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30日 星期五

[嗔怒] 國家戲劇院落難記

 跟我妹約好晚上六點半到國家戲劇院幫李清照劇團發DM。


 五點多我從林口經橫窠雅路,摩托車一路從盆地周圍滑溜下山,熹微下探

,台北在望。才至山底,薄暮冥冥,車塵滾滾,整條新泰路乃至於新莊中正

路都被轟隆隆公車大獸占滿,密密麻麻的機車則填塞了每一方寸空隙。


 好不容易從板橋騎上了中興橋,望著空闊的淡水河,敞著河風,頓時消散

許多煩躁,才至橋中,抬頭一望。哇靠媽媽咪啊。整個台北市上空如個大漏

斗般,烏雲罩頂,尤東區為甚,因有台北101當三度座標,只見烏漆抹黑

的大片雷雲覆滿高樓頂部,時而可見,時而不見,底部雲角長毛,一大片氤

氳簾幕蓋到底部,近處的台北車站新光三越則還挺在微明西斜的光裡,是尚

未下雨處。心下便有個底。糟了,信義計畫區在下大雨了,萬千可不要我騎

一半,雲就移了過來,九成九淋成落湯雞。


 便加緊油門驅車下橋,經內江街(每次都會看到紅樓後那家賣內褲的顯眼

商店)轉長沙路,從總統府後繞到國家圖書館停妥車子。快步走過自由廣場

牌坊,還來不及從牌坊造型令我驚訝的巨大莊嚴中平復過來,我人便踏進國

家戲劇院底下的誠品。


 我妹從古亭帶了印好的一袋《阿姨》DM過來。我則在這人來人往的小空

間等了亮延約莫二十分鐘,販賣機投了一罐柳橙汁。環伺周遭,這裡有誠品

,有兩廳院暨年代售票點,還有一個顯然很高檔的Buffet。



 然後亮延和一個很漂亮的女生出現,外頭砰一聲開始下起滂沱大雨。


 我們走過停車場到音樂廳底下發傳單,亮延交代了些事後就離開。我和我

妹到七點半開演。


 然後我和我妹回到售票口拱門外,望著漫天大雨興嘆,雨滴大到地面迅速

積水,廣場直到到百公尺對邊的愛國東路,期間沒有任何一個行人,只有婚

紗朦朧似霧的店招亮著,連計程車都離我們好遠,更枉論穿過百公尺的雨幕

直抵捷運站。


 一小時過去了……。飢腸轆轆。


 我說,難道這附近沒有7-11或是小吃店嗎?


 我妹說,沒有用的,中正紀念堂周邊是全台北市最偏僻荒涼的地方。


 囧。


 一些小說台詞是這樣的:「不要再叫了,再叫也不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只

是白白浪費氣力罷了。」


 我開始念念有詞,捷運實在該蓋廊道或是通道直抵這邊才是,板南線一些

百貨公司都這樣做了,國家表演機構反而沒有,真是太不親民了。



 我妹望了身後的高檔Buffet一眼說,餐廳只剩半小時營業,都開始收了,

我們現在連花大錢吃美食解燃眉之胃的機會也渺茫了。


 囧囧囧。


 該死的蔣廟,賊老天下三洨鬼雨。


 我回到誠品,抽出楊絳的《幹校六記》平心靜氣翻完一篇。


 僅只一篇的寧靜。


 焦急難耐。身旁開始出現一些聽完演奏的人,大多帶著傘,當然也有跟我

兄妹倆一般被困於此的過客。


 九點多。雨勢沒有歇息的勢態。


 妹妹的朋友,小媛穿過雨幕渾身濕淋淋地從台大趕來,她手上另外拎著兩

把親切可愛的便利傘。我們終於逃出生天,棄兩台機車,一路穿破寂寂雨幕

、踏破四聚水窪,搭著地鐵到師大夜市吃義大利麵。


 這是,關於雨季的開始。

2008年5月24日 星期六

[碎嘴] 生病

  腸胃炎於前天病情加重,



  一直拉肚子一直拉肚子 >< 一個晚上跑了八次廁所


  人都快被拉乾了,不禁悲從中來,我要死掉了啦...............



  *



  跑去一年前我媽帶我去看的那家新光三越新天地附近的陳冠福腸胃科,


  名醫,所以沒有健保,共花了我四百八十大洋,


  一大堆什麼抗生素啦藥丸一吞,果然立時見效,


  肛門不再每隔兩小時便噴泉下痢一次,診斷是細菌感染。


  一整天沒吃東西,現在胃口好差,


  買了一包吐司也吃不下,跑去民族路吃蛋炒飯,吃一半也嚥不下。


  虛弱休息中。



  *



  嘔吐第三次了,吃什麼吐什麼,連粥都在剛剛吐出來,



  等於又回到一整天粒米未沾的原點了。


  我真的覺得那個藥會讓人想吐。


  躺床上一整天,悲觀瀰漫……


  吃了又吐,虛弱得要命……



  什麼時候才會好呢?



  *



  剛看到味噌魚三字,很好吃的東西啊。


  等我病好我一定要到日式料理店點這道或是秋刀魚。 ><


  我現在只能吃半碗粥加肉鬆,啃啃吐司。


  晚上一邊吞粥,還一邊不爭氣地掉淚,(真不像個大男人)


  前年腸胃炎半個月,病到奄奄一息吊點滴,躺家裡還有我媽照顧,


  而現在,隻身在外一個人,沒法沒度地病著,只能吃些清淡的東西,


  味覺因為生病吃藥本來就差,舌頭都苦苦的,吃粥簡直味如嚼蠟,


  現下算勉強撐持著體力,只能吃少量避免腹脹嘔吐。


  人生若沒有美食可以吃,實在少掉一大半樂趣了,


  真懷念大口大碗吃川味牛肉麵的日子。

2008年5月22日 星期四

[情書] 明信片





 悟,我好想你,迫不及待想飛奔到你身邊。想和你一起走過這橋,會有這天的到來嗎?

[音樂劇] <阿姨> 售票新聞稿

  親情人倫同性戀限制級★魚果與孫室安爽身大砲音樂劇★★

 

  人妖對誰自白 婚姻怎樣反轉 是誰讓同性戀的謎化作一成串的謎



 李清照私人劇團去年巡演兩岸四城市,顛覆張迷印象的鋼琴京劇<雙人版

曹七巧>甫獲得第19屆金曲獎提名傳統與古典音樂類三項,肯定了本團在戲

劇與音樂創作上的講究與用心。而本團耗時一年拍攝製作的高品質視覺系客

家歌舞劇<劉三妹>也才在客家電視台播出完畢。背著高債,沒有精神質問新

政府文化補助政策的公平正義、縣政府扶植團隊審查的不透明作業、或是「

後雲門之火時期」政府對藝術家排練場地的敷衍分配,本著「表演必須繼續

」的基本教義,今年暑假,本團隨即投入並推出全新音樂歌舞劇<阿姨>。由

曹七巧的作詞人、本團創團編導、國內年輕詩人魚果一手包辦劇本、導演與

作詞。並遠從巴黎挖角越裔作曲家孫室安(AnTôn Thât)來台工作三個月

。更排出前所未見的卡司陣容,由美聲歌仔戲天后潘麗麗;活躍於台港馬三

地劇場界的一線女演員梁菲倚;本團首席清照茉莉王世緯與兩位俊美男演員

/舞者,趙智漢與吳建緯分別擔任他們各自從未嘗試過的極端角色。勢必帶

給台灣劇場觀眾一次在社會議題,音樂創作與戲劇表演上震撼的夏日體驗。


 由於<阿姨>是本團首次嘗試中型劇場規模的製作,劇團對此特別謹慎,現

開放折扣至半價之預售票卷,到6月20日止,要買要快!

 

 潘麗麗老師於楊麗花歌仔戲團全盛時期進入培訓班,前後十六年光陰。後

來因為陳明章老師的提議進入唱片圈,前後發表過<春雨>、<畫眉>、<冬至

圓>三張唱片,由路寒袖、詹宏達、陳明章等台灣新文藝潮流的藝術家量身

打造。自1997年演出<呂布與貂蟬>後潘麗麗老師轉型成全職的電視演員,在

三立電視台<鳥來伯與十三姨>一劇中一演就是七年。1997年<呂>劇於國家劇

院演出後,已有十年未登戲劇舞台,2008年除了在唐美雲歌仔劇團的大戲<

黃虎印>中小試牛刀。首次大膽嘗試本團音樂劇製作,與法國作曲家孫室安

,七年級詩人編導魚果,以及風格華麗的七年級服裝設計師李育昇一起工作

。在<阿姨>這齣音樂劇中,作曲家替潘麗麗老師打造了許多首曲風迥異的曲

子,從極限主義、安魂曲到電子觀音舞曲。潘麗麗老師的美聲唱腔,以及歌

仔戲的特色將有爆炸性的表現。所有的戲迷與年輕觀眾都不應該錯過!

 

 本劇描述瘋狂母親吳金玉花了很多時間教導兩個充氣娃娃如何作個好媳婦

,她多希望抱孫子,那是她這輩子僅存的一點點盼望。一直以來在親戚眼裡

,結婚沒多久老公就失蹤,兩個兒子又不男不女,吳金玉簡直就是個剋夫剋

子的垃圾女人。這羞恥與恐懼的二十年光陰,直到她又再一次與失蹤多年的

老公相遇,掀開苦撐多年不願面對的真相……

 

 <阿姨>於2008年7月17日至20日,於台北市南海藝術教育館(南海劇場)

演出五場。全票600元,折扣票400元,現正進行預購,預購票價300元。請

上兩廳院售票系統
www.artsticket.com.tw/


或上劇團官方網站www.leeqingzhao.com.tw

2008年5月21日 星期三

【血液的病】



(Tord Boontje製做的夢幻逸品)



 「想想病!──我們必須平息病人的想像,好讓他至少不必在為病煩惱之

外,還要為思考病煩惱──為思考病煩惱是很苦的!是很苦的!」


                        ──尼采/Daybreak



 又一些日子不見,陽台外那盆早先熾艷日麗的複辦黃菊花,只剩孤零零一

兩朵,持續凋謝著花瓣。旁邊有幾盆蝴蝶蘭點綴,最遠角落那盆則移殖了更

早之前所有賞玩過而集中休憩養生的蝴蝶蘭,已是二次含苞待放。一大盆雜

亂竄起的齊腰桂花充當門神。狹長的陽台玄關,泊滿了鞋子。鋁製紗門、敞

開辦公室木門重重後,桌上三人皆探頭往外。轉眼,主人圍巾先生忙不迭地

幫正在掙脫鞋子的我推門。


 小心步入方正寬敞的客廳。當前立面砌滿一整牆文學、宗教書籍。左側二

大幅道教練氣化神成仙圖,彷若身體感覺皮節、大腦皮層分區,密密麻麻如

漫畫話框擠在每吋體表面積上,並標滿了小字。右側則掛著包含越南、高棉

、寮國的法屬殖民地時期的行政區圖,最下的洞里湖水青一塊清晰可辨。中

央近大門原本圍攏著一方米白地毯的眾酸枝木古意家具,邊角憑空冒出了一

張格格不入的暗褐單人皮沙發。


 圍巾先生說裡頭沒位置了,很抱歉啊請你暫且在客廳稍待。我立時放下沉

甸甸的雙肩背,窩進那張割據的沙發裡頭。啊真是舒服,每一個壓力點都均

等分散。無產階級短褐穿結赤貧學生如我,夢想有一張「自己的沙發」在自

己的房間裡好久了。那將是基地中的基地,浮島中的浮島,當然不會是什麼

矯揉造作的描金繡紅貴婦公主躺椅,更不會是活像登陸火星地表傳動器械的

異形八角椅。純純粹粹是一張或染嫩綠、水青素面麂皮軟沙發,和藹、友善

地張開雙臂四肢靠墊,在光影疏漏的一角酣然物語低調作夢。


 所以看自個兒的書良久。澄清幽靜。


 圍巾先生抽空走出,一旁坐下。上禮拜去哪兒啦?噢我跟小妃去新一代設

計展。騎好長的路噢,人多得要命。周末台北挺炎熱的,熱鬧的街路,喧鬧

嘈雜,將那天切成無感的不均勻薄片,101地下覓位置吃午餐,加入小維

弟後,紐約紐約下午茶灌整壺伯爵奶茶和難吃的鬆餅,差點整死我。晚上在

明曜百貨後衢尋了一家叫「小福華」的江浙菜,晚餐時分高朋滿座,天啊那

鳳梨蝦球炸得酥脆鮮美,但那豆酥鱈魚就可惜了。我和弟擠在不顯眼的邊桌

,正當好沒出脫地學老人天南地北話家常,忽有一團妖氣擦過眼角。小維緊

ON著同步雷達,淺嚐了一口茶,說那男的常在 Funky出沒啊,台呢,算是台

的有型、台的帥氣,可跳舞呢就把底細都露光了,一舞一晃一扭腰擺臀直如

鄉間陣頭三太子,動作大得不得了,故眾人皆須閃避以免憑空被他手腳毫無

預警地招呼,人擠時就躲到一旁滿心沉醉跳自己的舞。挺自在的不是嗎?我

好奇轉頭一看,正對上目光灼灼一雙眼焚亮,恰從廁所奔出。我再轉回。見

小維收束喉嚨,盯緊身後一盞茶時,方才笑破。你剛那樣,害他邊走,邊刻

意頻頻回頭看我倆。欸無妨啦,京畿地區茶餘飯後,總不會是熟人啦,就同

類咩。


 所以我跟你說,設計展裡什麼沒有,半為童男半為男子一體成型的剛潔俊

美少年最多,每個人都像上了一層鋼琴烤漆,加裹上不沾塵保鮮衣著膠膜。

真想帶項圈去呢。沒啦。我跟小妃隱身烈日人龍下排隊時,遇到她班上宅電

車同學,胸前舉著相機,豪語跟同學說要把所有秀場美眉短裙長腿的青春奔

放身影,都捕捉回家裡暗室慢慢欣賞。妃說,真讓人無言呢。我不屑悶哼應

說,是,有沒有這麼低格調啊。欸心直口快,這倒也不值得如此裝腔作勢去

審判。


 最吸引我注意的是一張椅子,那張椅子在一堆模仿IQ light紙燈堆壘的

區位。似 Tord Boontje 作品,鏤空切割的一張烤漆金屬單人椅,明艷血紅

正色,最適合放在一純白四圍的空間獨當一火的字眼。抑或夜店?好比你坐

著聯想,想那清潔的星光、水紋與花瓣,樹葉間隙流洩的光影,有一種多愁

善感的激情,一種縱容的幻覺,細枝的折裂聲,感覺到馬蹄踏過堆滿樹葉的

森林深處,有著甜美的氣味,微妙的涼爽。草木籠罩之物,秀氣細緻之人不

是嗎?


 然而起初總不明白,眼中總有層淡淡的銀灰究竟是什麼?


 偶然悠忽之間,有鹿出沒會場,有悲涼的現代化在牠蹄角的終端上不斷衍

生擬象。深刻探究,是宮崎峻動畫《魔法公主》,森林之神融化成螢光巨人

,「自然」果然已是現代人永遠的隔壁房間了。所以草葉飾?牠的醃製風乾

獸頭?可想而知,我前生的幻想我的愛,果然便要幻真造成燈飾,輕輕地在

光華流轉中搖曳,兀自牽扯著,吹動甦醒的漣漪。



 在滿佈工殤的心中,總是一私黑暗之光。


 「小傑。」圍巾先生濃濃的鼻音乍然劃破整間三明治形辦公室的沉默,從

螢幕那端傳來。我的目光立時從一系列標明「Eurocreme」、「Tyson

sportus」、「Coat」、「Bareback」的友情挹注傳輸視窗,移到辦公桌對

面的圍巾先生臉上。高鼻深目,厚重的粗銀邊圓框眼鏡橫過鼻樑,濃眉襯得

兩方天井裡是更為深邃濛濛的眼瞳,注意到我正等他答覆,便又困陷於沉思

的迷宮而顯得無法對焦,手掌先是支頤,後換指頭撐彈著下顎頜,左右游移

目光眼白翻覆,復低低垂下整個腦殼。


 認識圍巾先生以來,知道他在焦慮不安猜疑時,會倍加電掣重複此步驟,

欸思緒高速翻轉三白眼呢。而此時,他顯然正在斟酌如何收纜彼岸的線圈,

再次拋出線頭到我這邊。


 我舔一舔舌頭,感覺還殘留一點清心綠茶的甜味。搖了搖,左近不朽的保

麗龍杯裡不知何時只剩半杯響瑯的冰塊。望了望右邊牆上那幅被裱框直如漢

墓華服金縷的一整件粉紅短T恤,正中一根剛潔力手緊緊拳抓著一道彩虹。

然後我抽出咫尺處的書,堆在《巫言》下的《如何測量水溝的深度》,正經

八百放在我面前。如果這畫面是立體主義,那我身後毫無縱深,只要臺北盆

地地震,可能便要有3X3m一整面牆的黃綠紅塑膠資料夾野獸出閘般紛紜

從山崖上砸落下來。而那扇敞開的窗外,雲壓得更低了,糟了,我忘了在機

車上放雨衣了。



 終於,圍巾先生低聲啟口:「你聽過血友病嗎?」


 完全讓人沒頭緒的話端。


 「當然聽過啊。」忒修斯如我好奇心陡然提高,專注捧好糾結的毛線球。


 「你知道血友病是怎樣的病嗎?」喔噢,這可是醫病常識當不會有人不知

道罷,就是凝血因子缺陷,導致凝血時間比正常人的血液緩慢,因此若一不

小心有創傷,便會出血不止。至於詳細凝血機制因子吧啦吧啦,不在長期記

憶堆棧範圍,假如欲知詳情physiology或google大神有更完善的機制與病理

介紹。


 圍巾先生跟著比畫割傷的手勢後,看我確實知道一點梗概便說:「那血友

病會導致腳有問題嗎?」


 「啊。什麼?」我透出疑惑的眼光。


 「腳有問題啊……。」圍巾先生顯然左支右絀的國語詞彙,眼看終於便要

伊于胡底句點作結,卻彷若癱軟萎靡在輪椅上十幾來年的老先生老太太,在

牧師帶領之下、眾人皆圍攏左右喃喃禱告,若蓄電池充電,要充得讓聖靈滿

溢得不得了,所以情境氛圍皆佳,咒語說你現在可以站起來了,親人一人一

邊攙扶如左右逢源輔具助行器,萬眾矚目之下,戲劇性顫巍巍站了起,看吶

爸媽竟可以站起來了唉啊真是神蹟,鎂光燈界域外眾皆拍手叫好。奇蹟總少

不了鏡頭才值得涕淚縱橫罷。可惜所謂「終於到了動身的日子時刻」總是好

景不常,有的呢總是在許多年後,反覆想起生命裡猶能正常跨步、擁有尊嚴

、奔逐著愛的那段時光。


 而圍巾先生化無聲為有聲的全身肢體動作,又比扭著掌指、萬蝶紛飛的手

語是生硬得多了。


 「你看。」


 所以圍巾先生站在狹仄的走道沉重邁個一兩步,停頓,高高地直立著。我

按耐住險險喊出「可千萬,千萬小心姿位性低血壓啊」的衝動。可正當優雅

壯年的圍巾先生當然無需傾斜板幫助,也不會乍然腦中一轟、眼前一暗。便

看他把原本英挺端正的現代智人軀體穩穩傾左,以左腳為支點,微微挪高澡

盆般的骨盆右髂嵴,懸墜著粗壯的髖部,擺晃著膝蓋小腿,卻不知該置右腳

如何微步是好。如根毫無關節的圓木棍般,在試圖進行步態時,右皆只能前

後擺動。可是既不是職業病人,也不是動作分析大內模仿高手。眼看只憑模

糊的記憶想像,每次再現都粗略得很不一樣,虛晃了幾招,如孤肢蛙腿猛然

觸電抖顫著幾下,又像裝了義肢,又像小兒麻痺,又像中風,那有無懸絲玩

偶的步態比喻法?


 「跛行?」就是掰咖啦,我猜測。一頭霧水,這又跟血友病又有何風牛馬

關係?



 「是啊是啊,我最近認識一個人有血友病,他右腳走路有一點跛和不自然

。血友病會造成跛腳嗎?這兩個之間有關係嗎?」圍巾先生終於放下他演技

欠佳的腳,復位。啊,賓果。事物投入事物,終於有正常一點的敘事從幾指

幅的產道冒出了,我悄悄把線圈懸掛在將逐一水平擴散的震央。


 「最近我和我表弟去 Fresh,那是一家 Pub。啊對了你上禮拜介紹我們去

的那家台南 Taiji Maha 還不錯。」


 「是噢,裡頭是怎樣的呢?」


 「就是日式小房子,清幽,頗有特色。我和表弟大概深夜一點多離開,當

時屋內大概三十多位LG客人吧,蠻熱鬧的。格局跟我們現在這間房子差不

多大。」


 「嗄,什麼,就這樣大啊,那這樣可以塞三十多人喔。」


 「是啊是啊,五六人,七八人圍坐在椅子沙發上。」


 「嗯,所以血友病?」


 「在 Fresh店內第一次認識的那底迪,喝醉了,說他有血友病,走路姿勢

有點怪,血友病會造成這併發症嗎?」



 「這我不太清楚,得回家查書。但impairment可能是先天,也有可能是後

天的啊。」


 圍巾先生點點頭:「他醉得很厲害。問你喔,你會跟有慢性病的人談戀愛

嗎?你們怎麼看待有慢性病的人呢?」


 來了。我禁聲歪頭思考一會兒。腦中飄過那些媒體上不顧家人反對,或是

眾人祝福,排除萬難傳為佳話的例子。


 「我不知道。我認為認識一個人的整體比較重要。」


 「那二十一歲的底迪幾乎醉倒在我懷裡,娓娓述說他悲傷早夭的戀情,每

每說出有血友病,縱使之前彼此感覺再好,總是被拒絕的那個。他還舉起手

腕,指著表面一些針孔,說那是持續打針授藥的累積針孔。」


 「血漿和凝結因子。」我想起周富美記者採訪下的李錦章。


 「嗯。你們看待有慢性病的人呢?」


 「B肝和糖尿病也是啊。」


 「可是沒有人會在意B肝和糖尿病。」



 我反唇:「不。還是偶而吧。有些公司還是會歧視啊。我講個我知道的實

例給你聽。」


 我有個遠房表姊,家境不錯。當初熟識了一個有糖尿病的男友,身體體力

還年輕就不怎麼好,當初要結婚,整個家族長輩平輩皆勸阻,還是排除萬難

結了婚。過了一段幸福的時光,孩子也生了。近年身體變更差,無法工作,

開始得洗腎。想不到表姊突然把孩子都帶回娘家,放聲揚言要跟對方離婚。

我媽在車上跟我幽幽說這段時:「我覺得這樣不好,太無情了,夫妻本該永

生不離不棄,哪知大難來時各自飛,當初堅持要承諾的是她,要麼當初就聽

大家的話別結了,要麼就承諾對方一個完整的家和親情,堅持到最後。」


 「是啊是啊。欸那底迪的際遇真可憐,他好像很……怎說?」


 「自卑,內心永無法弭平的缺口。」我嘆了一口氣。


 「是啊,他覺得他這輩子都無法尋到真愛,悲憤低落,自怨自艾。不然他

長得挺好看的。」


 我想起機緣與自身處境千絲萬縷的不對稱關係:「也許,需要一點讓自己

好過一點的智慧吧。」


 「那底迪爛醉之際,還要求我帶他回我家。」



 我睜大了眼。


 「喔喔,當然沒有啦,你想想我四十歲,他二十一歲,這樣是不對的,這

樣是不可以的。而且現在我表弟暫住我家。欸整個人喝得爛醉。」


 我饒有興致聽著圍巾先生的解釋。這叫趁人之危,如果帶回家就更像是同

情了,情慾關係裡怎能容有同情的雜質感覺存在呢?總是一頭撞傷,總是飛

蛾撲火,愛的奴役,愛的夢幻泡影。縱使多一秒停留在你懷裡如影隨形也好

,氤氳雲河裡因愛而睡得香甜。卻要為了自己的身體,被一而再再而三放逐

於愛的豐盈國度之外。


 「便是這樣,那二十一歲的面容姣好的年輕底迪,便自棄似的流連在一具

又一具短暫的體溫床鋪之間,彷彿可以在這之間粹飲「療癒」的幻覺,卻沒

有任一雙真心誠意的手願意繫住他的今生今世,哪怕只是一段回憶也好。」


 啊,那樣深的清冷悲鳴。誰說青春無敵呢?我覺得這讓人疲憊不堪,便

跟圍巾先生說:「是這樣的,我昨天讀報紙看到陳芳明提到《邱妙津日記》

最後一段,她說這輩子最痛苦的是「得不到」。若認真要說,我覺得,人生

得不到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了。不論有形的、無形的。自由度與選擇權,如

果一這樣想,好像上天在其中某處打了個洞,把全部的物事從那個洞裡抽空

。處處是愛慾的缺口。況且,他才二十一歲不是嗎?」


 「是啊是啊。」



 「或許心中的結只能待時間慧解吧。」我覺得我只是藉著長吁短嘆講講風

涼話,我又問:「像北歐那些社福完善備至的國家,把歧視的外在結構降到

最低哦的環境,且親情友情終生環繞,也會這樣嗎?」


 「不,如果只是慢性病就還好。」圍巾先生說。


 「那是好手好腳,倘若失能呢?」


 「噢那當然還是會對擇偶有影響啊。」


 「可見這是普遍的人性啊。」我收拾紛亂的思緒試圖作結。


 我想起一些在愛情路上總是撞得鼻青臉腫的朋友,每吃閉門羹或是單戀的

人跟別人在一起,新傷舊痂紛紛湧上,更有增幅功效,癥結也不是其貌不揚

的問題我想。但我的安慰一概是,下一個會更好。一句在人性本能上滲血的

話,誰知道會怎樣呢?如果衰微?如果老去?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圍巾先生時,我盤坐在遙遠的地方囈語,突然正色

對他道:「對,所以愛需要實踐才得圓滿。愛不是人生的全部,卻是精神依

杖的所在。也唯有如此,生命不再虛浮,因為知道了生命所要構工到底是什

麼形體、什麼色澤。核心是──」

  

 ──我相信,直到愛來臨。

2008年5月20日 星期二

【一隻黑貓輕悄躡過夜霧攏起的薄片】

  一隻黑貓輕悄躡過夜霧攏起的薄片

  一支蠟燭瘦得幾乎要融成

  往馬賽克壁磚緊縮枯竭的鼓膜

  但,要小心牠的爪子是火柴棒與繡花針


  有同一片美麗的事物與臂圍

  就把吻與井旋緊

  更低音

  更適於摩擦貓的尾與鼻心


  噓 噢嗚 跑得快


  噓。不要趕走牆裡翹尖的耳朵好嗎

  那裡有鹽的味道緩緩摩娑

  於是你的桅杆潮濕而你的

  星辰照料潰決的堤防與脈搏


  一隻黑貓輕悄躡過視網膜而水

  而廣大的浴池在史前是一片方正

  果凍包裹著長毛象緩緩

  以蔓延的張力盪碎牠結凍的毛細孔


  正如你抬升鯨魚一節脊椎的聲腔

  洞穴就生長著多一百年的奇花異卉

  而貧乏的語言只能形容麥田都低成

  一層金黃暈散的喘息與啄地的狂野


  一隻黑貓輕悄躡過夜霧攏起的薄尾

  深藏在豪雨雷雲覆蓋的高壓電線上

  皮膚是盤旋無主的風箏

  任何感覺都是紅腫醒然的線索


  乍然電光大閃百足蜿蜒

  偉岸的男子盡成飽受侵蝕的沙堆

  而蟻穴已滿佈雨林所有彈孔的表面

  一位酒神懸垂著粗絞的逃生繩索

  在陡然高漲幾千呎的爆裂火山口之上臉紅攀爬


  然後

  一位牧神吹彈了一下漣漪迅即沒入演化沒入恆久不破的黑暗

2008年5月14日 星期三

[鯉魚] 當兵前夕寄出簡訊

  弟:


  當兵須服從部隊長官指令,

  勿惹事生非,隨波逐流,

  好好照顧自己,注意安全,

  鍛鍊身體,吃胖點,

  放假多和家人保持聯絡,

  期待一年的磨鍊讓你變成真正漂撇的男子漢啦!

【進城】

 下山的公車隆隆轟轟行駛在喧噪的承德路上,遠遠瞥見台北車站屋頂,恍

然搖晃間知道該下車了,便把看一半的《queer as folk》第一季十七集關

掉,俊帥的Brain臉龐隨螢幕黯下遠遠地退回甜美鮮豔的洋故事背景中。光

滑的屏鏡上,只謄我瘦削的臉孔一雙洞黑的眼瞳,彷彿從另一個想像的世界

眨巴眨巴呆望著我。有時候,我會覺得是他在長空萬古渺渺星輝另一個終端

的另一座多層次胡桃核都市,書寫著我此刻的故事,在這座小小藍色星球上

,他一定在無辜的面具後私下興嘆,以一種無比悲憫的全知旁觀態度,探照

鏡般觀察著這幾分鐘內我的意識思緒流動。


 我臉上每一根肌肉的牽動,因下一個前置動作從小腦傳來的微細拮抗張力

調整,就我每一個反射、關節的本體感覺,這一個瞬間因車體搖晃因而失去

平衡感,而對空間的定向感失去控制倍感眩暈的所有細節,他都瞭然於心。


 他不用數據,就能掌握這次系統裡的一切資訊,每一顆分子層次的力量隨

著時間逐次變化,那些不斷凋忙與複製、修補的鬥爭街壘。


 或許他照他的樣子造了我。如果他是創造者,是怎樣的心態呢?關於他,

竟然空洞得無從落墨,就像窗外斜斜劃過的雨痕,一落落開展的傘花正在等

待,正在走動。是電影《時時刻刻》那種文本互涉的前世今生感嗎?還是雄

渾令人生畏的《駭客任務》未來感?如果我跟他錯位變成創造者,我要自私

地詮釋窗外這座骯髒灰鬱的首都是生物『真實的荒漠』。我必然居住在一高

度發達的文明場域,但我終其一生只能住在無菌室裡頭藉以延長生命,我是

千歲超人,但只能活在孤絕隔閡的真空生態系,噢不,不是哪種滿溢著萬物

生機、蟲鳴鳥叫的生態圈,而是人機一體的免疫空間,這是終極進化的偶然

苦果。旋轉木馬般的星球,流光逝景的暈眩中百味雜陳的我。


 我冷笑著,無上正覺者,這樣你甘心了嗎?我被你整得東倒西歪了,迷失

在這麼不知名的二十一世紀了。這個充滿伺機病菌的蠻荒地球都在你的冷靜

專注觀察中,所謂的「合理、理性」對你來說都是可笑的吧?


 我幼稚、我粗胚般的切片,退無可退,無可守護,無有重逢與巧合。


 雙手一敞,你會否在許多年後仍舊對如此記憶哈哈暢快大笑兩聲?


 台北兀自落著惱人的斗大雨滴,傘稍加無心移開滂沱大雨便當頂砸下,腳

踩飛濺起的水珠不免沾濕褲腳。而他或許只是望著赫赫洞開的窗外,盛暑八

月,他說那就移走雲吧,就沒有雨了,垂直千萬里的高空,煙塵俱淨,陽光

融煬在遠處的噴泉上,潮濕的氛圍一掃而空,那光那感官是金屬的質地他想

,平行宇宙之間,還有幾個月的時差呢?順著那些隧道與空洞,他發現自我

可以順著盤根錯節的世系根系多點延伸。就像那個時代那個身世他看過的一

部日本漫畫,次元的魔女是吧?活在平面上幾筆勾勒擬出的臉孔,彷彿真有

那些人那些事在我們所不知的人類終極邊疆發生著。這些超真實已經是想像

力的極限了嗎?沒有歷史深度,沒有心理如一根鉛錘墜入無底的深淵裡,只

有過往的符號不斷萌生演化。


 只是城市躁症後果,虛實難分。



 我不知道什麼是真的。綠燈,小綠人跨步蹈過全球化的肯德基麥當勞玻璃

帷幕前,然後是在地本土的八方雲集。那些討生活的算命師,會什麼要對我

不斷招換少年仔少年仔呢?他們對每個低頭快步漫過城市底層的人都這樣殷

殷提醒嗎?他們能算算他們自己的人生是怎樣的階級嗎?他們終其一生都在

怎樣的場域轉悠呢?討生活?能解答什麼?就如此挨著在這來來往往的狹窄

通衢過了如此的一生。


 他能洞穿我腦中不安困境的虛浮焦慮嗎?對一切再無憧憬烏有無有的他。


 沒人能解答。我想,我仰頭望著拆下部份鷹架的大樓,稜角分明波浪狀的

玻璃帷幕,佔據了車站北側,稠濃的天際顯得分外低沉,更壓迫人的存在。

我肩著背包死勁地遠離人群,卻還是走入人群,步下竊竊私語的隧道底。咻

一聲麻利收起便利商店買的黃尖長傘,套上傘套,握著直如大千世界的氣象

避雷針,唐吉軻德一把銳利的秘密武器。氣味入鼻頓時更加混濁,昏沉沉像

養鬼,幢幢充斥在笑嗔無常、唯唯諾諾的大街上,逼一聲掃過這一生的身世

,像一滴水滴入海中,沒有了,但或許還是有的,只是那種傳遍週身的沁涼

感到底是什麼呢?載豬車?還是雞鴨同籠滿廂落翅落難禽?


 到底,沒有底,深不見,視覺無用,象徵無用,還掙扎些什麼?


 那些無意有意的陌生人眼光,無意義的凝視與禮貌的無視,都令人生厭。

這樣多的人都要去哪呢?也許哪都不去,哪都不啟程,哪都不到達,他們只

在一生的環狀線迷宮上兜轉,到哪只能遇到陌生。我瑟縮著我的身子在硬梆

梆的藍色椅上,好似有一種半盲的幻覺,我又看見我坐臥在無際的黑暗裡,

沒有邊界,沒有思緒,只是疲憊著淡進淡出。他看見我當下這麼□□的時刻

,為什麼不打破框架,駕著飛獸來搭救我呢?縱使,欸他一點都不帥,我悲

涼的人類審美……。


 中正紀念堂站到了,一個令人渾身發癢的噁心修辭與發聲練習。


 快步,尋覓著二號出口。冷空氣霍然襲來,依舊遍街道爛濕。


 在寧波西路轉角處買了杯飲料。喘息一會兒。


 漫步在雨轉小的牯嶺街上,不撐傘,手腳輕溜,顯得愜意輕鬆許多,兩邊

舊書店的鏽斑鐵門仍捲上。一直沒機會去吃的雲南騰衝哨子麵還開著。糊冥

厝那家是開著或關著呢?我總在開鐵門後,聽見側門後電視喧囂聲。迴身上

梯。大紅的春聯映入眼簾,字體墨色酣飽。


 掏出鑰匙,旋開厚重的門。


 噢一些日子不見,陽台盡處竟又多出一盆熾艷的菊花,幾幾乎要變成有機

繁殖、盆滿為患的花屋敷了。此時,每一根橫越大半個銀河系的重力同步鏡

頭都校準了一次何謂悠然心遠。

2008年5月11日 星期日

[碎嘴] 台南育樂街撞見兩個法國人

 這趟回台南,東豐路的阿勃勒初初綻開流金,鳳凰木略顯焰火眉目。


 傍晚六點半騎車途經育樂街打算覓食,見兩個外國人大搖大擺晃過來。本

來,自從成大列入卓越大學計畫以來這幾年,增加了許多國際交流學生,因

此偶然迎面而來金髮碧眼尖鼻子,倒也見怪不怪了。但我無心一瞥,立時心

下驚呼一聲好傢伙,這不是T先生嗎?便隔著三四公尺的車道舉手揮舞大叫

:「T~。」真巧。我是知道T打算帶他表弟到台南一遊,但沒意料會遇到

他倆。


 T也很驚訝,但他說有傳簡訊給我,可我沒收到,因為是舊的那隻手機號

碼。T的表弟(38 y)是法國一所中學的校長,專長是教授歷史。身上有著

健康的曬痕。一身休閒,很明顯就是專程到台灣渡假來的。重點是,性感的

臉孔、身形與整體印象完完全全是不折不扣的BOBO「French bear」,

還有著小肚腩。


 然後,T介紹他表弟,唉他表弟的名字比T的名字更難念,我一聽根本就

沒有想複述的衝動,平白讓自己舌頭打結出洋相,所以就簡稱法熊先生好了

。法熊先生完全不會講普通話,然後他試圖講英語,可是我也聽不懂,還得

T翻譯。所以多數時候,只能面面相覷,帶著緊張又歉然的禮貌性微笑。本

來帶他們要去吃泰國菜,可是那家剛巧太多人,廚師忙不過來,服務生連聲

道歉說不收客人了,也只好作罷。接下來猶豫良久,因為我平時就少有主見

,他倆也說吃什麼都好,這下可難倒我。幸好T記性太好,說那十八巷呢?

真不簡單,難怪T一天早上,一個法國人可以帶著另個完全不會講中文的法

國人兩雙肉腳徒步逛了台南四十一間廟(T還暗自記下),倘若多生幾隻腳

,南朝四百八十寺想必也都踏遍了。


 我心下佩服他倆閒情逸致外,竟有無國界青年背包客般的無比毅力,跟T

開玩笑說,這不就是「春風得意馬蹄輕,一日看盡長安花」嗎?


 到了杯觥交錯暗影浮動的十八巷。要吃綠橄欖義大利麵嗎?不了。法熊先

生的意思是,家裡就離義大利很近了,跑來台灣吃義大利麵,實在太膩了。

所以晃過諾亞方舟、桃子、國境之南,在十八巷花園前止步,鑽了進去。


 十八巷花園是老屋再造活用的餐廳,在這期台南的「路克米」老屋欣力獎

也名列其上,我拿出下午在MASA LOFT拿到的冊子給T看。T和法熊表弟一

看,指著 SUCK PUB,說他們依照朋友情報,所以昨晚去過一回,可是同志

族群很少。T問台南哪裡還有同志比較多的 PUB呢?這下可真難倒我。


 我叫了羅勒鮭魚炒飯,一端上來竟然裝在一個大貝殼裡,這又不是愛神艾

佛羅從海裡誕生,真傻眼啊。更傻眼,還是和法熊先生大眼瞪小眼,法熊表

弟透過T說我很嚴肅(因為我很少微笑),T幫我緩頰說我很害羞。


 說老實話,對任何的陌生人,我想必都會緊張不知該當如何是好吧。


 茶足飯飽後,便到MASA LOFT,我利用店內無線上網查夜店資料。我照

例點一大杯冰拿鐵,他倆一人一瓶啤酒,T非常滿意店內像 lounge bar的沙

發椅和店內正播放的法國女歌手Alizee歌曲,兩人還跟著輕哼。我驚訝說,

法國不是很多咖啡廳嗎?T說,可是大多擺餐飲小桌椅,很少擺上舒適的沙

發。耽擱了一會兒,我僅憑印象實在查不到有什麼夜店可去,因為宅宅如我

想當然耳沒去過。墾丁男孩又打不通,只好打電話跟南瓜求救,南瓜說墾丁

男孩去泰國旅遊了,但Level或Taiji Maha 或許可以。啊我說,幸好有你。然

後我抄了 Taiji Maha 的地址交與T,高興地跟兩位不期而遇的旅客說再見。


 結束了鴨子聽雷又愉快又拘謹的一個晚上。

2008年5月10日 星期六

[推薦] 是小劇場?還是電視劇?「劉三妹」跨界演出令人驚豔



作者:小土狗 休閒生活|影視戲劇 2008/04/29 11:24:19


劉三妹官方網站:http://www.leeqingzhao.com.tw/



 從「白素貞」到「曹七巧」,詩人導演、客家後生劉亮延的「花痴劇場」

系列作品,每次都讓人耳目一新。這一次,他選擇電視作為新作「劉三妹」

的首演場域,大膽實驗客家歌舞劇映像化,徹底挑戰觀眾的觀賞習慣,也嘗

試讓小劇場有更多的表現可能。5月11日及18日晚間八點,透過17頻道客家

電視
,您將可欣賞到這部號稱集詩意、闇黑、狂亂、前衛於一體的跨界戲劇。


 「劉三妹」是客家人傳說中的歌仙,據說她擅於山歌,才貌雙全。劉亮延

的「劉三妹」雖也有歌有舞,講的卻是三個慰安婦的故事—總在等待歡場也

有真愛的劉三妹、老是顧影自憐嫉妒成性的阿春,還有被兩人嫌棄「半公媽

」的變性人蔡金花,她們三人老店新開,每天灑掃庭除、護膚清潔,好服務

顧客藉以糊口,卻總沉溺於自我幻想,在戲謔的咒罵與動作中談人生、談情

愛、談戰爭,更多時候是用各種明示暗喻談論著「性」與「人性」。唱詞、

對白直接大膽,令觀賞者心驚肉跳又忍不住莞薾。

       

 而在表現風格上,障壁畫風格的景片、華麗的頭飾與服裝,再加上如藝伎

般塗滿白粉的粧扮,在在流露濃厚的日本味。開口一唱卻是山歌、小調、數

來寶樣樣來,或客家話,或閩南語,動作身段又是傳統戲曲的水袖、雲手,

甚至連樣板戲都軋上一角。劉亮延以慣用的多元文化混搭,試圖提出他對慰

安婦、對女性,甚至是對軍國主義的看法。


 除了族群文化的跨界,還有性別的跨界。由男性反串飾演女角,是劉亮延

另一種慣用手法。誠如雲門舞集2特約編舞家鄭宗龍所說,因為反串,才有

衝突,才有火花,「劉三妹」由劉亮延與新生代男詩人兆欣、魚果分別飾演

劉三妹、阿春及蔡金花,讓意識在男性主(客)體與女性客(主)體間穿梭

、對話、撞擊,製造更多不同的詮釋可能。


 而不同於「白素貞」與「曹七巧」,「劉三妹」這一次更多了媒體的跨界

,選擇以電視作為這部實驗劇的首演。姑且不論技術的不同,劇場演出與電

視戲劇在觀賞氛圍上即有相當差異。電視以鏡頭取代雙眼,慣用強勢主導的

方式馴服觀眾,然而劇場表演卻往往需要觀賞者高度的心智投入,得出自我

的詮釋觀點;不論對劇場觀眾或電視觀眾來說,這次演出都將大大挑戰他們

的欣賞習慣。


 「劉三妹」是客家電視播出以來尺度最大的嘗試,不論意識上或視覺表現

上都與過去的電視劇有極大不同,歡迎所有觀眾在5月11日及18日晚間八點

,一起驚豔「劉三妹」!



引用自 http://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youkun&aid=1824425

2008年5月8日 星期四

[心得] 村上春樹〈品川猴〉

 這篇的技巧讓我想起《惡童三部曲》和呂赫若《玉蘭花》,是關於逐層地

擦拭與修正,這則故事雖然無關乎巨大的時代傷痕或殖民交織現代化意識的

迎拒,但對生活在現代的平凡人來說,同樣有其人生的嚴肅性。


 讓我們從最微弱的一條線索開始攀爬敘事原型。


 位於栃木縣日光市山內的東照宮是全日本東照宮神社的總本社,被聯合國

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重要文化遺產,主要是祭祀豐臣秀吉、源頼朝以及德川

家康神格化後的「東照大權現」。裡頭有一個木造馬廄,馬廄立面上雕刻著

三個用毛茸茸的手爪子捂著眼睛、耳朵、嘴巴的猴子,是取自《論語》「非

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的典故,日本庚申年的郵票就曾

取這圖案。相信熟知日本文化或見過一些後來類似雕像的朋友,對這源由應

該不陌生。

 

 在這則故事裡,村上巧妙地挪用了「三不猿」這個典故,因此為什麼在所

有可以平行移用的動物中甚至是黑鬼(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卻偏生用了

猴子,此提供了一個妥切的解答。而且猴子常常飛簷走壁潛入民宅偷竊瑣碎

什物的特性,也符合情節需要。只是這次當瞎子聾子啞子的卻非逗趣潑皮的

小猢猻,反而換成了活生生的人──主角大澤美月(或婚後改名的安藤美月

)。從一個角度來看,要「非」要「反抗」的呢既是儒家的克己復禮,要解

放還原的則是佛洛伊德精神分析機制下那些被壓抑掉的生命真相,那些從來

不肯好好面對的生命潛流。



 在這個衍生秩序不斷發展的佈景城市底下,那些被埋沒的混沌記憶,使得

行走其上的人都顯得矯揉造作,見光死?不,假的像平板讀本的戲子,拘謹

的像只無味無力軟綿的茄子,茄子?比較接近釉下藍?不,我只是為了押韻。


 所以就符號學來說,故事中村上藉著主角自述著實把名字玩弄了一下先,

配了「大澤美月」、「安藤美月」、「水木美月」,這只是個非常普通的幽

默,像是每次放榜後定會調查的名字數量排行榜,但又沒有那麼有趣甚至是

自嘲,意味著這角色普通而平凡。名字通常是父母在出生後命的,帶有一些

喜悅、期待及語意目的,但在後頭讀者卻會發現這是極大的諷刺。這個讓人

苦笑的「鏡花水月」菜市場名,所烙印的、所聯繫的是那些關於原生家庭的

記憶,緊箍咒般套著美月的人生,影響她對世界的看法,扭曲她的待人處世。


 我思故我在,但,如果自始就「思」得相當跳tone,又要怎樣拉回來呢?

她的主體乃至於對生命的真切感受,都沖散在不斷修改迂迴的「行為與環境

」表淺面上。前此她與諮詢師對談的話,用小說技巧的行話,就是不可信賴

的敘事者,叨叨絮絮一些彷彿生硬履歷表的家庭與無趣過往,層層掩映,但

我們還是可以從引號裡的話讀出一些端倪,比如說她對姊姊的一些不滿(功

利),但話鋒一轉又迅速囁嚅帶過,甚至村上利用一些內心獨白的技巧,讓

我們從意識隧道口察覺到美月對於松中優子煩惱與連串追問的焦躁不耐。


 「美月姐,你以前有沒有經驗過所謂嫉妒的感情?」


 一個真實的人,除非像深山裡的巫婆尼姑,把人的社會關係刪減得乾乾淨

淨並清心寡慾,但想想這不過是降低我執的機會和慾望的閾值罷了,怎麼可

能沒有人的七情六慾呢?在這一個點上,美月的告白已經不只是社交辭令,

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說服自己,真相信了自己編出來的一套「去矛盾」、「

不感受」的身世辭令藉口辯解,如此欠缺心理深度的描述與客氣的姿態,總

是讓人感到不安。但是在形形色色的人群裡,這樣虛偽不實,且把自己蒙頭

蓋眼罩斗篷扁平化幽靈化的人不在少數罷我想。


 看不見貪嗔,就不痴嗎?



 美月又怎能從表象就不疑地確定優子就完美無缺合該滿足?


 我們往往不澄心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內在脈搏的走向,那個緊密像迷宮

似的核,裡頭是矛盾拉扯千絲萬縷的力線,把世界拉歪了方向,也蒙蔽了心

眼。便要不仁,人與世界的斷裂關係從此陷入「孤獨、疏離、懸置」的處境。


 在這人生根基上,讓人擔憂不就要像石黑一雄《長日將盡》裡的史蒂文斯

,平白耗盡一生?幸運的是,主角美月還能有機緣及早戳破薄膜,還她自個

兒灼熱的真名。那揭開了潘朵拉盒子、遞出了伊甸園蘋果的,竟然是隻在東

京都高度發展的品川區奇異黑暗的下水道間來去的蒼老猴子。為什麼是蒼老

呢?相信聰明的讀者一定知道蒼老往往與智慧同構,當不說話的猴子一開口

說話,要命(我的聲腔應該是:「靠北!驚驚,嚇死我啦。」),毫無疑問

是魔幻寫實,這個驚奇震撼陡然把我們讀者帶往跟前頭無趣鋪陳完全不一樣

的閱讀經驗裡,猴子娓娓道出「真話」,多麼痛的憬悟,也只有這樣劇力萬

鈞踰越現實界域的赤裸裸一擊,才能崩解主角那些虛偽不實的死水敘述,發

聾振聵直觸本心活潑潑的黑盒子。雖則腦中一轟,亦痛亦癢,通身觸電,卻

如迷忽覺,如夢忽醒,如仆者之起,如病者之蘇,方是興也。


 主角美月那些想要擺脫的慾望不安與壓抑的慢性傷痕,霎時傾巢而出血湧

如注,如上百萬顆無聲翻跳過往的畫素改變濾鏡與視角,眉目便全不同。我

懂了……多麼深沉的哀傷呢,那些現象的緣由,愛(親情)的遺憾與缺位,

成長的委屈,我們才得平復一堆對人對事無法解釋的感覺,不免同情憐憫起

美月,乃至於割腕自殺的松中優子,過猶不及,兩種不一樣的本體概念與原

型,又讓人躬身自反「嫉妒比較」與「自殺死亡」在疏離的資本現代都市中

的同構關係。在此,猴子等於帶我們觀看人生社會必然的結構規律,優子強

烈不滿的性格與世情扞格的位勢,在生命的重要關頭救不了她自己的性命,

命定的名字/先天的限制反而主導了她的悲劇命運,害了她自己。


 而美月呢?容我引魯迅的一句話:「人生最痛苦的是夢醒了無路可以走。

作夢的人是幸福的;倘沒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緊的是不要去驚醒他。」美

月的心理壓抑,雖則保護了她的生機,但也枯萎了其能量。而在此,魯迅這

話受到巨大的挑戰,慧解的讀者便要說,俯仰間之有方軌八達之路,唯有體

悟各種人生的限制與甘苦,才得以從扁平隔閡的塑膠膜中脫躍出一個更廣大

的天地。於是先了解自己,讓名實相符,才能饒恕一切,承認一切,進而超

越自己,以海洋藍般的眼去穿透表象,以敏感帶痛點的全副心靈去愛人。

 

 智慧,不就是人對自己心中蠢動祕密的最真切了解?


 一點燃,便是高溫吹塑的人生。

2008年5月3日 星期六

[  ] 如何理解忠誠

 所有人皆享有性自由的權利,所以在這前提下忠誠需以風格

化(stylisation )的形式呈顯。鼓吹忠誠並非因為它是一種義務

(或外遇被視為十惡不赦的罪愆合該禁止),而是因為它是一

種美好的生活,一種符合穩定秩序之生存的標記。性特質的選

擇不是根據允許或禁止來運作,而是根據一種生存美學的典範

足供追求。



(以上這段是把Foucault對希臘的性系譜學研究改動一詞, 我

把"婚姻"換成"忠誠"。)

[焚船] 關於燒王船的一點思考

 因此王爺信仰與燒王船建醮慶典形成一種追問:



 「我們是誰?」



 這是一特定場域的獨特歷史存在模式,此追問觸及一系列朝

向於回溯我們認同之系譜學的歷史研究,且將這些認同放在根

本的神話性(真實與虛構交織)中加以思考;向未來,此追問

觸及一種宗教的倫理再現,必得一再複述,直到這些身歷其境

的現實與身體經驗成為一種不可動搖的存在經驗,甚至發展出

與人生神秘振動的共時性。

                                                                               

 在這樣的追問裡,人與神、人與物質、人與空間、人與鄉村

父老兄弟姐妹鄰里的關係,都會重新開展新的縐褶。因為其巨

大的動員力,藉由陣頭的參與、練習、表演與凝視,主體自身

關係的形式在綜合表意的傳遞鍊上長時間滑移而過,有些似曾

相似,但又陌生化的過程,讓感覺結構重新洗牌過一次,認同

也將更形穩固有力,平塗更多富麗的記憶。

                                                                               

 而我獨獨喜愛,那種朦朧未明的期待感。

2008年5月2日 星期五

[追憶] 歷來最大 茄萣賜福宮王船驚艷亮相



(虎跳跳攝影/府城安平,咱們沿海居民偉大的海神-天上聖母林默娘雕像。)





(跳妹攝影/驚驚豔濃妝華麗大王船)



記者楊淑芬/茄萣報導


 高雄縣茄萣鄉賜福宮今年舉辦戊子年天上聖母九朝王醮大典,場面相當盛

大,配合慶典打造巨大的王船昨天出廠對外亮相,掀起典禮最高潮,來自各

地的信徒與陣頭湧進廟前廣場目睹王船的風采,美輪美奐的造型成為眾人的

焦點。


 賜福宮主委吳福順表示,該宮自建廟以來已做過多次大慶典,民國79年舉

辦五朝王醮、民國85年舉辦七朝五醮,此次受到媽祖指示,於今年舉辦戊子

科九朝王醮,幾乎整個地方總動員,耗費經費至少超過5千萬元。


 吳福順指出,今年賜福宮仍聘請地方製作王船的高手「西部仔」製作王船

,這次王船規格是歷年來最大,因為賜福宮為茄萣鄉四大地方公廟之一,主

祀天上聖母,此次建醮為賜福宮二次大戰後第六次王醮,依據道教建醮所稱

九朝規模盛況空前,今年王船長57尺、寬14尺、高46尺的大型王,船價約

500萬元,若再加上信眾貢獻的添載物品,整艘王船身價至少上千萬元。



 一大早來自各地的信徒就湧進賜福宮,把通往宮前街道擠得水泄不通,大

家看到金碧輝煌、美輪美奐揚起風帆的巨大王船,充滿無比的感動,紛紛趨

前祭拜,場面相當熱鬧。


 賜福宮是茄萣鄉四大廟宇之一,也是嘉賜、嘉安、嘉泰、嘉福、嘉樂、和

協等村民的宗教信仰中心,是頂茄萣部落的大廟,自清朝乾隆23年創建以來

,迄今已有250年歷史,主要供奉天上聖母媽祖,保佑鄉民及討海漁民,香

火鼎盛。


 由於賜福宮歷經12年再度作醮,被視為地方大事,鄉民以辦喜事的心情舉

辦這項慶典,祈求媽祖保佑沿海漁民賺大錢、大豐收,這項慶典最高潮的「

送王」日期是5月3日,屆時將萬人空巷,歡迎有興趣的民眾前往一睹王船風

采。



(中央社記者陳守國高雄縣九日電)


 正進行十二年一次九朝王醮的高雄縣茄萣鄉「賜福宮」,今天發生信眾擲

筊時「立筊」,木質的筊貼在王船前神桌的桌圍,管理委員會將擲筊請示「

天上聖母」的意思。


 「賜福宮」信眾斥資打造一艘王船,三月三十日拖到廟宇廣場,等待五月

三日拖到海邊進行「送王船」儀式。王船前擺設神桌,供信眾拈香膜拜。四

月二日有信眾拈香膜拜後擲筊,也發生筊貼在神桌桌圍上,兩天後才掉下來。


 今天上午十時四十三分,一位信眾在神桌前擲筊,再度發生「立筊」,一

個筊的底部貼在神桌桌圍上,讓人嘖嘖稱奇。管理委員會及人員也無法說出

所以然,只能說是神明有指示,必須擲筊請示。


 「賜福宮」已有兩百五十多年歷史,是頂茄萣鄉民的信仰中心。

2008年5月1日 星期四

[心得] 村上春樹《東京奇譚集》





《偶然的旅人》


 基本上這個故事我大概看到主角打電話給姊姊,就知道接下來情節的必然

會怎樣,我想更敏感的讀者應該在「那顆痣」的情節時就意會到了。因為村

上把爵士樂的情節塞進去,所以讀者大概可以把握到故事發展邏輯無可厚非

,但這樣就少了些驚奇。


 但主角姊姊在電話那頭哭泣的描述,以及和像姐姐的女人在車上聊天陷入

沉默那段,村上對於寂靜無聲場景的細節,還有意識輕薄流動的狀態,描寫

得非常引人入勝。


 我喜歡這個主角,不如說我喜歡這個階級與他身上所有的符號,至於那種

溫柔體貼的特質很少人會討厭吧,在小說中能操作的當然是象徵資本啦,主

角就不能不討人喜歡且吸引人。不過村上一開始就現身並言之鑿鑿是真的故

事,也都沒啥差別就是符號都描述得跟偵探一樣仔細,所以讓我有那種「匱

乏階級」對於「秀異階級」的喜歡與艷羨,這樣的視域接近應該也不會太難

。老實講,如果用這方向來讀小說實在有點不妥,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讀

小說,階級意識和情節裡的物質條件卻在我視域裡越來越清晰。第一個故事

就給我這印象,當然這階級照面我想會延續到下個故事。


 當然除了巧合這主題外,對於同志自我認同與家人的關係,這也是篇「溫

暖無害」的作品,而且給出了一個很重要的關鍵。當然,我們不知道這關鍵

,對於一些玉石俱焚的極端家庭關係到底能不能改善,說到底,人的主觀性

格與過往的關係,對於斷裂的縫合還是佔了很大比重的因素。





《哈那雷灣》


 如果會記得這本書,是因為這個故事讓我在午後金石堂二樓的椅子上,坐

著坐著就讀到哭了。真的,我其實好恐懼那種全世界只剩自己一個人的孤獨

感,又讓我想起我媽,這故事其實是讓我換一個立場與殼,去想像喪子之痛。


 然後因為順著第一個故事,本來也很期待發生些「重複」或者「意外」之

類的事情,就像一些高潮迭起的小說般,但就好像很平凡的經歷,在你以為

會發生高潮的 Sachi 哭泣之後,什麼都沒有發生,又什麼都重新整理了自

己的人生,一切就又繼續下去了。如果我下什麼「在別人身上看到自己兒子

的影子」這種結論,應該不會過度詮釋,但人生的缺位與遺憾這種事,絕對

不是什麼說句「妳就釋懷吧」就可煙消雲散的,這樣就不「仁」了我想。


 另外,假若真看見了死去的兒子影像,才更無法釋懷吧,總要有些什麼可

以走下去的動力來替代揮之不去的過往,因此又隔了一層的轉述,對這母親

事實上卻是一種溫柔的包覆。既然已經鼓起勇氣直視過一次了,是否需要殘

忍的二次傷害就值得思考。不若一些事件在媒體不斷曝光,二十四小時輪播

就當真是種凌遲,換故事中這樣的方式確實大有深意。


 讓我想起上學期,蘇偉貞老師講《時光隊伍》,說她千里迢迢跑去看光影

大師林布蘭的《The Anatomy Lesson of Dr. Nicolaes Tulp 》,然後舉起

她老公張德模的照片說:「……,你看,上面那是你。」



 意義尋找意義,畫面尋找畫面,節制而又優雅地讓斷裂之處打磨得更光滑。


 讓我想起河瀨直美的電影《沙羅雙樹》,仿紀錄片的鏡頭下,經過群眾嘉

年華般的熱鬧慶典緩緩鬆動,接著就在生產那驚心動魄的環節上,艱難的生

產過程,圓唇呼吸而充滿生命力的粗大鼻息聲,環繞的親人關切聚集的視線

,最後是小孩的響亮哭聲與頻率劃破所有沉睡的緯度,上帝的聲音不是嗎?

幾乎逆轉了「時間與無常」對所有人下的詛咒。


 而《哈那雷灣》,在一個遠離都市的偏遠夏威夷小島,回憶與自然相處的

方式,一些充滿智慧的語言,如此溫柔地撫平讀者的心靈與缺口,我必須說

,這些事後回想「唉啊果然就是這樣」的細節,並不遜於對《沙羅雙樹》那

刻的心靈震撼。



 沒有比真實更真實的魔法,更能弭平生命的疤痕。




《不管是哪裡,只要能找到那個的地方》


 這是一篇好看的懸疑小說,有村上過往常用的一些元素,如空間封閉、神

祕事件、門。不過我們可以把注意力放在村上對於視覺和空間的掌握,其實

相當純熟。很少人會把注意力放在樓梯玄關這種快速通過的地方吧,如果更

精確講應該是半封閉狀態,因為加入了特異的物品,使得整個劇場形勢丕變

,像是沙發、鏡子、煙灰缸,列表法中的物品相當精簡,這都是一些會讓人

在移動中(垂直或平行)逗留的物品,使得這都會居住空間裡「人際真空」

的場所有了一些輕薄的交會,並依照不同目的去使用,在台灣除了百貨公司

(我不敢確定高級大樓有沒有)恐怕沒人會在公眾空間放這些物品吧,因此

我們可以從主角偶然遇到如每日剪報般、饒富哲理機鋒的對話裡,一窺東京

高級大廈裡的人際疏離與生活的沒有實感。


 那種疏離有多遠呢?大概就跟突然失蹤一樣吧。但又被釘得死死的,沒辦

法啊除了被水泥包圍的這裡,我們無處可去,也沒有一扇門可逃脫,這是現

代主義創造的無奈與無力感,一個連自然都不存在的場所,再怎麼移動也只

是這樣。


 只能任由人造的空間不斷吞噬。


 我覺得比較滑稽突梯的畫面是,偵探以雙手對著鏡子作類似「白上紅下」

的舉旗遊戲,像在繞口令一樣,讓讀者期待會有什麼事發生,可是鏡子竟然

一點動靜都沒有,想當然耳這又不是倪匡小說真實幻境或是哈利波特港口鑰

,怎會有什麼出人意表的事,都市空間的超真實感就足以扼殺任何想像的魔

法。




《日日移動的腎形石》


 我以為在看高校惡靈〈富江〉,這點干擾總是在的,但我想這篇是講「怎

麼去愛」殆無疑義,如何在都市人際疏離的廢墟裡重建作為人的存在感,說

到底不也是祈求「圓熟愛情」這萬靈丹?尋覓過程的數目根本不是重點,而

是怎麼去尋找意義的能力相形之下更重要許多。


 至於腎形石真的很有趣,這器官象徵什麼呢(當然不是富江異形般血淋淋

破體爬出來)?隨時可替代性?排泄?又為何要不安穩地日日移動呢?這器

官不也跟心一樣,因關係的虛浮而處在不穩定的狀態,因此拿腎形石當文鎮

(穩當的心)都多了份嘲諷的意味,難怪它要每天躲迷藏啦,把筆下女主角

和小說家(重疊)的焦慮不安都具體化,緊緊地黏著在這被賦予生命的物體

上。



 所以當我們知道了如何去愛的過程,並有深度地下探,接下來,真的只是

等到一個不算太壞的機遇,不用再尋尋覓覓。所以關於『機緣』,若要引用

《遇見百分之百的女孩》的觸發點實在有點尷尬,因為已經發生,所以就引

夏宇〈to be elsewhere〉好了:


  相遇濱海小鎮

  共度美好一夜沒有留下地址

  各自他去。三年後

  又不期而遇。

  整整

  三年之中被小說敘述

  所丟棄

  他們不知道自己是誰

  在另外一個故事裡似曾相似

  地遇見

  一問:你是誰看起來冷和疲倦

  一說:我只知道我穿著的毛衣脫了線

     只要你拉著那線愈拉愈長

     我整個人就會消失不見


 所以,找到那個讓我們出現的人吧!可以再俗濫一點嗎?那就曼哈頓奇緣

好了。





《品川猴》


 還沒看。待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