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文章引用自此<-小說原文在此
八頁七千字,非常精采。結局真是出乎我意料啊!雖然我是邊閱讀末幾段邊歡快又害羞地大笑。而看完後,我也認為性別主詞『她與他』在裡頭並不是那麼重要,不過,畢竟要『性別越界』出這段可真著實不易,但也證明了從詩人易感的豐富意象越界到小說文體訴求的敘事想像的成功;另個讓我感到有趣的點是「子宮」,突兀的「子宮」讓我的思緒一下就從故事裡跳到別的詼諧地方去,一會兒才又拉回故事裡。
斷句和口語似乎可見詩的分行影響,而在部分句子有意猶未盡、話沒說完的留白斷點感覺留待讀者想像,但也突顯短暫以及『她』的猶豫,這些交談的切頓凝結了語言的瞬間,引人思考。而長句在動作的分鏡素描上流暢俐落,滿載著意念與感官。
因此現在讓我們再細細咀嚼《依存症》裡頭詩的成分,顯而易見的即那貫串通篇的翩翩飛舞溫柔蝴蝶(分別出現在八段),以一濃縮象徵的詩意方式分別纏結感官、情緒、意識,敘事之於詩意,彷若肢體之於水袖,外延開展,隨著故事的單線進展瀰漫在敘事者『她』的意識中,明喻了即幻即真的關係與最終無法轉圜的命運。
除蝴蝶外,更有如海、貓等隱晦意象迷離流淌在故事裡頭,一點一滴地鑲
嵌進空間和敘事裡頭,錦上添花詩意的衍義互涉,卻又在情節裡見到俐落的
節制,隱隱有著內在的邏輯緩緩地羅織一則愛情的生成與破滅。
因此,在故事中,現實(reality )反倒不那麼被在乎器重,雖然讀者如
我也如敘事者般,對於『他』的細節有更多探求和偷窺的欲望(他抽什麼煙
呢?穿什麼衣服呢?),卻也只能喪氣地想像,等待『他』的分享。現實只
是表象,卻是這麼灼人。而且還以蝴蝶的方式,時時刻刻被提醒叮嚀了那無
從介入、無從干擾、無從攪拌的命運。
不管是婚姻的沉悶,或是敘事者被壓抑、被折磨、被質問的慾望與憂傷不
安,凡此種種令人眼瞎目盲,因而只能等待依賴;或者,對愛情有不同看法
的讀者要諤諤說那是耽溺迷信嗎?
不刻意迴避不倫與敗德,那受到青睞陷溺的反倒是真實(truth )的本質
,我們見到敘事者一再鋪張演繹著愛情與關係裡頭美好的慾望體驗、歡愉的
感覺冒險、複雜的官能反應,但這一切的快樂核心終會缺位的預言卻再再逼
視著敘事者(和讀者)的內心攻防與情慾騷動。難道愛情自一開始就被老練
世故的智慧緩緩地後設解構嗎?敘事者一再猜測一再自剖,試圖在關係裡佔
上風,卻仍不見突圍而持續地淪陷,因此口口聲聲幸福派者如讀者我們,未
免要如看戲般打斷說書者嘆道,唉呀你這傻女人,這男人顯然怎樣都無法是
信賴的依靠啊!
什麼是信賴?周芬伶曾定義,所謂信賴,指的是毫無畏懼、毫無虧欠,毫
無罪惡地說出自己內心的愛恨喜憂。
因此『她』打一開始就擺明說:『只是不問,不怨,也就不憂傷。』
甘願做歡喜受,這克服與超越的智慧真會是停損點嗎?溫柔唉心真軟,讀
者多事顯然多餘,在敘事者私密汩汩流出的自白裡頭,自有一股堅強的強悍
搬演著愛情與婚姻的辯證獨角戲。但不憂傷又何需幻覺幻像遍地凋零的鱗粉
,造另條詩的軸線鑑照自身的脆弱呢?既然空間以黑暗的方式存在,男人以
光以燈以燭,敘事者孤獨地守候在黑暗裡等待光般的信仰,渡不過去另條斷
線(婚姻與另個她)的光敞世界,只能等待『他』從城市外部的彼岸渡過來
,空間易位恍若生命旅行愛情冒險的歷程,運鏡擺位,卻只見黑暗再再被光
所蝕破,溫度每洞穿一次冰冷,愛情的四壁更是搖搖欲墜。
悲傷與歡愉隱隱共構相依相濡,毀滅與幻滅總是孿生體,所有短暫幻設的
藉口、到盡頭而不算數的謊言終會土崩瓦解,所以看到結局總是不意外,卻
又恍然大悟,故事中,欲望時被壓抑時又呈露,難不成其中被折磨被轉化又
一再攪拌的,真是那華麗的溫柔那等待那信仰造成的哀傷嗎?不以「深刻」
而代之以「瀰漫」含蓄節制地繁殖著憂傷,正如我們所記憶中那善寫愛情的
女詩人。
現實的表象似乎無情,但真實感覺的本質卻又騷動著,穿廊過弄撥花穿霧
終於蔚成無可擦拭的、投射在蝴蝶(作者)上的氣質。「情不知所起,一往
而深」,我們卻目視這樣的『先見之明』終究不能幫助『她』逃脫命運的不
可信賴與關係的不穩定,正如飄浮的鱗粉終歸衰落,自言自語裡的傷痕纍纍
而實。
『妳知道一切歡愉與憂傷都棲息在那裡。妳知道。
死亡是一隻樺斑蝶,歡愉與憂傷也是。 』
(吳明益〈死亡是一隻樺斑蝶〉)
而妳知道,「妳知道一切歡愉與憂傷都棲息在那裡。」愛情的死亡是失去
是背叛。妳再也再也不能和他一起變老,再也再也不能和他開車離開城市離
開人群離開黑暗離開孤獨。我們以為到此結束,這真是則沒有出口的故事嗎
?喔不,那思維的運鏡似乎到了盡頭之際,卻又找到新的泉源自我消解自我
站起。
告別的姿勢,我詮釋是『愛自己』(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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