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2月22日 星期二

[小說] 虛構(節錄)

2011.01.01 粉紅色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還是孤單坐在黑暗闃寂的鐵皮屋搭蓋的頂樓書房中,偌大的書房,大書櫃間神龕間擺了他阿公死去後留下的一口壁掛機械齒輪鐘,透過木箱前嵌的可見惹塵且靜置不動的鐘擺,細小紙片如海溝碎雪,同一只鏽斑發條幽幽沉在亡佚的箱涵底部,多年來沒人執那鎖鑰,探入鐘面上左右兩個鎖孔,各以反方向喀喀扭轉,給時間重起爐灶,也就這麼說停就停罷了,之前那麼多的日夜輪迴,之後是那兩根尖就是所有靜止微鏡的省略了。朱天文《巫言》云:『你知道菩薩為什麼低眉嗎?』那電影《天使在美國》的片頭,穿越重巒疊嶂的浮雲,高樓大廈圍攏的公園中央,圓型恍若鏡片的噴水池,沒人向左走也沒人向右走,噴水池中盆柱上,注定站有一低眉嫻靜的青銅天使,噢不褪盡鍍金鉛華卻仍有一雙翅膀的快樂王子也罷,在觀眾的訝異中抬起炯炯有神的臉容。世間萬法,不過區區《洛磯恐懼秀》一場。

  天使直視著您,便有誰說過那是支點?

  這麼多年了,他們只是開模、重造、複製,不斷追加,相似又陌生的話語和死者,彷彿他們真是有歷史、有過去的一群人。

  他記得,也就只有這麼一次,恆春百年大震吧,他恰好在書房內,嗡嗡鳴響後,房子霎時一陣毀滅性的天搖地動,恍若九二一重臨,他在要狂奔下樓,還是就此要這麼就被千鈞鐵條磚瓦壓死的猶豫中度過。待一切都歇息下來,奔雷地牛滾滾遠去,鯰魚姊漾回天池,驚恐仍水紋般餘悸猶存,就僅僅在那萬籟俱寂,奔出外頭的街坊鄰居尚未開始大呼小叫的間刻,起初很小,後來就越來越清晰如永無島鱷魚嘀嗒嘀嗒輪軸齒啣,他不可思議地往阿公的大鐘望去,如天線寶寶湯匙頭的鐘擺,竟有規律地緩緩動搖,而印著仙力時大字的漆白鐘面上,時針分針竟已悄悄位移。心愛的,何時我們肉身的末日之鐘,其分鐘被撥後1分鐘,距離子夜僅6分鐘。世上所有翠白菜葉上的蚱蜢,盡皆化為一隻隻張牙舞爪兇猛怒目的蝗蟲。

  電光石火他驚見,母親將上樓喚他就寢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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