆熄滾燙的肉體,因為那是愛的語

言,愛的證據......』兩句形成弔詭的詰問。因此愛慾與性慾相生相漲,但

愛慾能以性慾償還?性慾能以愛慾交換嗎?在愛與慾的對象都已落空的虛空

裡,能否用陌生的肉體來對抗真實回憶的永恆不在呢?怎樣滾燙的肉體是愛

所可以慾望的對象呢?死亡往前向所有章節拋出生命的聯繫與疑惑的眼淚。



  『自那時始知,愛比死更冷。』(孫:177)《艷光四射歌舞團》中的黃 男身

太陽與《男身》的夏生離去,讓愛比死亡更具震撼,讓主角薔薇與述事者桂

和痛苦萬分,久久無法接受這麼殘酷的現實,薔薇在幻影與回憶中以流水艷

光地汩汩流淌接受愛侶肉身與靈魂的真正逝去,而夏生則以旅行和信件來理

解自己解構過往,最後以『愛,是一座港口。總有船會來,總有船要走。』

來為愛情慾望角色的消逝生滅與過渡解套和超渡。但文字終究只能銘刻慾望

的失落、見證青春的腐壞,所以邱妙津完全地兩次盛開後,便以死這最決絕

的方式『見証文字書寫的終極困境或解脫』(王)因她還活著,便得面對這 眾聲喧嘩

兩次殘廢愛情意義的責任。而1995夏蒙馬特幾近狂暴的自殘為此書寫劃下最 之後

真實的句點。



  『我,沒有什麼東西是我的,有一天我是不是可以驕傲地這麼說。如今

我知道沒有就是/沒有。』(邱1996:195-安哲羅浦洛斯《鸛鳥踟躕》)



  時間,快步通過。『因為時間在,要用無聊跑過去。英文說 run thro-

-ugh ,更貼切。』(邱:15)好痛苦好苦澀的生之脈礦啊!還是得走下去, 鱷魚手記

用書寫讓情慾的餘燼再次死灰復燃。《愛情合約》裡小風陪著阿KEN往黑

色波濤裡灑下他母親的骨灰,然後阿KEN走回生活陪著小風家人吃飯,落

淚,時間快轉,阿KEN背著癱瘓的小風一直走下去,走到情節穿梭在溫馨

的回憶與現實的殘酷裡,導演與編劇無疑地從第一集到最後一刻都不放過回

憶與愛情的相生相殘。因此讀到〈男灣〉這兩章糾結成灣的回憶,到底是要

放梁靜茹的《中間》還是歐得洋的《孤單北半球》好呢?回憶,是海洋般的

渴望。眼睛,有著穿透永生的愛情。而男灣/南灣的諧音符號都同樣為原初

的起點標記了清晰的意象,即使退後一萬個盛夏仍舊清晰。而盛夏與海洋在

同志書寫的文本裡也很少缺席。



  『眼睛,也是支點,把我整具骷髏骨架撐起來,渴望睡進去他海洋般

  的眼。這個象徵此後分分秒秒燒烤著我。眼睛支撐起我與世界之間的橋

  。紅字般的罪孽與摒棄的印記,海洋的渴望。』(邱妙津〈第一手記〉

  《鱷魚手記》1997:22)



  於是墾丁男孩在南灣、在和平島,以回憶、以書寫為襯底支撐起一整個

令人懷念傷感的愛之夏。在時間的發酵下,慾望的挫折和不安因那張小卡而

得到慰藉,而回到南灣則讓慾望產生位移、轉化進而昇華,如孫梓評所說:

『別人愛你,你要誠實』(118 )而一紙誠實以對的小卡,讓無償的戀曲有

了支點,有了眼睛向來路的男孩深情張望,大聲張喊『這是我的』。



  『我會在這裡一直聽著Victor一邊守著這個叫做南灣的海洋,一直,一

直守著。我知道靜的臉躺在Brown的大腿上,但Brown的臉,其實其實是看著

我的。而今晚,那些情慾高亢的表孔珊瑚,將在夜晚九點鐘下雪一般產下白

色的卵。漂呀漂的,在南灣的海潮底下溫暖地遊蕩。』



  南灣會冷嗎?有溫暖的回憶,『想愛,我們就別無選擇。』(孫)無法

延續的情節,還有溫暖的海洋和肉體被墾丁男孩揚舉在沒有重力的回憶裡。



 『中央那座純白的島上/我們將在噴泉中擁抱/水柱下和陽光一同沐

  浴/並以強軔的鯨鬚刷洗粗礪的銅肌,那時/我們永遠是潔淨的/我們

  擁有整個海洋//所以必須等待。那一條最高的水柱出現/白鯨上屹立

  的少年/永遠地朝我微笑揮手/呵,永遠童年似地/在我冰封的堤外洶

  湧航過』(陳克華〈騎鯨少年〉《騎鯨少年》)



  我祝福您幸福健康。


2005年1月14日 星期五

【曾經】

  嘆了一口悠長悠長的氣

  透明的空氣分子銳利地

  與我柔軟的嘴唇道別

  之間的谷地

  沒有戰鬥機飛過

  要跟誰道別呢

                                                                               

  超現實的鼻樑是天空

  不存在的城

  什麼都沒有的今天

  我們都以為星漢燦爛

                                                                               

  什麼都豐盈的昨天

  都是碎片

  而薔薇蔓延

 

  而確確實實

  愛是以實化虛

  開啟與切斷怎麼就可以悠悠穿過

  你我春天掛在樹上的冰涼舌頭

                                                                               

  愛怎又是以虛化實

  或者掌聲代替噓聲

  那唯一的罅隙

  通過呼吸

  於是靈魂就都給了你

  誰說那不是冒險

2005年1月9日 星期日

【閱讀】白先勇〈Tea for Two〉

   〈Tea for Two〉是本選集全集中唯一小說的場景不是發

   生在台灣的作品。白先勇的關懷從台北人轉變為紐約客;《孽子》中

   最黑暗最黑暗的隱痛,這些紐約客一樣有。......紐約七O年代末、

   八O年代初的「歡樂年代」是關鍵的年代,宛如一九三O股市大崩盤

   經濟大崩潰之前那個黃金的「爵士年代」。......白先勇在這個《紐

   約客》系列的小說中,一貫續延他在《台北人》與《孽子》的主題,

   遷徙與流亡,或從聖彼得堡遷徙到上海,或從台北遷徙到紐約,這些

   人從不同的地方遷徙到紐約,身上帶著身分認同與性別認同(他們即

   使自身的性別沒有認同問題,但他們的性別須取得他人、尤其是家人

   的認同)的疏離,他們宛如〈謫仙記〉中的李彤,流落紐約異鄉,這

   篇小說入選的重要性是因其在中文書寫世界中,首次紀錄了美國八O

   年代愛滋降臨的年代。白先勇悲憫的胸懷成就其小說家重要的風格與

   人格。(林秀玲2004:020-021)



  能再次看到白先勇的新作品實在是非常高興。本來是為了蒐羅巫言前三

篇〈巫看〉〈巫時〉〈巫事〉才到總圖影印,想不到一翻《九十二年小說選

》,像是挖到寶一般驚喜,不但挖到〈巫時〉還連帶挖到白先勇和林俊穎的

小說,恐怕是我平時太少看文學誌,以致差點與稀世珍寶擦身而過。



  白先勇這次的〈Tea for Two〉還好不像《孽子》這麼長,

以致在短短幾小時便可閱讀完畢,只是其後所包含的歷史背景、意涵與時空

恐怕也不亞於細膩刻畫的《孽子》。當然,由於世代和涉獵領域的差異,白

先勇作品裡的擺設、物象與刻畫時空記憶的歌曲對我(1983)來說是完全沒有

意涵的,像是放空的神話一般。我認為白先勇對於紐約地景等公領域的描述

沒有多所著墨,而用第幾街等等地圖名稱地址幾筆藍線形塑城市,然後引介

到私空間的擺設與物象,交代的非常清楚有條理,而私空間的物品和人物穿

著又是非常華麗細膩異常到近乎愛戀回憶的地步。對於〈慾望城市Sex and

the City〉的了解恐怕比白氏刻畫的紐約還清楚的我,要了解七O、八O年

代的紐約,恐怕還是有時空背景的斷裂。而白的引介,等若是以人物遷徙史

的交代在時空上同時跨越中國、台灣、美國等,勾勒出歷史的變遷與動盪;

又以對回憶物象的細微愛戀映照存留他心中美好的永恆。



  誠如林秀玲於序所說:「林俊穎的〈雙面伊底帕斯〉流暢華麗文字典雅

不亞於白先勇,但兩人作品其實也顯露同志文學跨越兩代迥異的風格。相較

於白氏固守於喬艾思式的書寫方式(白式小說中每一件家具擺設、店名、歌

名、人名都是具有一定指涉義涵的隱喻),林俊穎展示的文字的流動與不確

切感更甚於白式,更是文字自身示範著情慾的流動與曖昧和不確定性。」所

以綜觀〈Tea for Two〉全文,「 Fairyland」中譯是「仙界、

仙鄉、仙境、奇境」等,而「 Fairy」則有「金綠色、(充當女性的)男同

性戀者、女性化男子、仙子、優美」等義,果不其然,白老大接下來用了五

顏六色的鮮花蠟燭來交相輝映這個身處異國的「安樂鄉」。再者,像亮黃色

「Tea for Two」招牌更改為紫巍巍的「End Up 」也是,在同志彩虹旗裡,

黃色代表陽光,紫色代表精神及靈魂,而招牌與文字的易幟,清晰割裂了歡

樂年代與黑死愛滋降臨後的大崩盤。在幽默歡樂與看似輕鬆的語調裡卻承載

白先勇無限的關懷以抵禦現實的重量,讓我想起一部類似的戲碼今年金馬獎

得獎之ㄧ《艷光四射歌舞團》,裡面在顏色的豔麗運用和話語如珠的幽默都

同樣處理了死亡這麼沉重的話題。《艷》劇中黃太陽淹死於海中、《T》中

安弟遭搶劫被推落月台撞得血肉模糊,不管是本該逝去的愛情或堅貞不渝都

同樣躲不過命運無情的操弄。



  因此所有的回憶更需要超渡。渡魂、渡人、也渡愛。最近為了花痴賀軍

翔和林依晨花大錢買了愛情合約DVD,裡面的運鏡和對於回憶的超渡,讓

我在看〈T〉文時有一種熟悉感,尤其是阿KEN母親美里如垮父追日般不

顧性命追逐往日伴侶身影,最後氣喘發作瞳孔放大死於無人的街上更令人觸

目驚心。《愛》阿KEN、《艷》薔薇、《T》羅,主角在自己最深愛親愛

的人死亡時都不在場,這樣的不在場往往是許多人一輩子的悔恨。阿KEN

枯坐海邊,和小風一起把骨灰沉入冰冷的海水裡,骨灰影像與愛戀隨水流逝

去,紅色的薔薇瓣也化為泡沫,愛情合約瓣碎紅殘而後徹底毀滅。薔薇於強

風陰鬱的海邊嘶吼招魂,愛侶逝去,背影消融,往日伊人躺成穿著壽服的屍

體,於是『接受』變成一種需要超渡、需要時間的命題。美里到死都無法接

受阿KEN爸爸會丟下他們母子,而《艷》劇的擲筊與黃色玫瑰更步步進逼

薔薇,迫其接受愛情與身體的一併離去。



  《T》羅則選擇逃離,五年的逃離與世隔離,開車逃離的情節快速運轉

不拖泥帶水,文字的簡捷速度造成了宛如逃難的動感,然後羅便置身於放逐

的生活裡,時間延緩甚至停留。生活細節與噩夢壓縮悲傷,回憶是一片最好

永遠空白的悲傷。但是主角羅一興起想要接續過去與往日回憶的念頭,已是

五年,五年不長不短,卻如浦島太郎般,時空丕變世事全非。愛滋如戰,好

友伴侶皆成焦土,苟活者也無法倖免,生命如爛泥待乾。『因愛而滋、因愛

而毀』嗎?這倒也不一定,HIV帶原傳途徑播和發病的延緩在現代顯然已

不同於八O年代的歧視價值觀,使用『愛滋』一詞也未免太有道德判斷。只

是,這也突顯八O年代初期對於愛滋和同性戀者的污名及誤解。瘟疫不論性

別、不分種族、國籍,只是恰好挑上某個族群。主角羅劫毀餘生,倒避過H

IV的瘟疫吞噬。



  不論海嘯或者瘟疫,死亡皆須超渡。渡死人也渡生者,大偉、東尼雙雙

自殺以避燈枯油盡般折磨的殘生,自殺逃避未必符合世俗道德,但是大偉和

東尼深摯的癡愛,生老並死,不相棄不相離,卻令人感慨現代愛情的貶值。

愛情還需要一紙合約嗎?這個課題在沈俊翔碩士論文〈九O年代台灣同志小

說中的同志主體研究〉和諸多酷兒、性/別論述有許多精采的思辨,在此不

贅述。而白悲天憫人地超渡大批亡魂的方法一如《艷》劇般豔俗的傳統歡樂

,以喝酒、唱歌、跳舞、點心、食物等歡樂氣氛來沖淡悲傷。



  如卡爾維諾所說:『我們可以發現:我們所選擇並珍視的生命中的每一

樣輕盈事物,不久就會顯現出它真實的重量,令人無法承受。......同理,

如果我們不能欣賞具有重量的語言,我們也就不能欣賞語言的輕盈。』(19

96:020-029)



  忽然間,幾乎同時我們一起唱起”Tea for Two ”來。愈唱我們的聲音

  越高昂,我看到珍珠的眼睛淚水開始湧現,百合的眼睛也在閃著淚光,

  仔仔爛掉的眼眶淚水已經盈到邊緣,小費那雙呆滯的圓眼一直在眨巴,

  我感到自己的眼眶也是熱辣辣的,可是我們一邊唱一邊卻拼命強忍住,

  不讓眼淚掉下來。生怕一掉淚,正在踢踢躂躂跳往「歡樂天國」的大偉

  和東尼會被我們拖累,跳不上去。(白先勇2004:141)



  如卡爾維諾所揭示的第一種卡法澄第式輕盈意象,白先勇將死亡揚舉於

世界重力之上,顯示出死亡雖有重量,但歡樂與大衛東尼遺書所賦予的想像

卻擁有掌握輕盈的奧秘。

2005年1月8日 星期六

【燈願】

   燈願,星夜流光裡的超連結。

         

  ◎  燈願

                                                                               

  點一盞燈。一盞搖擺不滅的血燈。

  你的名字是心臟,我迷離的詩箋是血管。



  樹



   這裡有棵巨大的樹,在一個人的高度這麼高的地方,長滿了白色的樹葉。樹上有兩

張詩箋,白白的,白底黑字,黑字像葉脈一般蜿蜒。

    

  那夜。

                                                                               

  腳步聲落著,落著,落在人行道上。落在我寂寞的心坎上,落在你迷離的眼神裡。

我們走著,我們落著腳步聲走著,落拓的墨漬是你,是你荒蕪成野的落拓。風好大,寒

流好冷,我們緊抱外套,隨著人群,那遊魂般的人群,害怕走失,靠的很近恨近,走近

那棵留下我們名字的樹。



  雨落著。

                                                                               

  那個大男孩點亮一盞燈。

                                                                               

  那個孩子正在讀著詩箋。

                                                                                

  燈1

                                                                               

  腳步聲落著,落著,淹沒在這座車陣喧囂的工業都市裡,落著,城市的寂寞巨大地

落著,忘記目的的腳步落著。

                                                                               

  好多人好喜歡寫夏天啊。野野,你那時候為什麼要走近我呢?為什麼呢?夏天好長

好長,為什麼獨獨你走近我呢?為什麼夏天那麼炎熱,是不是你?是不是?讓夏天燃燒

成燼呢?是不是有一天這樣的愛會燈枯油盡呢?

                                                                               

  你等了我一個夏天。等不到我。

                                                                               

  那個大男孩點亮一盞燈。



  燈2                                                                                

                                                                               

  雨落著,落著,水聲嘩噪,微醺瀰漫,瓶罐破碎,雙眼驚醒。雨落著,雨落在你的

臉上,雨嗚咽著,對世界感到不解的悲憤呢喃著,落在你失眠的夜裡,走失了,走失了

那些所有的過去。

                                                                               

  那個孩子正在讀著詩箋。 

                                                                               

  燈3                                                                                

                                                                               

  腳步聲落著,落著,落在樓梯上,樓梯扭轉,城堡位移。我可以認識你嗎?你要不

要到二樓參觀?我都已經快忘記你第一次對我說話的靦腆樣子了。好啊。你是不是跟每

個來的客人都這樣說呢?野野,我心機好重好重。你打開燈光。我一本一本逐書跟你介

紹。到底是你服務生還是我客人是服務生呢?我對自己說著。而你保持一貫微笑,耐心

聽我說著。

                                                                               

  野野這本很好看喔。今年才出喔。我在國家館翻過,你看,肉身寒單。嗯嗯。你還

是微笑如雀,唯唯諾諾,好敷衍喔。但是你的微笑好好看喔。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腳步聲零零落落地落著。我陪你去倒垃圾。然後我要回家了。你不須留我,我不須

留你。掰掰。

                                                                               

  那個大男孩點亮一盞燈。 



  燈4                                                                                

                                                                               

  雨落著,落著。落在電線上,那走鋼索的雨。落在發呆的人身上。微雨沁骨。火辣

辣的掌卻冰涼不起。媽媽打我,她說我搞同性戀,她說她犯著什麼錯,造了什麼業。她

一直哭,一直哭。我好難過,好難過。我的孩子是同性戀。答應媽媽,不要搞同性戀好

嗎?回來吧,孩子,媽媽不告訴別人,不告訴親朋好友,我會把秘密帶進棺材裡。回來

吧孩子,快,你快答應媽媽好嗎?我的頭被抱過我的溫柔雙手粗暴壓下......。

                                                                               

  我的書一瓣瓣凋零。我的眼淚一瓣瓣凋零。

                                                                               

  雨落著,落著。落在支離破碎的人身上。絲盡淚乾百花殘。

                                                                               

  那個孩子正在讀著詩箋。



  燈5                                                                                

                                                                                

   腳步聲落著,落著,落在知了唧唧的聲響裡,落在發呆的人身上。

                                                                               

  發呆好重好重喔。你會憂鬱嗎?我有朋友的憂鬱是深藍色喔,可是你不行,你的憂

鬱必須是青色的。如果我們都變成深藍色就一起去死,那樣好不健康喔。我不要。喜歡

你喔。你喜歡我嗎。我也喜歡你。你不要掛斷電話好不好。我好想哭好想哭,陪我,陪

我這個夜晚。你喜歡看電影啊。真的啊。我必須說我也是嗎。我好想睡喔。掛斷好嗎。

好嗎。好嗎。嗯......。六個小時的手機費。

                                                                               

  『驚訝於彼此乍放的光芒/就以為/世界是從/這一刻才開始......』

                                                                               

  那個大男孩點亮一盞燈。

                   

  燈6                                                                                

                                                                               

  野野,野野,你看你看在下雨喔!雨落著喔!雨落著。天黑黑,乜落雨。天空好黑

好黑喔。我上次來也下雨喔。落著,落在潮岸,落在領事館,落在你的眉毛,你的嘴唇

。野野,野野,你的名字是狼,你的名字是煙。可是為什麼你都這麼溫柔,也不嗆人呢

。你是憂鬱的狼,瘋狂的男兒。野野,騎車不要飆這麼快好嗎。我好怕,好怕喔。

                                                                               

  野野,野野,我是作夢的少年喔。最終兵器少年。你喔。那你當魯夫好了。因為你

好高好高。必須當橡膠人才能彎下身來親我。我們要在一起很久很久喔。否則最終兵器

少年會消滅你喔。你這個偷走我心臟的大海賊王。

                                                                               

  雨落著,你要從船哨一號出航了嗎?

                                                                               

  『夕陽西沉的剎那,會有一道綠色的閃光,像刀刃的反射,傳說看見綠光,可以找

到真愛,洞悉別人的真心。』

                                                                               

  那個孩子正在讀著詩箋。



  燈7                                                                                

                                                                                

     腳步聲落著,落著。落在半屏山,落在月光山。落在我家滴滴答答的古老時計上,

大鐘遲緩,你的手落在我的肩膀腰部上。野野,野野,你為什麼把原野帶來我家呢。為

什麼把白色的兔子,白色的鴿子都變出來呢。我家好亮好亮喔。你不要趁我眼花偷偷親

我。野野,野野,你有沒有來看我表演呢?我好緊張喔。成功廳好多人喔。燈光好亮。

你終究來不及看到。可是可是,為什麼你要上夜班還長途跋涉來獻花給我呢。野野,我

好想哭倒在你的懷裡把舞台妝都哭花喔。腳步聲落著。野野,我好擔心被工作人員同學

們看見喔。可是我好感動好感動喔。像我們一起牽手終於走過月光山隧道那麼感動。可

是我想跟你一起走在亮晃晃,人聲嘈雜的大馬路上。

                                                                               

  野野,你不要每次都在寒流來時,都要去吃海之冰,莉莉冰店好嗎。趁我冷的要死

,不得不緊緊抱著你相互取暖。楠梓的火燄好像鬼魂喔!對啊,楠梓好多鬼喔。好怕。

快躲。鬼有腳步聲。

                                                                               

  那個大男孩點亮一盞燈。

【春蠶到死絲方盡】

     那一夜確實是確實是夜

  疑問的命題是鈕釦

  燒灼的身體是拉鍊

  確實是夜是金屬

  鐵灰是體液

  指甲是大雨成織布

  那身體就一起生鏽

                                                                               

  手腳是青蛙廣告是屍

  瑣碎是垃圾海嘯是猥褻

  很明顯地大師說

  那就一起當垃圾

  所以腹肌手摸過就有顏色

                                                                               

  摸過你的膜就漲出顏色

  那一起開花開罐開起司

  額頭有一種相撞的啟示

  是你無法言說的粉紅時刻

                                                                               

  時刻沒有情結誰知道

  搖晃的床有高潮的

  情節你知道

  幹決定了長短

  硬度你知道

  

  就一起練屍是水銀

  臉色是雪融雪穿冶

  菊花火度久不滅蠹生滅

  暈船是渡是愛是和平

     那一夜確實是確實是夜

                                                                               

  夜!

  來跟我一起夜吧

2005年1月6日 星期四

【蛋我看了好久】-給魚果

  你知道的,蛋我看了好久,好久。

   好久,好長的溼雨天,過了,1.好像沒有發生。



 夏天,分開了,跟協議一般平和。現在又是冬天,你說宛如昨日。我走過長長的時光

隧道,把你留在記憶裡,關於我們具有的運作,跟夜裡的咳嗽一般,在霧濛的世界漸層

抵銷只謄輕微的、輕微的騷動如蕨。



 我看著蒼白的文。你留下的每一個雨漬,便掉落每一個你破碎的鏡像,是你從未留戀

也未曾駐足的所在。所以「蛋被偷窺刷得很白,狗和他們的化妝師,在倒數第二個地鐵

站蒐集日曬後離開」我曾經以為,或者你所提示的-一種史詩般的記憶,破碎如雨,如

何?如何能有辦法運作抽象,去逾越所有我們不曾貼合的肉身?



 蛋我看了好久,走過並且摩擦。摩擦一種從未有過的、愉悅的幸福,集體記憶,集體

的他們的下體引發藍色漸層的顫抖,我彷彿看見有一個世代指甲有花、腳掌有環;而有

更多世代像路上許多不相識的朋友在時間的凋零裡,逆蝕焚燒創世紀。你知道的,商業

運作如你如我的消費者,只是被時間與進化所消費的昂貴年鑑或書目。



 我轉過街角後,你繼續轉過街角,人生有好多的床腳、街角,讓我徘徊、讓你流浪。

欲望與消費的古典記憶,誰留下來一個光滑的蛋錯落的接口,快來消費。Dudes!

狗和狗都不可以同時下樓,老闆有張尷尬的臉、你我有若無其事的鍛鍊。



 2.好像沒有發生。這樣多好,強壯的粉紅色,性需要強壯,粉紅色需要溫柔,你有倒

三角的體型與肌肉最好,這樣最好。「這一刻好美,請停留一下!」親密的狗。「一顆

蛋的可能,也許是塔或是一張椅子,誰可以上來,就都上來吧!」你知道的,蛋我看了

好久,你還是離開,這樣多好,好像沒有發生。



 粉紅色是強壯的,紫色是脆弱的。色譜是更動的。這樣多好,END UP。



 我快把主詞你我丟棄了,怎麼辦?我還要為你寫詩評呢?寶貝!啊!一向都是你叫我

寶貝是吧!我曾沒叫過任何一個葛格為寶貝。倒是任何暱稱都是腳步勾引腳步,那些鬆

軟的花朵緩慢伸展,我在夜裡看書,開著從生活工場買來的小磨菇燈,仿桃花心木色的

書櫃旁邊放著范宗沛與孽子,彷彿回到濕冷浸潤的公司ㄧ般。



 我媽看了得獎作品心情如五味雜陳。那天,林瑞明握手恭喜。你的作品我很喜歡,很

前衛。真前衛?裡面連性器官諸如體毛乳頭都沒有出現,哪來的前衛?我的前衛是花痴

另一位輔大張姓得獎者通身丹寧牛仔裝下的乳頭。欸!不過他是直人!所以乳頭萎縮,

龜頭深陷,滿坑滿谷的直人攜家帶眷還有小孩,我忽然覺得好疲倦好疲倦。更久前的盛

夏睡眼惺忪時圖書館小姐衛道保守地問。請評審裁決好嗎?有幾段提到同性戀不太好,

放上去給市民觀賞恐怕......。恐怕啥?妳有恐同症還是恐性症。我娘看了......,然

後哭啊!哭啊!蛋是我內心好脆弱,好迷惘,好累好累。她每次哭,我都好難過、好挫

折。



 扯遠了。我最近常抓鮑爾狄倫的歌和照片,他好可愛,歌也好好聽。順便連瓊貝茲的

歌也一塊抓了,一整個烏茲塔克世代,一整個愛與做愛與和平的美好年代,多好?不是

嗎?絲絨金礦,華麗搖滾,順便連Velvet Goldmine 1998的電影都抓了,伊旺麥奎格

我好愛,好花癡!自從我看了猜火車後就愛上了這樣的形像了。藍色的白色的水重複排

列等待開與被開,一隻手破水而出,如澳運水怪般,脂肪厚實,飽滿著性愛的意象,把

藍海凝成一顆可愛的、可親的黃色笑臉。這是波浪誰都敲出類似顏色的聲音那就都躺下

吧!齊柏林飛船Led Zeppelin的歌Whole Lotta Love裡面的男生呻吟好好聽,可是好短

好短真是討厭,真希望有一首歌、一種節奏直接拆解自慾望。像你潛伏的大男人般口吻

,我已經來了你還不趕快躺下!



 重點是我想寫讀書心得,但是你說要我寫寫詩評,我腦筋開始混亂起來。沒有的回頭

誰也都看見了誰。所以我最近被交錯的文本著迷住了,作者他們不相干的海,有魚在躍

來跳去,MSN般。幹!我MSN老是會自己關掉!看白先勇最新的『 Tea for Two』

非常的意猶未盡,好討厭,一個個帥哥被他形容完,故事結局下場都不好,逃亡、遷徙

、家與HIV的襲擊,一場意外和瘟疫切割的故事前後,HIV戲劇性地攻克那年頭無

憂的生命、轟炸了每一樁堅韌廝守的愛情,場景與布置隱喻了背景與情感意義。花已經

打開了,我向小說的墓碑與孽子的造父,致上一朵無菌的瓣。



 因為白先勇的小說對話有括號,非常好閱讀。林俊穎的『雙面伊底帕斯』花了我很大

工夫在判讀畫面、對話與人物的指涉關係,但我很喜歡林俊穎文字,林大抵跟紅顏男子

李岳華同一世代,但林用詞繁複如蟲魚鳥獸字典,但情緒的心理轉折與看法則頗多雷同

之處。當然用詞繁花燦星堆堆疊疊我蠻喜歡的,畢竟從林三三時期『焚燒創世紀』到麥

田出的『夏夜微笑』至印刻刊載『雙面伊底帕斯』等一系列文章,其文字修辭衍異多變

如雨林熱帶。



 再說另三章床頭”盜印小說”,朱家老大天文伯母的『巫看』、『巫時』、『巫事』

,三篇用了我一整章影印卡印完,每天下午摸到有白衣黑褲黑圍裙帥哥的飲料店一張一

張當符咒翻,要死了!小說當成夏宇偽手工詩集一般,一段一段慢慢享受,名詞好多,

老伯母寸步不離家門,閉門造車造出了時間切片,空間模型,每個結構都充斥著一個可

以滑鼠游移超連結的詞類,平面的情節切面互接互文則開展了某某某的抽象型態,唉!

某某某?這可無法給個精準的詞。我看了城邦出的書,布爾喬亞,一整本如年鑑百科般

,都是符號名詞的解釋與由來;竟然還高興出下去有咖啡的歷史等等,都有精美圖片吸

引人們消費。是的!又是消費!我每次去誠品都感覺物神靈場在招喚我買書,誰餓了也

都來吃了那就餓了吧!好餓!你說餓是想吃啥?『巫言』很多名詞來回穿梭在情節之間

,伯母一高興就來個散捻花枯指一逕向前按『超連結』。幹!愛之夏!大剌剌搬了愛之

夏來,迷幻異域厚厚一本,時尚流行歷史方正一本,她好悠閒放了愛之夏刺激讀者的知

識需求。需求於是用消費實踐。我在誠品花癡一個身高有百八染髮、牛仔褲銀鍊的型男

半天,才把王德威和羅蘭巴特的白色厚書拿去櫃檯集點卡。穿著不俗學弟很高興在一家

日式料理店前跟我說他看過BOBO族,我急著進去吃茶泡飯倒沒搭理他,只是?看B

OBO幹麻?能擠身那階級的人少之又少......。誰的上面一直有人短暫停,他把他自

己走了,剩下一個他自己,然後轉頭走了。然後又是集體記憶沿著階級與時空斷裂了。



 你知道的,蛋我看了好久,好久,只能補述這麼多。



 沈俊翔的論文和評論都談同志主體建構,我只看過評論,裡面取材的材料顯然經過取

捨,總覺得可惜,或有無法善盡突顯各面向的書目指示。不過既然是有骨幹與要討論的

主題,限於字數對材料進行取捨也不無道理。



 蛋是這麼的長,又善於歧出衍異與合流,補述只是徒勞。就跟我看舞鶴的小說一樣,

好放肆姿意的文字,實在是看的非常非常『累』,跟他本人在說話時一樣的累,好吧!

看的有氣無力了。誰假的,鞋跟的藍色漸層了,跟誰探戈去了誰探戈去了腰上的,手。

誰都是假的,真的是假的,社會建構文化建構的,唉唷?好難說喔!文化可以建構,想

跟男人做愛的欲望天生可建構不來。



 蛋我看男人看了好久。寫到這也累了。

 做到這也累了,雨好像沒有發生,跨年跨過一個GAY好像不曾有過。



好久,好久的高潮,不曾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