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魚果攝影/2003夏南門路 AT 我與護理系學妹)
有一些是決定性的因素,我其實不太清楚,寧,倒是一次就戳破我所在的位置,我太安全了,一點也不邊緣,說的比做的多,去過的現場比讀過得少,這是我目前的侷限,關心是最基本的愛……是啊,的確,是啊的確……
我花了這麼多時間,就是要修補自己的核心本質,重新伏貼著年少時那個想像的巨大世界,我知道自己是什麼,我是知道的,但父親已經不在,他遁入永恆黑暗中,成為我的一部分,我又掉淚了,沒有人會永遠在,沒有人……
而我知道自己是什麼,那些位置啊爭奪啊話語啊其實都不重要,也只有這
樣才意識到自己不是空的,不會被這座城市的奔逐所吞噬,被生活所磨損掉
,生命才有重心。我想起鄉下的夏天,永恆的烈日直直當頭罩下,我想念一
起打籃球呼鬧的哥們,我想念那一抹海岸線,永恆的背影與堤岸,但沒有人
會永遠在……
我將會回去,我不知道那天天氣會怎樣,我不知道我會跟誰相愛,有幸跟
誰廝守,寧,我不知道,沒有人會永遠奔逐在這座除了愛,記憶便一無所有
的荒城……而我知道我一直一直在生鏽毀壞,沒有人會永遠一樣,但你相信
嗎?我想當個不變的人,讓自己心底有一份座標一間房屋,打造心的所在,
那裏有萬物的原型,最真誠的心意。我一無所有,我就是無,我就是不存在
,你懂嗎?
萬物和語言經過我不會留下影子的,你能嗎?你是第一個讓我又氣又泣的
人,你在我心底投下陰影,人的核心現出座標。像是斜陽光照切出的遠望側
臉,像是鳳凰木沙沙作響,像是你嘟嘴,你的正面,立體而且深邃,就在那
邊了。
就在那個距離了,像例句,像家屋,甚至像父的原型,只是你會開口說話
,會是你嗎?我知道我從來沒長大過,但我心中屬於男孩的部分卻已提早夭
折,成為幽靈,在這座城市鑽進鑽出,思鄉著,找尋一些沒有標的的找尋,
那甚至只是模糊的氛圍,無法具體,因為他再摸不到具體的形象了。
我的男孩呵,是懂得愛的,是機心的,但他是可愛的,如果卡通動畫也有
不渝的啟蒙者,草萊野放的小獸,那我斷曾存在過。「小鬼,」寧,不要斜
倚在電梯一角望著我好嗎?那一刻太過入戲,氣氛差點就要逼近真實的劇本
,以致我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我憑什麼對誰示弱,我不需愛不需要理解不需要關心嗎?
我不知道,我的殼我的保護,為了那個躲在迷宮的那個男孩,那是在世界
邊緣的一座巨大的圖書館,他蹲在蛛網和灰塵無聲落下的角落對我微微笑,
我知道我必須去找他,但我必須經過這個險惡的世界經歷許多險阻和冒險,
才能到達他。
我會成為他的父嗎?
沒有人會永遠在的,我能怎辦呢?我以為時間會為我停留,但沒有,縱使
死亡這樣突然,但是等死的記憶這樣漫長,你幾乎不想走出那個很亮很亮的
加護病房,你知道那是訣別,過了那條線,前邊就沒有了,沒有。我只能帶
走父銀色的手錶,而你知道那是象徵。
我知道我戴著我的錶,一只黑色的錶。
我知道是因為我感覺,時間的沉重,沉重也會流逝
我便在每晚睡前,把耳朵貼在錶面上……我曾以為撥出手機中父親那個號
碼,甚至父親消失後一個月,都還不察,下意識要去按,一回神,嗳沒人會
回的。寧,我存在嗎?在這個寂寞的世界上,生命根本無法彼此作證。所有
都是經過,都是雲煙,因為沒有人等到誰從無明的時間那端回來。
於是我鬆開手,從此沉默不語。
只知道,你的胸膛是最燙影子最短的日晷。
我在虛線的軌道上,容我聚成擊在你身上的水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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