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1月30日 星期日

【20081201複寫】

(圖片這種東西呢就要偶爾離題且生活化,所以為了避免錦鞋夜行就把今日於資本時代賣場買五千送五百的出草收穫之一展示展示,最可怕的是我娘竟然當場拿五百補五十九元換了一床醜不拉嘰的涼被。)



  如果

  遺棄不再是我

  生命不再是

  枝散零架的拼裝車

  剛剛發生的

    誕生的剛剛

  混沌的雲翳

  覆蓋公園的椅子

      的池塘小雨溟溟

  連一朵雲都

  停不了的相框上頭

  世界失憶日放假三日

  醉從心房駛出

  空無與空無對望的軌

  悠悠

  是個長髮女孩

  傑正要走進

  夜闇的

  車頭燈無法解釋

  哪裡出錯正要

  哪裡都有車廂哪裡都

  有早上七點四十分的

  呼吸與流言正要

  這是第幾夜的煙圈你問

  問你溫泉的水

  滑不滑濕不濕

  熱不熱

  而心跳如果不再是我的齒輪

  與橫桄

  不再是每次我望著你

     每次我望著你

  不再是蜚語

  枯槁的未來式你解釋

  每天早上都有七點四十分

  車廂都有雲翳攪混

  現在幾點你問

  反問你那邊

  如果悠悠是座深城

  城流過一口井旁戲耍的

  傑是孤注一擲的牌面

  七點四十分的牌面鈴響了

  點滴緩緩地搖曳

  血是紅的徐徐地裝成

  一管

  一管的沙漏一管

  總共抽七管像隨機抽掉

  「客觀上的疼痛是哲學的。」你說

  過去式的句子克漏句

  肺的時態是風鈴

  風鈴是倨傲的

  而哪一粒砂是專屬於

  七點四十分

  相愛

  相肉相肉不要忘記皮

  是誰決定

  隱喻的霸凌問題

  那就寒冰魔獸爭霸

  感染科無戰事ㄎㄎ

  如果

  如果遺棄不再是覆滿耳朵的

  金魚缸底的沼澤

  澤沼的底缸是腐海

  難道那些垂直的濫情

  都不能分鏡嗎

  木星金星與弦月

  太陽教皇與弦月然後

  七點四十分

  是微笑鳥瞰的風箏

  接著輪到菸灰缸與摩天輪獻祭

  羽毛披覆全城的黑暗

  直到塵灰

  直到懵懂夷平我們

  黝暗隔離的姿勢

  持續凋謝的幻覺聲勢

  幻覺是七點四十分的

  醒覺是我

    是我

  再不棄遺果如我是聞如遠去的微小波紋





  今日備忘錄:笑臉照田庄。



       然後根據演化史,


       冰河巨獸與龐大的穴熊應當滅絕,


       小詩的足跡將漫步在單子葉的草原上。


[牢騷] 三更半夜找不到咖啡包

  我對這件事挺生氣,也不是說要吃三明治什麼的。


  因為我已經煮過泡麵,也吃飽了,甚至還用掉了八分之一顆昂貴的高麗菜。


  可是因為正在閱讀小說,這小說要死不死就出現紅茶熱咖啡之類的,


  寒冬中,讓我讀到一半開始想著,或許我跟裡頭的主角一樣,


  邊讀著《安娜˙卡列尼娜》,邊捧著馬克杯喝著熱呼呼的咖啡也不錯,



  這樣我或許可以快點結束這本村上的小說,然後繼續看大江健三郎的小說或駱以軍西夏旅館。



  接著,我就想起昨天到今天下午都還放在客廳牆角邊的一袋三包嶄新的東山咖啡包,


  想說或許被放到廚房去了吧,結果跑到廚房,卻遍尋不著咖啡包這種東西,


  這讓我很嘔氣,回到棉被中,翻個一兩頁女主角看了三分之一的小說然後去游泳,



  我又不甘心放下書又回去找咖啡包,想說會不會自己出現,或是被瞄到藏在哪個地方,



  像三更半夜的偵探一般,但還是沒有,我嘟噥著好煩啊華生該怎辦呢?



  唯一一包依傍在泡麵旁最像咖啡包裝的物事是蟑螂餌……


  櫥櫃裡還是只有紅茶包,可是紅茶挺麻煩的,還得加冰糖,要家裡有個男僕就好了啊,


  而且似乎只剩大塊的冰糖,總之就是不方便,要拿湯匙攪個半天,絕對比彈鋼琴還累,


  到底是誰把咖啡包全都藏起來的。



  於是現在好想讀跟鐵路有關的小說,神隱少女,銀河鐵道,遠方,


  我昨天讀林婉瑜的詩讀到一半被氣氛感染,突然好想聽很久很久以前聽過的民歌,


  結果就中斷詩集,跑去找奇怪到底是什麼歌,歌詞歌名歌手都忘光光,


  只剩一點點旋律邈遠地唱著,


  我記得我以前喜歡這首歌的狀況是,我會寫著某篇日記或文章,

 

  就響著這首歌當背景音,於是問了狐狸,找到張玉華但也不是,


  好像是雙人旋律,就問魚果,魚果傳了蔡琴和一些早期的民歌,


  但也都不是,就覺得唉啊,有生之年可能很難遇到,


  因為環境因為種種原因,或許是首超冷門的歌曲吧。


  今天還一直惦記著這首歌,



  就去翻大學城歌手、第一支舞、無怨的青春的歌詞,


  時間之河、光陰的故事,但也都沒有那種懷念的感覺,


  對位的那個蜂房般的形狀就是不在了,到底是哪首飄雨如絲的牧歌呢?



  就覺得有種可惜的感覺,彷彿有段讓人沉溺的記憶就這麼空洞了,


  我想是因為冬天的關係,這種溫度讓我回想起記憶中的每個熟悉片段,



  想回去,讓自己更完整的存在。



  這其實讓我想起某種詩觀,是跟氣氛有關的,此刻我很勉強地想著那首歌,



  試圖去哼,但就是沒有辦法,哼出哪怕是一句旋律也好,



  我知道我ㄧ聽到我就會知道的,但此刻的電腦裡一定沒有,這是新電腦了,



  兩三年前的歌都隨著舊硬碟壽終正寢了。



  現在腦子裡只浮現出霧雨的潮岸還有夏宇港都夜雨等等殘破的景象和字句,



  奇怪,人的記憶連結真是奇怪的東西啊。







  但一個沒有咖啡的廚房是不會有智性和溫暖的啊!!!!!!!!!!

2008年11月29日 星期六

【後往事誌】

  暗室瞬間散射的微光

  被晨光歛盡

  不必說

  不必說再見而牌面的預感

  一一浮現

  就把昨日狠狠飲盡

  當詫笑中的形銷骨立尚遠

  繁華逐亂卻迅速翻飛秋光而冬

  拉鍊內星空深奧

  你我軀幹光速折舊

  擲入逐漸發皺的河流


  被晨光剖切

  你我牽手走過喧鬧的市曹

  闖過無人一見的沙灘

  而足跡已經很深了

  斜雨點滴總是腐蝕我們

  總是以血脈彼此擁抱

  錦屏似的最初要付之鐐銬

  不必

  不必說青春的輓歌

  但我還是被你流銀似的告知

  鎩羽車裂

  在昨日繾綣而光塵

  猝然剝除你我影子的悠悠大街


  「連你也仆身了

   那就蹲好在雲端」


  風起的時候我們有玻璃罩

  野玫瑰的大合唱也有

  小王子的位置嗎

  你手握羅盤而我棄下

  倒反的望遠鏡

  好好地看你

  好好地感覺世界的荒涼

  烏合群眾的惘惘威脅

  而迷惘淚語中無可尋索的震央

  是潑燙的臉頰

  是沸跳的心然後開始倒敘

  以便再活過一次

  時時

  刻刻的月台


  「哪裡不公義我們就往哪去

   就算是黑暗大陸我們也去」



  我可以今日就碎裂

  我可以勇敢闖過無知的歲月

  冰裂的記憶緩緩撤退

  河流已經到達海洋

  要不要這一代就截止

  要不要就切斷攔河鍊

  假如幫你打上火紅的領帶

  那何必言及老年生活

  那何必放浪形骸底掠翼白水

  白水掠過乾涸的河道

  而每一道浪已是化石

  而昨日的波紋每一階都在下跌


  「而你懂我們的憂忡嗎?

   當傷口不住揉圓

   而敵人就在身邊」


  階梯複製階梯通往黑暗之心

  我們怎麼尋到綁住生命重心的

  毛線球呢?


  而那是一道巨大抽象的門

  但我還是裹足每晚每晚

  伏在門階

  哀傷中

  不捨地應聲斷裂

  想念離去的柴火面容

  或者枯葉的味道

  似焚似燼

  似創世紀而我對世人

  伸出顫抖的手指練習發聲


  「這端你指揮那端我共鳴。」


  當燈罩退得比優曇波羅花樹更遠

  誰終其一生只是期待

  只是等待天氣轉涼

  等待黑夜燭光搖曳

  在剔透綻線的珠串與膽怯中生活

  負荷一絲說不出口的稻草

  生命真相已不允許的負荷之後

  彷彿只是方才的往事

  彷彿每一棵花樹都繫緊了

  千千萬萬條籤詩

  而那時你我

  早已是

  早已是收攏

  世紀落日的通紅棉被

2008年11月26日 星期三

【軟弱】

  ── 給 Cephas




  如果

  被彼此的沉默灼傷

  那可以讓昨日更廉價一些

  你知道床與床比鄰

  但之間的峽谷稀薄

  如何用日曆糊成家具呢


  如何辛苦徒步直線到達

  當明日依然走索

  該如何好好感受一把

  剪刀的顫抖而日光斑駁

  該如何我是無法學習

  被誠懇的男孩溫柔裁剪


  可是星球是怎麼學會渾圓

  以及平衡呢

  你的手勢退縮猶豫

  之間的浮生迅速成為荒漠

  十字路口旋成風車

  轉身的形狀契合然後天地左右


  或許我的寂寞

  從來就不合你的身,即使

  你宣稱三分之二的黑白

  之後就對白就剩彩色了吧

  但之後騎士就沒落了吧  

  玫瑰在泥土的墳裡


  好幾次我再也認不得

  門階與亂石堆壘的差別


  只有受過傷的人

  才知道多的,才知道

  少的,微醺

  吻的輕,與擁抱的重

  而時間的味道濃郁

  肉是立方體若你懂容器

    

  像頸子一偏就有蓋子

  隨即有什麼滑落

  每夜我想到血流與裂隙

  唯一的儀式

  唯一的翼。打開你說

  於是風把黑串成夢一一烘烤


  而你怎麼摸到那隻象呢

  當夜晚來臨

  蛇也沉睡

  沒人為蘋果素描

  沒人在喘息中真正長大

  並學會勇敢揮劍向擺佈


  沒人真正認得

  瘸腿行走和安慰的差別

  那些神蹟只是匆匆照面

  日出之前我已翻遍

  此生的抽屜、拉鍊與日記

  虧欠與逐漸失去音訊的交臂

2008年11月25日 星期二

[冷眼] 不朽的噁心書與嘔吐詩

 昨個兒不知怎麼的在批兔A8見鬼了,點到大總統獄中詩,

害我雞皮疙瘩瞬間掉滿地還以為是網友假造的,反串譏諷來著

。結果今天新聞一播,我的媽啊還原來是真的。



 但這真的,同時也是假的。



 最噁心的還是「詩」這個字,幾乎讓我想拿張衛生紙往這個

尊貴的字眼上擦一擦。



 不要以為散文斷行就是詩。



 所以就想,究竟有什麼東西跟扁皇獄中詩──ㄜ是獄中虱有

異曲同工之妙,甚至同等威力。就把自己書櫃找一找,唉呦,

還真的有三本保存良好、品相均優的舊書,叫做《不朽的遺訓

總統蔣公遺囑》,裡頭竟然還有中英文對照,另有蔣經國《風

木孝思》和《風雨中的寧靜》,內容同樣噁心巴拉濫情得要命。



 或許呢,也可以學學蔣總統青年節文告,先做中英對照準備

出版,然後再找人譜曲,只是現在不是威權時代也不是扁大總

統當政要找誰聽或搞置入性行銷呢?畢竟全民最大黨都是假貨

,搏君一笑,倘若水扁兄肯犧牲色相,貨真價值以無上妙音唱

唱青年維新、獄中靜思、貪污心要也是不錯。



 我想呢雞腸子的馬嬰狗大總統真該多點撐船肚量,仿全民X

X施主席那卡西節目模式,讓不甘寂寞的絕食總統有個MV星

光舞台,放到地下電台和一些粗製濫造的鄉土有線頻道去放送

,否則景氣差到真的沒錢,就在土城看守所或雲二監之類的地

方播送好了,鼓勵鼓勵咱們中華小國的受刑人不是嗎?



 哇,夫妻價值家庭價值,真是其利斷金,貪財貪財。



 還真的是,真摯得幾乎讓人以為那個告別的年代是假的。



 反攻大陸是假的,建國也是假的;暴力與警察打人是真的,

貪污當然也是真的。人們總是站定一個立場選擇片面地相信,

就再也聽不下去了。



 什麼時候,我們才能擺脫這個惡夢呢?



 我們能定論他性格矛盾才致此歧途嗎?或者上個世紀金權政

治的溫床與島國長久的權力鬥爭、官商勾結,甚至二次金改這

些偶然機會所鑄造出的歷史必然?



 我們無法有任何理由,為我們曾經相信說出那些話語的人開

脫,因為陳水扁並沒有任何太多環境與前朝包袱的制約,在那

以為會改變島國政治生態與僵硬體制的八年,在歷史的順風球

與高點上,他有太多機會可以依著個人的主觀能動,做出優秀

的成績,留下漂亮的身影,如果他真的以國家利益和臺灣人民

團結為重,如果他真的相信法律可以貫徹公理正義。



 太多的如果……



 如果『您』真相信『公平』,除了建國外,其餘的都不該讓

人民失望,因為真正的提升是從個人出發。任何當政者當引以

為戒,如果這個集團是以反貪腐起家,因為沒有人民希望,每

換一個主政者就是又一次失望的諷刺。



 更何況,唉,『人心望治』與『警察打人』。



 真諷刺啊,笨總統們。

[目錄] 關於破爛的二三事

兩年前作過一個惡夢,

就是整個書房燒毀掉。



其實燒了也好,

反正都是一些破爛。



況且通貨緊縮,

就連資源回收價格都跌得嚇人,

以致關門大吉也不在少數。



這個世界上實在太多破爛了,

但唯有破爛讓我覺得親切可喜。



有時踅在平整敞直的街上,

就覺得馬路秩序得可怕,

幾乎,

覆蓋了現代人生活空間大部分。



特別寂寞的時候,

覺得城市空間,

讓我不寒而慄。



主要是不熟悉,我知道,

我永遠不會熟悉,

那些本來就不是組成我的,

永遠疏離在另一個世界的

──拒斥。



乾淨,秩序與發展,

同時也是,

寧靜暴力的同義詞。



沒人能逃躲得了,

敘事如同破爛,

持續地消失,遺忘

沒有人知道,

會不會,這些破爛,

在未來,

會有捲土重來的一天。



於是我深深地躲進棉被裡頭,

老是夢著,

啊希望永遠不要醒來,

面對這個殘酷的世界。

2008年11月22日 星期六

[瑣碎] 空間的權力



(跳跳攝影/2008/11/22美麗島站光之穹頂,紅線轉乘橘線時路過拍攝,令我驚嘆不已。)




 結束實習上站,便把隨我四處旅行台南台北的書籍一律搬回家。



 書雖睽違書櫃已久,卻發現又增許多份量。



 經過一番努力,不斷蔓延的書房終於分類整理完畢,卻發現才隔個夜,一

隻白色的瘦小蜘蛛迅速在畢恆達、安藤忠雄、柯比意、包浩斯、電子舞曲聖

經的書籍和組合屋的鋼柱之間吐絲結網,儼然是輕鋼架建築,我看了半天,

倍覺這個小小的野生單元城市特別有趣。


 如果以一隻蜘蛛丈量世界的角度來看,它的「家」上頭是一顆發光的藍色

地球儀、鋼彈機器人、長生殿節目冊,下頭則是日本仙力時老時鐘、一片銳

利的頁岩石、與雲門舞集節目冊(白三美麗島與花語)、現在詩2來稿必登

粉紅冊、現在詩4、印刻文學生活誌;左擁洪範書庫,右靠皇冠與麥田大眾

文學;背後的粉刷白牆如龐畢度中心裸露著糾纏的第四台管線,至於前頭,

當然是寬廣的優勝美地書房啦,這裡或將是它終老此生的終極邊疆。


 我甚至可以想像它的世居,甚至深巷大宅,乃至潮濕勾連的叢林。


 像哈比人歷險記中或是哈利波特書中那些讓人毛骨悚然的碧蟲毛獸。


 如果不是因為我要把幾米的《月亮不見了》擱進去,我也不會在這個最最

隱密的角落發現這個無聲無息的瑯環福地,像一個半徑不規則的圓規,每一

捆繩索都隱隱然拉出不同的張力,終於重複出讓城堡主人在中心陷溺的位置

,不知道何時誰會誤闖進來,是K抑或冬夜裡哪個旅人?喔是哪隻倒楣蟲子

才對,而我則是永遠到不了城堡的K好罷!我的書房將是它永恆的流刑地,

除了這兒,哪都去不了,當然也沒辦法像蜘蛛人在曼哈頓的高樓大廈之間溜

鞦韆。它是另種我到不了的權力,只因我是巨大的羊齒植物。


 我們到不了權力與城堡,到不了,我們甚至連自己的處境都無法選擇。


 在這樣加深的冬天裡,什麼也沒有,持續乾涸著。


 除了在同一緯度沉睡的紙張,它們的夢與人類這種生物的鋸屑。


 但這可是我住的地方吶,怎容得此不速之客久居。


 完全沒有認罪協商或就地合法的餘地,於是我假裝溫柔輕輕地搬書動櫃,

在它卻像一場無預警的災難與暴力,我眼見那座憑本能搭成的完美結構迅速

癱軟、斷裂、剝落,蜘蛛恓惶奔走,像未竟的稚嫩(粗糙)理想毀於一旦,

或者換個喻好了,鐵門才拉、艷幟才張、鞭炮乍放,就被上門的芳警抄了。


 終於再也不作聲了,多像野草莓啊苦難的紅燈戶。


 但我知道它會重新修築,直到彼此信賴的民居從綠野漫起再次包圍城堡。

2008年11月15日 星期六

[近境] 吳志寧抱六弦琴唱全心全意愛你

  929樂團主唱吳志寧在靜坐現場撥著吉他唱「全心全意愛你」時,


  我感動到眼角濕潤、險險掉淚,



  這首歌這張專輯我可是聽了好幾個月,



  喜愛程度跟「我不和你談論」不相上下。




  然後點歌時間,我點了耳熟能詳的「美麗島」,


  近距離幫他拿麥克風,


  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實在太有魅力了。 :)





附吳晟原詩作



〈制止他們〉(1981年) ◎吳晟


我們全心全意的愛你

有如愛自己的母親

並非你的土地特別芬芳

只因你的懷抱這樣溫暖

並非你的物產特別豐饒

只因你用艱苦的乳汁

養育了我們


一批一批沖湧而來的波浪

紛紛讚嘆你是美麗之島

在你懷中長大的我們

也用全部的肺腑

唱出對你的深情

歌聲中,不只是虔誠的禮讚

也有我們深深的感激和依戀

還有我們深深的創痛和憂心



誰願意母親遭受傷害

誰願意母親受到踐踏

曾經被離棄,曾經受盡欺凌

你的斑斑創痕

曾使我們的眼眶飽含淚水

而你寬厚的本性

一一撫平了每一道傷口

徒然添增惆悵的哀歌

我們不再唱

我們不再為你坎坷的昔日而悲嘆

但你或將面臨的災難

我們不能不焦慮

那麼多不肖的子孫和過客

只顧攫取私利

不惜瘦了你、病了你

我們怎能不痛心


山林,是你的骨骼

卻有人不斷揮舞巨斧、濫加砍伐

逐漸逐漸癱瘓了你

含有大量毒素的污水和廢氣

毫無顧忌的排放、不受管制

窒礙了你的呼吸

肆意污染每一條河川

肆意毀損每一片大地

那是你的血脈和肌膚呀

他們難道不知道

這將嚴重威脅你的健康嗎


繁榮啊,急速的繁榮啊

所有的傳播工具

都這麼自信地誇耀、興奮地頌揚

然而,繁榮就是一切嗎

繁榮的背後,隱藏著多大災害

不必探究嗎

誰也沒有任何理由和藉口

散播陶醉的迷霧


挫傷,可以用你教導我們的堅強療養

窮困,可以用你教導我們的勤勉克服

屈辱,可以用你教導我們的厚道原諒

我們本就需求不多

我們本就不習慣嚷嚷

那麼多不肖的子孫和過客

卻一再危害你的健康

又撒盡謊言掩蓋

我們還能漠視、還能不說話嗎


唏噓安慰不了你的憂愁

皺眉挽救不了你的苦痛

若是你的骨骼、你的血脈、你的肌膚

一再遭受破壞

你還能稱為美麗之島嗎

制止他們阿、制止他們

用我們嚴肅的聲音

用我們不容曲解、不容敷衍的聲音

制止他們再傷害你、再蹧蹋你


是的,你不過是廣大的世界中

小小的一個島嶼

在你懷中長大的我們,從未忘記

再美好的家園,不盡心維護

轉眼將成廢墟

不能維護你免於任何災難

我們的子孫,將如何安身立命

我們還有甚麼依靠

足以展望更長遠更遼闊的未來


你是以多麼慈愛的胸懷

呵護著我們

我們應以加倍的感念回報你

制止他們阿、制止他們

用我們嚴肅的聲音

用我們不容曲解、不容敷衍的聲音

制止他們繼續摧殘你

[一些] 昨日成大靜坐運動現場實踐心得與小卡片

小卡片:給各地靜坐我不認識卻同樣堅持理想的各位,給同在遠方

    台北自由廣場靜坐的妹妹宜真與聖媛,天氣冷了,要多穿

    點衣物不要感冒了喔,記得要吃飽飽的,不要苦情,記得

    要快樂喔!不要灰心絕望!要溫和地堅持下去!這是一場

    社會改造運動,不要被偏頗的媒體和短視冷漠的冷言冷語

    所影響!大家加油!




  我是帶著些許疑惑去現場參與靜坐的,

  這是我個人生命史中第二次身體力行參與社會運動

  (第一次是今年的同志大遊行)。



  基於運動發動後便不斷補足的書面資料(特稿、社論、法條)閱讀,

  以及我在成大一天下來的觀察與人際溝通。


  經過我反覆咀嚼、獨立思考,我做出我個人的政治價值判斷如下:


  1. 道歉下台的訴求不算過分,而且相當合理。


   對這次發生的許多事件,政府絕對要慎重地低頭道歉,

   不要只是謝謝指教或再檢討草草帶過。

   我實在是受不了不管哪一個政府當權,兩黨或是任一個公家機關,

   都以顢頇、得過且過的態度來面對其失職及謬誤,

   彷彿每件事都是別人的錯!自己都沒有錯!

    

   公權力施為者必須對其每一項影響群眾的行為及決定負責任才是民主真諦,

   對賦予其權力的人民來說,其意義深遠重大,我們不只是投票人頭而已。


  2. 修改集會遊行法的方向正確,這塊腐朽的鐵板本來就該埋葬了。





                靜坐連署學生 成大物理治療系大五 薛人傑

2008年11月13日 星期四

【至高法】

(離題的圖片說明:復健部物理治療組實習結束,大夥於長榮桂冠酒店舉辦送舊。)



  「希達和巴茲搶得飛行石後,

   用了毀滅的咒語使天空之城拉普達的武裝整個解體……」




  如同馬戲團的街道上

  有昨日的宿醉,有誓言

  每一片落葉與每一塊方磚

  我赤著腳手無寸鐵等待


  走過行伍與身世交叉的三線道

  赤著腳

  手無寸鐵的人與

  我並肩挑起廣場的砂塵


  玫瑰的名字不叫玫瑰

  也無損她的美麗

  而有一種寧靜的鹽堆

  只能用日夜的火炬照耀

  早安要說早安

  晚安要說好夢不驚夜夜平安


  卓越的人都善於健忘但穿戴整齊

  我赤著腳等待他們複製

  粗暴卸下我的所有


  我手無寸鐵排在

  歷史與階級的末座

  嚼檳榔、抽菸

  穿藍白拖

  除了國家與守法我們一無所有

  

  我赤著腳坐在

  不同口音的牌桌邊

  吃、褒湯、大鍋炒

  隨口酸個幾句妳看妳看台灣國

  除了貪污與犯法我們一無所有


  我們一無所有的短淺音樂與食糧

  關在鐵窗內

  如同生產線的街道上

  有高貴的領帶綑綁

  有呼嘯而過不搭理人的汽車

  我赤著腳手無寸鐵守著


  我赤著腳手無寸鐵守著一盞

  微弱的路燈。我只相信

  那盞細沙也似的路燈

  像您溫熱的掌心與

  蹲低的眉心閱讀著約翰.彌爾

  有什麼介於公理和正義之間

  有什麼至高法

  比我們的相愛還盛大呢


  無寸鐵的我只有妳的掌心

  啊花開正對時妳唱

  什麼介於海角的天空和地面之間 

  我赤手空拳

  揚起每一面彩虹旗

  有什麼介於白袍與僧袍之間

  傳遞、情書、以及

  親屬的永生證詞


  我赤著手敲打

  每一幅合情合理的地圖

  樂生、關愛、思念之城

  無障礙的街道上

  等待重逢的擁抱飛奔而來


  我空拳等待

  人體肉彈、不死之火

  平權的衝擊波

  有什麼介於謊言與緘默之間

  如同方糖的鳥鳴囀自路樹上

  平坦的路面交叉下一季

  的預感,的憂歡

  我手無寸鐵

  我只想說話如同細水沒有盡頭


   突然我憶起黃花風鈴木與鳳凰木之間

   或者木棉與杜鵑的溫柔突然憶起你我  

 

  如同花園的廣場與街道上

  我如同父輩赤著腳犁過洪荒

  我如同母親手無寸鐵不斷編織

  我如同一座

  沉思的山丘等待


  等待。等待。等待

  下一個崩解時間與空間的世紀

  我們的命運將不再

  不再會是群眾平庸如此我們



  「這一天,讓我們彼此種一顆草莓。」



2008年11月12日 星期三

[時刻] 日落後二仁溪出海口



回家時路過南萣僑拍下留念,很難相信台灣汙染最嚴重的二仁溪今日會有這般景致吧!





橋上佈滿萬年殿建醮的燈籠,只取其中一盞互為輝映。

2008年11月8日 星期六

[整理] 1106相關特稿及評論 research


道歉、下台、修法「1106台北自由廣場靜坐現場串流轉播」:http://live.yahoo.com/wenli

「1106成大現場直播」:http://live.yahoo.com/tainandirect

「相關問題及運動過程懶人包」:
http://yblog.org/archive/index.php/9384



 在一切自由中,給我知之自由,說之自由,以及憑良心自由辯論之自

由!──John Milton



 許許多多的其他種自由,都握在政府手裡,但是表示意見的自由(

liberty of opinion)可使政府自己向其職責低頭。這就使每一個時代都

發生過為真理而殉道的事蹟。而且,這個世界也僅僅是用了那些曾經開

導過它的人的熱血,才把它的無知洗去。──Lord Erskine




 集會遊行法的可怕,在於連三人、五人、十人、二十人、四十人這類

不阻礙交通也不妨礙他人安全的「小行動」(就像樂生在景美人權園區

,甚至像「反高學費聯盟」在教育部),也可以動輒解散、起訴、判刑

,而沒有任何有效的救濟管道。所以,一定要廢除、廢除、廢除!(

。 =.=a)



 『給我走上街頭表達意見的自由!』



 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跟鄂蘭(Hannah Arendt)

 兩個人談論公民不服從的文章

 http://www.qibao.icampus.cn/shownews.asp?newsid=4074

 http://0rz.tw/b01d3



 ◇ 1106行動聲明/camduck



 抗議警察暴力!捍衛自由人權!


 從11月3日開始,中國海協會代表團來臺與政府簽署各項協定,同時在臺

北各處,就陸續出現警方藉「維安」之名,對各類以和平方式表達不同意見

者,進行粗暴的盤查、損毀、沒收、禁制、拉扯、驅離甚至拘捕。絕大多數

遭致警察暴力相向的民眾,根本不曾靠近陳雲林人身,有的市民甚至只是路

過、停留或單純拍攝記錄,即遭受上述對待。


 透過媒體畫面傳送,我們驚覺事態嚴重—這已經不是維安有否過當的技術

問題、更不只是政黨認同選擇的問題,而是暴力化的國家公權,對市民社會

的嚴重挑釁和侵犯。所有彷彿戒嚴、罔顧自由人權與民主價值的管控鎮壓,

連執政黨的國會議員都質問行政院長;卻只見身為最高責任主管的劉揆,仍

在輕佻地詭辯和推責。實在令人既錯愕憤怒,又深感羞辱和不安。


 我們不禁要問:難道要強化兩岸經貿交流,也必須透過降低臺灣的民主自

由程度、以達成與中國同樣極權統治的水準嗎?


 才不過短短幾天,臺灣人民好不容易匍匐建立的民主自由體制,在滿城的

警力、威嚇的氛圍與強勢的防堵中,幾近崩解。我們政府,在如同警察國家

的武裝保護裡,自我陶醉於「歷史性儀式」的想像、與酒酣耳熱的輪番大宴

中。於此,憲法所保障人民的自由言論與行動權利,完全地被擱置、甚至忘

卻。


 因為多數的強勢作為根本違憲違法,無怪乎鏡頭前沒有一個警察能理直氣

壯說出,他們根據何種「法律」,執行這般上級交待的勤務。警察原是保護

人民的公僕,如今在這政府由上而下的嚴峻要求中,競相成了限制與懲罰人

民表達意見的打手。我們無意歸咎個別只能服從上命的員警,相對的,我們

嚴正要求下達此一惡令的政府高層,必須負起最大的政治責任。


 我們只是一群憂心臺灣混亂現況與未來發展的大學教授、學生、文化工作

者和市民,在沒有任何政黨與團體動員及奧援的前提下,十一月六日(四)

上午十一點,將自發性地集結於行政院大門前,以「著黑衣、戴口罩」作為

沈痛抗議的象徵,並牽手靜坐至訴求達成為止。我們的訴求是:


一、    馬英九總統和行政院長劉兆玄必須公開向國人道歉。


二、    警政署長王卓鈞、國安局長蔡朝明,應立刻下臺。


三、    立法院立即修改限縮人民權利的「集會遊行法」。



 ◇ 1106靜坐行動說明


 我們是一群憂心臺灣混亂現況與未來發展的大學教授、學生、文化工作者

和市民。我們看到了近日來警察不當執法、侵害言論自由,導致合法集會的

民眾受傷等事件。我們驚覺事態嚴重—這已經不是維安有否過當的技術問題

、更不只是政黨認同選擇的問題,而是暴力化的國家公權,對市民社會的嚴

重挑釁和侵犯。我們為此感到擔憂,因此從11/06上午11點開始,聚集在行

政院門口抗議。我們在11/07下午四點遭到警方驅離,我們現在改聚集在中

正紀念堂,並發起長期抗戰。


 試舉出近日警方的不當行為:淨空高速公路車道,禁止民眾在公共場合舉

國旗。禁止民眾在公共場所說「台灣不是中國的」。民眾在圓山附近手持DV

拍攝被警方帶走。民眾想要施放印有「黑心」圖樣的氣球被警方制止。民眾

騎機車懸掛支持西藏獨立的「雪山獅子旗」,卻以違反集會遊行法為名禁止

通行、包圍等。這些行為已經嚴重的侵犯人民的基本自由。


 我們深信自由的重要。試想,假使當年行政權動員警力驅散凱達格蘭夜市

、驅散紅衫軍,那麼台灣的公民就沒有機會聽取社會上不同的意見;正是因

為他們沒有被驅散,不同的聲音才得以被聽見。人只有曝露在各種不同的意

見中,才能學習判斷意見的優劣,這是公民社會不可或缺的條件,也說明了

言論自由為甚麼可貴。


 正因自由如此可貴,憲法明文保障此項自由。位階較低的法律,應該輔助

憲法,將之具體實現並定其界限。然而,威權時代、戒嚴時期遺留下來的集

會遊行法,卻嚴重危害言論自由。它的許可制預設人民的集會遊行會違法;

它的禁制區寬免政府機關於民意的挑戰;它授予警察過大的裁量權,竟使警

察執法時越俎而代法官之庖。


 因此,對於集會遊行法我們有以下幾點具體建議:



(1)許可制改為報備制。政府不應事前審查,預設人民的集會遊行會違法;

(2)檢討禁制區之規定。集會遊行是手無寸鐵、無權無勢者陳情抗議的方法,

    現行的禁制區規定卻不容人民挑戰行政機關;

(3)規定警察執法的界線。避免警察無限上綱、恣意妄為;

(4)取消刑罰,改採行政罰。就同樣的行為而言,

    集會遊行法規定的罰則比其他法律苛重,違反比例原則。


 有關近日人民與警察的衝突頻傳,我們感到相當心痛。也有人質問我們

為什麼不站出來譴責群眾暴力。對此,我們做出以下的回應:我們堅決守

護、支持人民表達意見的權利,但是也堅決反對任何暴力的手段。我們從

近日發生的許多事件看到,人民的暴力可以由法律來規範,警政單位的公

權力卻可能濫用,並擴張成無所節制的暴力,沒有受到應有的約束。因此

,我們選擇站出來,譴責政府使用暴力的手段來壓制人民合法表達意見的

自由。


 我們是以學生為主體發起的公民不服從運動。我們希望所有認同我們訴

求的公民、市民來一起參與這場運動,共同要求「馬英九總統和行政院長

劉兆玄必須公開向國人道歉。」「警政署長王卓鈞、國安局長蔡朝明,應

立刻下臺。」「立法院立即修改限縮人民權利的『集會遊行法』。」



 ◇ 廢除集遊法以外/廖元豪



 整個「圍(城)陳」事件期間,我幾乎都沒有跟上時事進度。沒看電視,

報紙只是瞄過一下。所以本來覺得沒資格說話。


 但知道柏儀他們在行政院前靜坐抗議,主張廢除集遊法,我卻開始不安。


 不安什麼?不安的是:在當前的輿論氣氛下,這實在不是主張「廢除集遊

法」的「政治正確」時機。輿論甚至可能讓「集會遊行權」與「言論自由權

」被污名化。而「警察權」則找到借屍還魂的機會。



 尤其有「某些」現在嚷嚷廢除集會遊行法,並批評政府與警方濫權的人,

從前對「廢除集遊惡法聯盟」、樂生、紅衫軍、2004連宋抗爭的示威,可

都是主張”Law and Order”的。真讓人有點兒不想跟他們沾邊。我甚至認為

,他們是讓「集會遊行權」跟「廢集遊惡法」的訴求被進一步污名化的元凶

之一。


 但正因這個訴求已經被污名化(昨天偶然聽到一個電台主持人痛罵靜坐的

學生,說這些學生以前在民進黨執政時從不主張廢止集會遊行法...他一點兒

也不知道有些學生可是因違反集遊法而被判刑的...信口開河莫此為甚),或

是被忽略,我們才該說些話。


 第一,我完全同意政府可以,而且應該管理交通秩序,保障人身安全。為

保障一個人的人身安全,把千千萬萬人隔開,在「必要」時是可以的。美國

總統派遣軍隊,保護黑人學生進入原本都是白人的學校就讀,就是一例。


 所以,如果警方真的擔心群眾侵犯陳雲林的人身自由(的確也不是無的放

矢),畫出管制區,讓群眾的抗議能被他聽到看到,但卻「打不到」。在此

範圍內,警方的管制百分之百OK。


 但逾越這個範圍,就過份了。警方只負責維持秩序,保障安全,不負責「

取悅」—即使陳雲林是「貴客」。


 尤有甚者,警方有義務對示威者「提供適當場所」(釋字445號解釋),

讓他們抗議。這個「適當場所」不是說給他們一個深山或偏遠的草原,讓示

威者自說自話;而是某種「有效傳達意見」的地方。所以,如果隔得太遠,

禁制太多,讓陳雲林享受到「安靜舒爽無聲空間」那就是過份。(前述美國

軍隊護送黑人學生入內,禁止白人騷擾;但白人在旁邊圍觀與舉牌抗議,仍

然可以。當然,當「強勢」圍觀群眾這麼多時,會不會對「弱勢」造成不當

壓力,那是另一個問題。至少在陳雲林案不是這樣)


 第二,集會遊行法該廢,但跟本次事件未必有絕對關聯。警方的許多措施

,即使沒有集會遊行法也可以做(如:劃定交通管制區...法律依據是道路交

通管理處罰條例;逮捕攻擊的現行犯是根據刑事訴訟法;控制其他有立即危

險行動的人,則可援引行政執行法);反之,警方很多莫名其妙的行為(如

:強迫唱片行打烊停播音樂、沒收國旗),就算有集會遊行法也不能做。


 集會遊行法之惡,在我看來並非因為它能鎮壓像這樣的大規模示威。事實

上,真正規模夠大,而且有政黨動員的群眾運動,集會遊行法根本管不住。

那都已經達到政治協商的階段(據報載,這次的集會遊行是由蔡英文與國安

局談定的),哪是小小的警察決定的?



 集會遊行法的可怕,在於連三人、五人、十人、二十人、四十人這類不阻

礙交通也不妨礙他人安全的「小行動」(就像樂生在景美人權園區,甚至像

「反高學費聯盟」在教育部),也可以動輒解散、起訴、判刑,而沒有任何

有效的救濟管道。所以,一定要廢除、廢除、廢除!


 所以,要想真正矯治警方濫權,重點「不只是」廢止集會遊行法,而是同

時要給警察人員更平衡(人權、比例原則)的訓練—不要成天抱怨什麼「過

猶不及」、「難以拿捏」,這本來就是執法人員該做的。


 第三,面對大規模的政治示威,該怎樣執法應該是「高層」的政治決定。

當「上級」或「政治部門」擔起責任,有清楚的方向,基層員警的執行自然

可以坦坦蕩蕩,不卑不亢。但若高層龜縮不出,一切都說「讓現場指揮官全

權決定」,那警方當然陷入動輒得咎、進退維谷的局面。你怎能要層次這樣

低的行政官員,負起「政治責任」(驅散與否還會扯到愛台灣、出賣台灣...

)?


 反之,如果是政治性較低,或是規模很小的集會遊行,請警方拿出「專業

」來權衡「人權」與「秩序」,切記「比例原則」。別總是柿子挑軟的吃—

人愈少,愈少政治性,你們愈兇!?


 所以,對於這次事件「執法尺度」(過猶不及)的檢討,請「高層」政治

人物自行承擔,而不要全盤推給地方或現場的警官或基層警員,那是不公平

的—他們從沒被教育過如何權衡,不知怎樣面對標準不一、七嘴八舌的媒體

批評,更不確定到底高層事後會怎樣評價他們的行動。



 第四,發起、鼓動、帶領群眾的蔡英文與民進黨菁英,該勇敢承擔後果。

蔡主席應該勇敢地說:「集會遊行首謀?抓我蔡英文一個!」千萬千萬別把

責任推給「黑道」、「不認識」、「不聽命令」的基層群眾。太殘忍了!這

簡直比2004丟下群眾不見人影(我不敢說「回家打麻將」,會被判誹謗)

的連宋還離譜—起碼他們沒說群眾是黑道。就跟台南的王姓議員,帶隊出事

後,就拼命撇清,好像自己很無辜被群眾帶著,又很努力制止「暴民」似的

。要帶領群眾,就請向群眾負責。出事就撇清,他們是工具?是肉食者吃剩

的骨頭?



 ◇ 致靜坐者們/彭昉


你們大多不認識我。要認識身為大學生的你們,我年紀太大;要認識身為教

授的你們,我年紀太小。有些人可能認識我,而在這些人之中,有些人僅僅

認識日常生活中的我,有些人可能只是覺得這個id眼熟。於是,我想我應該

稍微自我介紹一下。我可能是你們的同學、或者是你們的學長。我可能是你

們的學生,或者讀過、甚至引用過你們的著作。對於只認識我的id、不認識

我的人,我也有可能是你們在網路上的論敵。無論我是誰,我此刻應該在你

們之中坐著,跟少數自己認識的人打招呼,但我不行。我現在在太平洋的另

一頭。


我的人生跟你們之中的一些人可能很類似:我唸過台大和清大、也走過很多

其它的、你們可能就讀的校園。我參加過台大大陸社,而在後來幾年的一些

活動中,你們可能在清大的布條後面看過我。但跟你們最類似的,可能是另

外一些事情:跟多數此刻正在靜坐的學生一樣,我有記憶以來,台灣已經有

兩個主要政黨;我開始意識到何謂政治時,集會遊行已經是競選期間主要的

活動;我上大學的時候,我可以接觸到各種政治與社會訴求,並且我可以選

擇為他們走上街頭。


這一切的一切,都曾經給予我們,或者很可能只有我,一個台灣已經夠民主

、夠自由、夠開放、夠重視人民基本權利的幻象。


幻象不意味著純粹的欺騙或虛假,幻象有其社會生活變遷的實存基礎。的確

,在我成長的過程中,以集會遊行的形式表達意見,比在我父祖輩大半的人

生中都容易得多。這是真的。然而,這樣的變化仍然只是朝向那些它所允諾

的社會之進程的一部份,而不是足以證實那個社會已經到來的最終成果。


我們可以上街遊行,但是必須經過申請、等待權力者的核准。


警察不會因為我們上街就抓我們,但是很多時候,警察執法並不需要具體事

證或法條——如果那樣還可以被稱為「執法」。


警察不會對我們開槍,但是可以沒有任何理由地將我們帶到警局做筆錄,或

是帶到山上、野地、公墓,叫我們自行回家。如果我們不遵從這種沒有證據

支持及法條規範的拘捕,他們會觸碰我們的身體,把我們拖走;如果我們觸

碰他們的身體,那他們可以說我們妨礙公務。


是的,這一切都總比今天那個來訪的政權好。在那個政權之下,槍仍然可以

開、新聞仍然可以封鎖、因為畏懼死亡而放棄表達意見,仍然是個異議者必

須面對的選項。


但是,除非我們把標準放得那麼低,否則我們仍然會在許多時候,對台灣已

經「民主、法治、自由、重視人權」的幻象感到懷疑。


我們可能無法理解,為什麼在一個民主國家,人民表達意見的集會必須經過

被選舉者的核准。


我們可能無法理解,為什麼在一個法治國家,警察要把你帶走時,可以沒有

法條與事證,僅僅說「你跟我們走就對了」。


我們可能無法理解,為什麼在一個保障人權的國家,警察動手抬人、推人不

叫做暴力,而因為不願意被抬走而與警察有肢體衝突,就叫做暴力、妨礙公

務。


我們可能無法理解,為什麼在一個自由的國家,警察可以未經舉證就把你從

路邊攔下,告訴你你不能去某個地方。


有很多人試圖教導我們,說這些都是對的。他們可能會說,集會遊行可能導

致暴力衝突,所以必須經過核准——可是,警察應該防範的,好像應該是暴

力衝突本身,而不是集會遊行。


他們可能會說,如果警察只能在有事證和法條支持時才能抓人,他們可能抓

不到所有該抓的人——可是,如果警察不需要事證和法條就可以動手,他們

可以抓很多不該抓的人。


他們可能會說,你們本來就不該去躺在那個要被拆除的建築前面、你們本來

就不該去參加那場遊行、你們本來就不該靠近某些地方。他們可能會說,你

自己要去那邊給警察抓、給警察打,那要怪誰?他們可能會說,學生的本分

就是唸書。他們可能會說,不要上街頭,因為可能會被政黨利用。


這些都不能解釋為什麼警察可以做那些事。他們只是在說,知道警察會做那

些事,就躲開吧。他們叫我們不要反抗,甚至叫我們不要譴責。他們會說,

「好吧好吧警察那樣可能不對,但你們怎麼會那麼不成熟,要去做那麼危險

的事呢?」


甚至還有些人,會說自己很支持「民主、法治、自由、人權」。當他們自己

喜歡的政黨或者訴求走上街頭、跟警察發生肢體衝突時,他們說:「怎麼可

以這樣!台灣是民主自由講人權的國家!」;當他們不喜歡的政黨或訴求上

街頭發生肢體衝突時,他們說:「怎麼可以這樣!台灣是法治國家!」。如

果你跟他們爭辯,他們可能會開始告訴你「但是遊行群眾的訴求是錯的!」


而我們的疑惑明明就不在哪個訴求更對或更錯、對我們個人來講更討喜或更

討厭。我們只是疑惑,為什麼一個號稱「自由、民主、法治、人權」的國家

,沒有一套保障基本人權的法律,限制政府的權力,維護人們對民選政府表

達不滿的自由。


我們終究必須自己找答案。我們有一套老舊的集會遊行法,用意是規範、而

非保障集會結社。它告訴我們「在怎樣的情況下我們才被容許集會」、「如

何取得權力者的核准來集會」、它規範了「集會中警察可以怎樣使用暴力」

,卻不規範「警察不能做什麼」。


而即便它規範了,那也不一定有用。因為我們還有一個前現代的警察機構。

警察可以在沒有具體事實及法條的情況下抓人,回到警察局再開始討價還價

要你做筆錄。他們可以在把你弄傷以後告訴你,留下資料就讓你就醫,講得

像是他們的便民措施。他們可能記姓不好,忘了你是被他們弄傷的,也忘了

打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任何權力把你帶進警局。他們可能會圍著你,坐在桌

前,開始查集會遊行法或是社會秩序維護法,開始找他們在限制你人身自由

前就應該提出的法條。警察是個職業,而他們的確知道怎樣配著槍、戴著警

棍,在任何一個生平第一次進警局的年輕人身上榨取出業績。


我們還有不管發生什麼事,總是第一個將遊行者(尤其是跟自己不同意見的

遊行者)指稱為暴民的社會大眾。而不這麼做的人,也可能用犬儒的心態告

訴你,乖乖待在家裡就什麼事都沒有了。甚至那些在肢體衝突事件後批判警

察的人,也可能將警察視為「扁政府的警察」或是「馬政府的警察」,然後

在批判某個政府之餘,忘了警察一直都是那樣子——而僅僅批判某個政府鎮

壓群眾,即使是必要的,也仍然不足以帶我們回頭解決那部法律和警察的問

題。


更重要的是,這些東西都有久遠的歷史,我們父祖輩的許多人,在這樣的歷

史裡獲得了他們理解社會的方式。對許多人來講,這些東西都被自然化成不

需被質疑的社會現實。傳承自威權時代的這些體制和意識型態,並未獲得跟

「威權」兩個字一樣多的批評與反省——也因為這樣,對「威權」的批評與

反省也絕不是已經完成的。


我們在面對的不是馬政府,不是中國政府,而是一個更古老的政府,或至少

是那個政府留給我們的遺產。對人民權利的縮限、警察機關的非理性、對社

會表面和諧的盲信、對多元觀點的冷漠以及對社會力量的恐懼,都是這個遺

產的一部份,遺傳自那個我們之中大多數人沒有參與的年代。以前有人走上

街頭,讓這個社會走出那個年代,但那個年代還寄居在這個社會裡。


在這個時候,你們坐下來了。要一個道歉,要一個下台、要一個法律被修改

。更重要的是,你們提醒著這個政府,當國家機器裡還存在著各種制度和機

制殫壓人民的聲音,政府就不能廉價地自稱民主法治、保障人民。如果法律

和執法都延續著威權時代的邏輯,僅僅嚷嚷著「依法行政」而沒有對法律的

和執法的檢討,這樣的「依法行政」並不值得尊敬。


謹此表達我對這次靜坐的支持。

[圖說] 偶然被偷拍





   電療室二三事。



  「這沉重的幸福,不似來自人間。」  


  「我選擇用恰當的方式愛他,這樣

   我甚至能愛他對別人的愛……」(陳黎/玫瑰騎士)

2008年11月7日 星期五

[心得] 駱以軍《筆記》與瑣碎擺設之創作

 (跳跳攝影/府城都心地標大遠百暨香格里拉飯店。)



 「是的,但一段時間後有了不同。也許是某天晚上房間的樣子、椅子的

 排列方式,引出了這不同。沉坐於角落的一張沙發上,觀看聆聽似乎是

 舒服的。然後兩個人物背對著窗戶,窗後是一棵枝葉茂密大樹的樹枝。

 帶著情緒上的震驚,感覺到『有些沒有五官的人穿戴著美貌。』此時漣

 漪散開,暫停隨之而來,那個應該說話的女孩對自己說:『他真老。』

 但她錯了。這不是年老;而是時間滴落;又一滴滴落。時間改變了那個

 安排。我們從醋栗葉拱門下爬出,進入一個更寬廣的世界。事物的真實

 秩序──這是我們永恆的幻象──現在變得明顯。因此有一刻,在客廳

 中,我們的生命調整自己,跟上白日跨越天際的偉大前進。」


      ── Virginia Woolf 吳爾芙,《The Waves 海浪》,p301


 這是一闃黑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連清冷空氣都膠結著,我不知道為什麼

會在這裡,為什麼會站在這裡,我不知道邊界在哪,不知道何時要碰牆撞得

頭破血流,甚至不確定我到底是不是站著還是坐者,或者以任何一個姿勢像

發展中的嬰兒不斷嘗試變動移轉位置、摸索世界,或許是我的本體感覺和觸

覺已然受到黑暗干擾破壞,或許我已老得再無法動彈,僅剩裹在肉體潛水鐘

裡的靈魂仍燃燒著火燄,不知道要照亮什麼混沌的時空。


 我什麼都不等待,沒有親人,沒有友人,甚至連敵人都付之闕如。


 破碎的記憶中,房間似乎原本有一棵枯樹,它的手伸向天際,它的根撫觸

並綑綁我的肌膚,我的肌膚與底下的血肉是水花、是鹽粒、是蠟滴,原本灼

熱如冒煙的火山,後來趨於死寂般的深海之雪。它的手有五瓣指頭,我無法

憑此辨識上頭的色澤、性別甚至嗓音……。


 我終究無法明白,我無法是我躺在實心的泥地上、土壤裡。


 但「我們」才剛要開始不是嗎?才剛要啟程不是嗎?前前後後試探,假如

家徒四壁、一無長物,都能用豐潤的想像力如靈運行水面上般在虛空中創造

出來的不是嗎?是誰告訴你燈已關掉,太陽已經熄滅?是誰要你拿著招待票

,坐在觀眾席上拘謹保守正襟危坐,卻因為劇情和舞蹈太過沉悶而不住瞌睡。


 它拖曳著一絲光芒,它是鏡中的月;而你而你是水中的花,飄零的葉。


 它是鏡中不斷舞動身軀的幻影繁花。


 你忽然在黑暗之中用力呼吸,發出砂紙般刮磨過的嘁碎聲響,讓我以為要

趕緊呼喝瑪利亞或是護士小姐,窩凹起掌心,掌起掌落在每個肺節對應的位

置上,啪啪啪用力拍痰,後如往日般熟稔明快地穿上白色乳膠手套,把抽痰

管小心翼翼旋拈入你黝黑的鼻腔中,抽吸出感染所有事物的灰塵。只見黑暗

中出現一束暈濛的光,螢綠暗紅交雜流過剔透的管子,墜入suction的瓶子。


 有一瞬間,我以為那就是天神和阿修羅一起攪拌的乳海。



 我下定決心拆下暗室裡發著微光、帶著餘溫的瓶子,輕輕地搖晃,輕輕地

在耳邊搖晃,就像一個母親溫柔地搖晃著黃色小鴨奶瓶裡頭的溫水和液相均

化的白色粉末(誰知道裡頭有沒有三聚氰氨),逐漸融洽然後如同化學作用

般,液體愈來愈滿,某些紋路和裂隙愈來愈亮,甘露般發出銀色的光華。


 好奇的我湊近去看。


 就像濃重墨黑的積雲中,殺出的光跡,想要衝破這個瓶子。


 如果我把它倒出來,我就可以看清楚這房間的處境嗎?如果我把亮光灑在

這一片夜暗的背景裡頭,我將可以察覺我周身的形狀、我將可以恢復所有感

覺嗎?我將會知道這不過是黑暗螢幕上的文字流串,永遠觸碰不到真正的記

憶語言源頭,那個無意識潛流以神經介質和膜電位形式緩緩流動的所在。


 這千絲萬縷糾結與斷裂的空洞之間,必定有一些暗示,一些隱喻。


 世界忽然在黑暗之中用力呼吸,繼而是爐膛般用力嗶啵炸裂的轟隆聲,我

快速地把瓶子套上矽膠奶嘴,塞進那個我以為是嘴巴般的黑洞所在。


 你說:「ㄧㄚˊ。」


 我說:「不對,叫爸爸,叫媽媽。」



 你說:「芽。」


 我說:「不對,你說有芽,芽不會憑空冒出來。」


 你說:「芽抽出葉子,莖脈迅速開枝散葉。」


 我說:「太快了太快了,你的畫面中沒有描述到根系,甚至飄啊飄雨絲。」


 你說:「有一扇窗,有一道門,然後有一道樓梯就可以是一座城市。」


 我說:「那座城市是悲傷的嗎?是快樂的嗎?人們都聽故事嗎?」


 你說:「那座城市無有人,無有紀元,。」


 我說:「那座城市有什麼?」


 你說:「花開花落花滿天的故事縱深。」


 不知沉默多久,也許只是霎那,我聽見奶瓶掉落的聲音,迅雷不及掩耳的

速度傾倒出一地五顏六色的光亮,以影子般的形式畫筆般來回逡巡這個虛無

的空間,我聽見成千上萬銳利筆尖劃過白紙的沙沙聲響,恆河砂數次數指起

指落按鍵盤的喀喀答答,還有一聲又一聲的器械雜音中,鼓點般落下電擊在

胸膛砰地好大一聲。



 砰。砰。砰。好大聲。


 多像一把精緻機巧的槍口抵著生死之門不住轟射。


 你我疼痛難耐地捂著胸口,看著身影在光線中逐漸清晰的彼此。


 我說:「一分到十分,一分是一點點痛,十分是無法忍受無比地痛,你主

觀覺得你的痛是幾分?」


 幹。你說。


 所有事物的房間迅速恢復黑暗,沒有誰等到誰。


  ◇


 身為駱以軍小說的長期忠實讀者,期盼多時的《西夏旅館》甫出,便迫不

及待地騎車到一個隔街區的長榮誠品,不手軟不躊躇地掏出鈔票換得封面設

計得宜、包裝精美的商品,噢不,是說故事工作者的勞動作品。要命,才發

現是上下兩大冊,等若是《遣悲懷》加《我們》厚重一點的份量,幸好之後

還有一個半月的悠晃假期可以慢慢消化。


 所以我還是先把薄薄一本標著套書贈品的《經驗匱乏者筆記》快速翻完,

本來以為大概是收壹週刊專欄的文章,但看完後感覺就像給一些閱讀量頗豐

的人看的心得交換筆記,裡頭密密麻麻的列表書單蛛網般交織勾纏,從一個

詞條的中心點輻射出各種經驗。當然,對我來說許多書的內容對我來說還是

陌生未知的,縱使,其實書架上早就有了,限於時間及興趣,那本書的下場

在目前來說簡直是聊備一格,等待日後心血來潮再補補進度。


 舉個此書中讓我看了哈哈大笑、心領神會的片段為例:


 有時我會刻意離開妳,躲進那個更小的空間,把自己嵌進那四壁及天花

 頂摺藏著許多功能、按鍵、管狀突出或英文說明文字的狹密艙房。我坐

 在那太空艙廁的捲軸衛生紙和馬桶咽口之間,那時我刻意挑選了卡夫卡

 的《美國》。我想在那衛生紙上寫信給以前的一位老師(我不能總是在

 閱讀),或是寫信給妳。但我發現在那個置放粉紅色洗手乳的平台上擱

 著一本妳上次如廁時留下的書:《西方正典》,我想媽的這還真適合這

 樣的長途旅行。特別是那裡面羅列的書單全收放在幾萬呎下面的地球。

 (p49)


 這章節前頭是描述在長途旅行中彼此競逐的閱讀量,也是用列表法排了一

堆書單,但最後一段如此結尾堪稱是命運偶發事件大絕招,還挺幽默的。讓

我想起幾年前,朋友溫克曾在我贈書後,又回贈我幾本書,除了短小的圖文

繪本,其中最具份量的就是厚達四百六十頁 Harold Bloom 著的簡體字版《

西方正典》譯作,想當然耳,當然是夾在大部頭如符籙般的《太平觀止》和

《說文解字》之間積灰塵,如果要去細究裡頭所有書單的內容的話真不知道

要磨耗多少時日。相見不如懷念我想,總之,出門若預計需要打發無聊時光

,絕對不要在袋子裡攜帶放置類目錄之屬的書,譬如說:經驗匱乏者筆記。


 ◇


 裡頭有則很短的故事,讓我心醉神迷、驚艷不已,就是〈找一張紙〉,此

文恍若魔法,或是詩,以文字的敘事魔力讓物質之間彼此具有因果連繫,尤

其最後關於驚心動魄的墜機敘述:


 但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請沿摺痕處撕開。」你照著做,一開始只是

 紙帛撕開的脆爽聲響,後來你發現某些凹角撕起來頗費力,像撕瓦斯爐

 的錫箔墊,接下來你發現撕開的觸感中包羅著難以言喻的複雜細節:金

 屬的揉絞韌性,塑膠的延展性、泡棉的細緻、木材和電線各自以不同的

 斷裂聲響……。你聞到燒輪胎的臭味,聽到人們的尖叫、搖鈴聲和吞沒

 那些尖叫的巨大風裂聲,這個小空間開始上下左右劇烈搖晃。但你還是

 專注地撕著……。(p21-p22)


 這是虛構的魔力所在,充斥著天馬行空的想像,卻縫接得恰到好處。換著

角度看,對一個小說家以文字重構的世界來說,是比真實更真實,光是講出

一組聲音,寫出幾個字,都對應著那個腦海中與浮在紙上的栩栩如生萬物,

因此撕一張紙的過程,都提示了其物質性(觸感、聽覺)並不遜於聲光效果

憾人的電影,或者任何所謂新聞實況現場畫面的再現。


 這是虛構非常弔詭的過程,我可以說,我敲打了這顆蘋果,遠在千里之外

的一棵橘子卻碎掉了。更何況是,又在裡面,又在外面的故事中人,像微米

的模型怪獸哥吉拉扯撕著真實的巨大客機般,以視差連環圖的方式緩緩地撕

開自己的時空背景。


 蝴蝶效應得以辨認,就再也分不出真假嗎?


 或者這麼說吧,事物秩序那永恆的幻象只是平面上扁薄的傳遞,任何的大

敘事都裹藏著虛構的本質,只要你願意找出那張紙,自由心証的各位就努力

撕去吧那些我們從來自以為是真實的幻象。




 ◇


 西夏旅館房號001(第一章)是個好的開始,不錯的隱喻,結尾讓人舒服

開心,道出了小說的本質面向之一,也許這是駱以軍對這次作品的期待,投

幣式自動擦鞋機,哈,真的是很幽默的比喻。


 還好不是柏青哥

2008年11月1日 星期六

[心得] 我看《九降風》─男孩啟蒙的時空景觀

  

  男人一開始是一個完整的個體,但是由於傷害而喪失完整性而變得支

  離破碎。最後,假如男人探索埋藏在他們無意識中的原型,他們將能

  夠療傷,並且回復到他們完整的狀態以及心理靈性上的健康。


                    ── Carl Jung 1875-1961




 八點二十五分魚果傳簡訊說,天啊!我們得獎了!金鐘最佳美術!


 幹!原來金鐘是今天頒,我錯過了。


 九點五十分,海安路上飲料店暴暴藍買飲料要攜進戲院,巧遇實習的學妹

。兩位學妹「咦───」好大一聲。我說跟朋友來看電影。學妹問學長是跟

男生還是女生來看電影?我答男的。兩個又帶著詭異的笑臉「咦───」好

大一聲。


 我說,別誤會別誤會。噗。


 ◇


 這是關於辭行與生命真相的故事。


 原來九O年代已經可以開始懷念了。


 原來畫面中可以有如此感人的象徵系統。


 從飾演李曜行的王伯傑那一張悲憤回頭的臉,到片近結尾時響起「藍色蝴

蝶」的旋律,讓我從驚心動魄、險險流淚搞到熱淚盈眶。一出戲院,阿悟跟

我說,剛上廁所有個男生好誇張噢,邊尿尿還邊哭著跟同伴說他很感動,只

因他高中時也跟同伴怎樣怎樣……。我瞥了他一眼,是噢你都沒哭喔,我也

很感動呢。我都沒什麼感覺,阿悟說。這樣啊……。「我們」不一樣,我在

心底幽幽說,包含多少記憶的「差異」啊。就像過去九O年代,你在哪裡呢

?我在哪裡呢?我們的人際網絡與熟悉的時代景觀又有多麼不同呢?我不會

知道了,因為那些時空已經潰散,或者說,我們彼此缺席了因而也無從去記

憶。


 那時候我在幹麻呢?那時候的我只是四處行走在沙灘上與老城市的陰影底

下,不知道何時要下雨,也不知道何時要天晴,只是整天等候著時間過去。

就像我無法了解小野小說《封殺》中,六O年代紅葉少棒後風起雲湧守候電

視機的國族主義與集體記憶,就這麼樣長大,沒聽過西洋音樂、不認識村上

春樹,而只是,和同儕在雲的底下打鬧,在長廊的末端玩摔角……。因此當

逗趣的張雅琴播報著職棒打假球的新聞紀錄片段於影片中交錯出現時,那對

我來說是全然陌生化的經驗。縱使,野球與青春的交混是台灣這塊島嶼不可

或缺的大敘述。這勾起我國中時打夕陽西下時打壘球的經驗,遙遠地守著外

野,等待球不知何時要從草地上滾來,也不知道何時要從月球上掉下來;更

使我想起同伴於上課時抽屜下傳遞翻閱的《好逑雙物語》,還有高中時談論

的金龍旗。


 跨過六O、八O、九O年代至今,假球疑雲似乎仍揮之不去。這是假球以

寫實的紀錄片向虛構的敘事邊界滲透的過程,一切顯得那麼理所當然,那樣

真實。故事要我們相信真假之間的辨證,最後那些傷害都是真的,沒有人可

以逃避,縱使痛苦,所有人都要面對切膚之痛的真實。



 跟體制與人性打交道造成的第一道傷害原是那樣深刻。


 友情與棒球之幻夢的美好,皆同樣出自掏心掏肺的固執之念,嚴峻地相信

著,不會有背叛發生;但在驚心動魄的奔逐後,被李曜行球棒一棒一棒敲碎

的門後,卻是心碎一地殘破不堪的秘密基地之階。一起跟體制抵抗的傷口或

許理直氣壯多了份浪漫色彩;但被純潔的信仰和相信所背叛,卻是怎樣揮手

都抵擋不了、承受不住。所以,我們是在聊革命和理想嗎?換個比喻來講,

也許提早以死亡永遠捐軀的切‧格瓦拉和黃信介,是比卡斯楚和陳水扁幸運

得多,當句點的阿彥是看不到結局的。


 人性傷害才是真正的成長催化劑。


 而相信而承擔負責或許是我們所認同的,正如毛弟作出選擇,決定扛下黑

鍋,全身振動向小湯露出決絕不悔的銳利眼神,其演技可圈可點,從溫文的

大男孩過度到男子漢,完全卸除我對棒棒堂那個可怕節目的印象。而博助最

後對自己的懦弱誠實以告,雖然會很氣憤,但我認為是可以接受的。


 超人幫希彥整理東西的部份,在觀影中我跟阿悟說,我看不太懂他為什麼

要這樣做,現在仔細回想,雖然我無法像某個知名影評人,一定要從中看出

這其中必定有什麼壓抑的曖昧同志情愫流動,但是超人忌妒小湯跟希彥的距

離這情緒與動機,八九不離十。而希彥雖為一群人中最早有性啟蒙的人,卻

也是不成熟的情人象徵。


 我的經驗中,大榕樹、阿魯巴、制服與翻牆,或許是這個文化脈絡中不可

或缺的男孩啟蒙成年禮周邊點綴的元素。但如果容我挪用榮格的原型,我會

說《九降風》深刻地捕捉到了體制化過程中,台灣社會本土男兒的青春原型

,懵懂、騷動、莽撞、義氣/意氣,跟西方電影、或岩井俊二《青春電幻物

語》有同也有異,如此沉默卻濃烈的色澤水平面底下有著彼此關懷的情感緩

緩流動,卻也帶著溺人的漩渦、傷人的尖銳鋒芒。男孩小團體之間彼此聯繫

互為原型影響的友情,是比技巧濫情到無比純熟的日本戲劇諸如《改造野豬

妹》還顯得寫實得多。


 但劇情如《惡童日記》般同樣的殘忍;差異卻是,這是男孩過渡到男子漢

全然陽剛氣概的世界,縱使故事中有細聲柔弱花朵般惹人憐愛的女孩兒(芸

晴與培馨的命名隱喻學透露出許多端倪)及大奶妹謝孟倫等,其典型不過是

強化了既有的性別刻板印象,但芸晴在MV片房中的拒絕,恍若林黛玉般在

燈下淌著淚水一字一句寫著訣別信,從被動轉而主動為關係做出決定的作為

,是比《戀空》中讓我快要嘔吐的日本大男人保護弱女子主義高明多了。


 老舊的校舍,老新竹一景一物,甚至培馨纖細的背影,晴空下真相大白立

著,迎向奔過丘陵線掃過小城的九降風,我差點要宅男般叫出「凌波零」。

然後運鏡往更遠的地方而去,原來的女孩原型之背後,是關於男孩們的陰影

,一層又一層逆著榕樹的生長,往下投射。


 《九》等若是捕捉了本土的「青春男子」詞條,我不敢肯定地說,這必然

具有普遍性,但至少在我的經驗裡,我是熟悉的,或然在我的某個階段形塑

了我的原型。幹,那些說話的氣味,一群人呼嘯而過的情節,撞球間推桿的

動作,清晨睡眼惺忪無照駕駛載著同學上學在圍牆邊躲著教官,都讓我無比

緬懷啊青燈黃卷光陰中,逸出體制外那些無比幸福的時光。


 再不會有一次了,剝扣脫下制服的燥熱身體,猛然吸氣投入水中。


 我們以為可以回到過去,事實上是投入未來的離散洪流之中。


 我們以為脫掉制服,就再也辨認不出彼此了,以為我們總是穿戴同樣的記

憶,哪知道,筵席總要散,池水總要乾,終要奔向五湖四海……。


 鎖與鎖著的門後,是永遠缺席了。


 友情絕路與進入秘密基地的入口原是同一個場所。


 鎖的象徵讓我想起徐譽誠的傑出小說《紫花》中的序篇〈游泳池〉。


 投影片放映的畢業剪接,時間從此凍結凝止,沒有人可以回到片頭的泳池。


 而從《藍色大門》到《九降風》,是不是描述青春的電影,就少不了波光

瀲灩彷若青春之泉的游泳池,只因為除了展示青春無拘無束的肉體外,再沒

有比這更直接的動人意象了。這樣說來,游泳池不就是讓記憶與肉體時光回

溯的《魔繭》嗎?在男孩變成男人束上拘人領帶、套上窒人西裝之前,被後

工業後資本的職場無限疏離他的肉體成勞動機器之前,青春無敵水男孩似乎

就該著披上青色鱗片,冒險在體制所不及的野蠻時空地圖之上,一個個無憂

無慮赤條條摔入水中,在仍顯得銳利的想像感官中打著手槍,那樣的時空景

觀燒烙出完整無缺的深刻原型。其意義是多向度的,赤子男孩(李曜行)通

過剃髮從軍的環節進入體制內的成年儀式,其象徵意義不言而喻。


 而剃髮、而撕掉棒球卡,即使坐在椅子上的我因太過入戲,而幾乎要大呼

不要這樣好嗎?也無法阻止前成人時期第一次形塑我們的友情關係,用這樣

殘忍的方式斷裂。縱使,在我的仍顯稚嫩的歲月中也聽聞身邊許多暴力、悲

傷、惆悵甚至親眼目賭所有哀悼逝去的淚水。


 正如,片中唯一出現的父母其眼睛所看顧的,是一條美好的生命。


 類似經歷的人,能在許多年以後,因為重溫這樣的時間景觀而釋懷嗎?


 我還是無法忍受傷害劫毀,而你是否已經療癒了?


 就像故事中的少年阿湯如海邊的卡夫卡,獨自前往遠方,拼湊起最後一塊

缺憾、縫合傷口。


 ◇


 題外話,王伯傑成熟陽剛的外表和氣質真是讓我發暈啊!


 老實講,我會崇拜並被這樣的原型吸引。


[塔記] 肺結核TB

 這是關於隱私。 (PIC:Susan Sontag)



 禮拜六是我最後一次在電療室值班,病人少,顯得比較輕鬆,不必繞著電

療儀器奔波,兩位值班的老師也開始聊天,四個小時中,包括數位電視盒及

頻道、兒女教育、工作內容、會計、科技、經濟種種皆在話題之內。除了乍

放榜的物理治療師生執照國考,其中一個老師們刻意壓低聲量討論的就是肺

結核。


 A老師說:「你知道OT那個學生的事嗎?」


 B老師說:「我知道啊,他現在在我這站啊。」B老師顯然會錯意了,以

為A老師指的是那個行為和情緒控制有問題的學生。


 A老師繼續說:「不是啦,不是指他啦,我是說隔壁有個學生有肺結核。」


 B老師說:「是喔,我怎不知道。」(B老師是組長。)


 A老師說:「學生剛進醫院實習那時候的體檢chest CT檢查出來的,有

鈣化現象了。X小姐說,老闆說不能講出去。」


 B老師說:「是喔,怎麼可以這樣,那不是會傳染,好可怕噢。」


 A老師說:「對啊,Z老師還說,meeting時那學生就坐在她旁邊……。」


 B老師說:「唉唷,那現在大家不就都要掛口罩?」



 A老師說:「掛口罩哪有用啦,真要掛的話要掛N95才有效,像SARS時

候一樣。」


 B老師說:「那有檢查出到底是開放性的,還是非開放性的?」


 A老師說:「就還不知道啊,總之,老闆說就是先不要講出去,但萬一要

是發生感染,被醫院上層知道,是要被處罰的……。」


 ◇


 和我弟我媽吃晚餐時,我說:「媽,我跟你說,我實習的地方有學生得肺

結核喔……。」


 我媽說:「蛤!怎麼可以這樣,如果是開放性的,那不是要隔離治療嗎?」


 ◇


 病人是一個中年婦人,雙腳危顫顫地站在平衡板BAPS上轉著,正當我

和我的指導老師分峙左右邊治療病人邊跟她聊天時,突然一個聲音衝進短暫

的沉默中。


 「那個作用是什麼啊?」



 抬頭,幾公尺外的治療床上坐著一個候診的婦人。


 老師坐著眼直楞楞地望我的病人,假裝沒有聽到。


 我隨口答:「訓練下肢平衡和本體感覺。」 


 想不到婦人繼續問:「她是什麼病啊?」


 我瞄了老師一眼,低下頭看著我病人的腳,抱持沉默不回答。


 想不到婦人並不自認無趣,高了八度音又補了句:「人好脆弱喔。」


 ◇


 「什麼啊,妳一個不相干的人,到底有什麼權利知道並妄下判斷,實在是

太沒有禮貌了,到底有沒有顧慮到家屬和病人的感受,如果是比較悲觀或情

緒化的病人家屬聽到,不是雪上加霜嗎!」


 婦人走後,老師和我的病人開始氣忿地大肆批評那婦人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