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天堂２】

　　親愛的大衛
　　不該說早應該告別
　　曾經，前紅豆時代
　　兩根快樂的湯匙
　　在人世的浪頭
　　顫巍巍
　　折彎，遽爾彈起
　　鼓脹的風帆，你說不該讓
　　那些晚雲隨夕照暗自夷平
　　就讓我們舀起彼此
　　最腴軟的肉

　　當哀愁治理，孤獨
　　是一只廢棄
　　潦倒的塑膠瓶
　　等待分類
　　待壓扁焚燒盡燼
　　你說這就是盡頭，世界
　　乃至果核並沒有
　　值得，就輕輕隨風提鞋
　　緩緩亡命穿越

　　多少年了後紅豆時代
　　有時候路燈在夜闇的
　　街衢兀自佇立路樹浮游
　　看不見的列車迎風穿越
　　手錶的履帶，火熱的手臂
　　鐵道一樣也往望不見的遠方去了
　　鈴聲還在迴響
　　清明繫在誰家樹
　　你分不清
　　那是提示的鬧鐘
　　抑或母親的來電
　　答鈴
　　尖銳呼喊我們被給予的名字
　　往望不見的遠方沉到最底了

　　多少年的晨霧包圍一千零一個嬉戲
　　旋轉的房間
　　荒地玫瑰陽台上盛開
　　罅隙內，一整個世代
　　潮起潮落赤裸青春
　　將明將暗四季變幻
　　人與人臉匆匆聚散
　　月光越來越長，影子
　　越來越淡
　　房間緊閉的門伸出一條
　　焦熱的光縫
　　狠狠掐繫住夜半冒汗的影子們

　　親愛的大衛
　　將明將暗的清晨你扶著
　　人世溫柔的床緣
　　踉蹌舉杯，剁開沉默：

　　「原來
　　　我們都是裸命一條。」

　　不存在，但
　　刻骨而且
　　銘心放逐
　　鎮夜盯著屋樑：「不要愛我。」
　　　　　　　　　「很愛很愛你。」

　　你說這就是年輕時嚮往的
　　海心的盡頭
　　什麼都沒有
　　連情緒都無法窩身的
　　無聲無息
　　躺在我肉身下的大衛
　　躺在大衛痛苦上的我
　　無聲無息
　　感受一種無法擁抱的願意

　　那張穿透好幾個世代生死的凝定的笑容
　　那張越過百萬棟大廈陰影的瓷白的笑容
　　那張收攏百草與千花阡陌的安穩的笑容
　　猝然崩解
　　粉碎的醒然笑容
　　只是
　　輕輕嘆了一口氣
　　從你的肩膀為支點的我的正面
　　你靜好且令人迷戀的陌生側臉
　　像清晨一樣
　　清冷的一口氣
　　但願昨晚是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