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跳跳攝影/黃花風鈴木)
W。我多麼憚於向人提及,我累。但苦楚是該拘謹,是該乖乖待在它的籠裡,如果它失去了獨角,像我媽常講的「把苦往肚子裡吞」。所以我沒有對誰誠實過,除了極少數的人,因為這些太嚴肅太痠痛,以致我必須有防衛心,就算我知道的:
你是那樣良善。
你會跟我說,我想你大概也知道,但我沒有很驚訝,我只是覺得累。有些事,就放心裡,我是那種攤開話就會覺得很為難會崩潰的人。我總是很難對別人暢所欲言,也許文字還勇敢些,但也不是沒有保留。
沒有任何事可以讓我驚訝了,跤跌得重不重早就沒意義。
「我懂,可是我怕。」因為我也不免,要麻木一切來逃避世界。
你願意對我說這事,而我想,雖然我沒明講,我也已經把一部份的自己交
了出去,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大家心下明白這些相當嚴重的憂懼就好,生
命當真自會有出口?其實連我都沒把握,我也並不樂觀。
這種狀況誰能樂觀呢?我竟說:「當下處處是出口。」
也許,體諒別人就會得到出口。對我同樣重要。
但是你知道的,我知道我說的話會影響到別人,所以我只好說些言不由衷
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高度,用來讓自己痛苦攀爬。我從成年的前世被狠狠摔
出後,就全然不知道「自由」的快樂是何物。我認識太多事物,可是思考太
少,所有的價值都綁住我。正如,我相信「標準」這事,我永遠不能滿足別
人對我的期待。
我不能安身立命。我需要自我實現,而我也同樣渴望感情渴望被愛。
W,今天午後小巷,桃子前,你給的擁抱很溫暖,事後想起來會想哭泣,
會覺得我該在抽搐時抱著你痛哭,這樣的戲劇張力會比較大。看來,我臉皮
還是薄了點、保守了點。忽然想起,我妹也這樣在她北上時,給過我一個擁
抱,總是別人給,而我從沒給,沒給過誰沒說我要,沒說我也痛我也悲傷。
這對我家來說,在往昔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很恐懼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知道是我太怕受傷。沉
默像一層淒然的膜,把我和人群隔開,但我仍念茲在茲關於溝通。好煩困人
的矛盾不是嗎?如此不可言喻的陰霾。
今天天氣很熱,通過我血腦障壁絕對是一團漿糊,致我無法思考很多嚴肅
沉重的事。你問我最近的感情世界,其實老樣子,還是活在自己的生活裡,
沒有人介入,也完全不想去把握別人,因為毫無機會沒有動機,我的交友圈
很窄很乾淨,平常根本是自己一個人獨來獨往,所以也就一直是這樣。你那
樣逼問害我一時答不上來,害我低頭嚅囁,還以為自己真的在說謊。
但我真的疲憊於經營人際關係,就算我真的需要。
沒有人可以讓我說「愛」。也許是我根本不想愛別人就這麼簡單,我太笨
了,也許我根本不值得愛,也曾這樣懷疑自己的價值。價值,我是多麼討厭
這個詞啊!多麼世故,多麼像鞭笞人們前進的鞭子。自己的存在真的需要靠
「一份穩定平實的感情與激情」嗎?其實只是想要,有人聽懂我到底在說什
麼,並回答以簡單的答案就好了。
只要一個可以讓我喜極而泣的答案就好了。也許像承諾冬雷震震,也許萬
物接二連三的碎裂,他還抱著我阻止我散潰離去。這些都太理想,也許要到
樂園去尋。我所謂的原型,只有我自己是上帝才雕刻得出。
誰罩得住我呢?我又罩得住誰呢?
沒有一本教科書能給我們答案,愛之三角也不能。
我枯坐庭院的桌前,無法釐清思緒。但現在回過頭看,關於實踐還有關係
,人與人之間對你好對我好,付出與渴望收穫種種,只有在過程中才能落定
塵埃,不是紙上談兵就能決定該怎樣就怎樣,人有百百種不是嗎?要或不要
只有自己最清楚,何必夾纏不清呢?人沒這麼笨不是嗎?
不知道也許苦惱還是必要的吧。
只有刻意為之,才能順其自然。我想。但關係旁人說不得準的,所以我這
麼擺盪。
W,真的謝謝你這頓飯與瑣瑣碎碎(今天我真相信了好人會帶來好運像即
時雨這回事),在台南的旅途愉快,這座我愛的永恆之城記憶之邦。下次有
機會一定請你。
像周芬伶說:「友情最好的表達方式不是相擁而泣,而是一起看花開花落
,花開花落皆無心,什麼話都不必說。」
啊忽然想起我們坐在外頭待位,從窗口傳出的隱隱約約的藍眼睛。
而你跟著哼,這細節多麼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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