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隨手可得的片段即當下所見所得,像文字的立體派,注重空間的自由「
移動」與「連結」。像〈無感覺樂隊(附加馬戲)及其暈眩〉(salsa),
還有〈南瓜載我來的〉、〈蜉蝣〉(讓我想起辛波絲卡的〈劇場印象〉),
更精準講是在故事情節中跳躍,許多來源不同的場景被接在一起。可以想像
二輪電影院(現在詩五 夏宇竟寫了跳來跳去的二輪電影院)如果把所有的
片都拼貼在一起,不知道會變成怎生模樣,但夏宇的拼貼不是沒有意義的亂
接並置,而是要表達一些想說的東西,較深刻、較核心的。
只是在外圍一直繞,如果我可以稱它們也都是隔壁的房間,隔壁的隔壁,
憑一種感覺或者性質,就有局部拼整體的功效。這就蠻像駱以軍的〈遣悲懷
〉和〈我未來次子關於我的回憶〉,只是情節削減成詩的話,詩中一定是最
必要的東西、最想說的話、最在意的那個畫面與動作留了下來。
挪用於文字上,則可見在夏宇詩中類疊和連接詞的功能,除了進行「並置
」外,類字的使用在夏宇詩中很常見,類字除了有押韻或音樂性的效果外,
也有語氣的效果,這有細微差別於〈在陣雨之間〉和〈遁詞〉。
例如〈乃悟到達之神秘性〉(腹語術):
推窗望見深夜的小城
只有雨讓城市傾斜
只有風是橢圓的城樓
只有我
在身體的第6次方
我穿牆而過
一個動作接一個可以侵入任何讀者的片段,連用三個「只有」,實景極富
動態感,或者說線條,或者老師所說的「卡通圖(繪本?)」。是一個分鏡
下的動作動態,線條隨時間延宕,但那簡單的動作卻可能象徵/暗示著一個
簡單意涵,由其中所裂出的殘影與穿透美學,揭示人景交融的神祕性,或者
反映了內心世界被景所影響。
如語氣緩急在〈跟你的Texwood一樣藍的天〉(備忘錄):
你不容易不太容易死去
不太容易
死去的
和你的Texwood一樣藍的天
你不容易
死去
你只是碎裂
只是
慢
慢
碎
裂
分行和重複可以造成一種一字一句加重加慢的效果。
似乎那時光幻術可以留佇圈圍起來的人事物,只在文字的時態裡運轉不息
,或許時間是風,風不止息觸覺的時間也就一直進行,或者中間隔著一層膜
,只因為機緣的缺席,因此只能在螢幕上放映另外一種可能,是自覺的全知
,也是後設的。
比如〈開始 (三)〉(腹語術)
他們倒數計時,進入新年
對時間分割的幻覺地帶
雨無止無休地下著
在以平面抗拒的景深裡
無數被雨所霧溼的
玻璃的反光中
我們清楚地遇到
而無法開始
或者轉換成為觀看者的〈「更趨向存在」〉(salsa)
布袋脫開我看到帶我來的人
以及不遠一個窗口亮著 窗裡
另外一個人正在看著我 他的表情
讓我很快知道我只是路過
我認為這樣的詩蠻像小說的,有許許多多的情節接在一起,不管合不合理
,或者趨近荒謬幽默讓人啞然失笑。
我認為就讀者而言,不管夏宇的題材多寡是「愛」或者「概念」,寫信、
風、雨、時間種種,我總是能在她陳腔的口語裡得到新穎的意義,或者被她
一個簡單的動作或畫面勾起自身的經驗、沉入裡頭。
正是讓人穿牆到達了隔壁的房間,這是厲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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