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釋/安德雷之樹)
最近做了很奇特的夢,醒來後驚得嘖嘖稱奇不可思議。
夢中的每件物體,只要我的手臂輕輕滑動,便彷彿沾黏有懸
絲般,或是手掌外延伸的假性關節般,物體違反重力跟著上下
左右平滑移動,不費吹灰之力。多像蘋果觸碰式螢幕啊,或者
說更像魔法好了。雖然,夢中的場所是那樣平凡,正是我現在
工作的地方,或許我內心深處渴望著更大的力氣去搬動、扳開
關節與肢體吧。就像玩著積木一般,挪動著人體肢體,還需要
以自己的力氣和他們比力氣。只是非常簡單的牛頓力學,但我
多麼希望我身體已經滿載太極導引與彼拉提斯,而我腦海中的
動作準備模式已經熟練各大門派的武功絕學。
我不認識我的身體,當我以自己習得的知識檢視自己,我才
發現我身體自覺度不足,從不鍛鍊自己的身體。如果我相信徒
手治療可以讓我更有成就感,當我旋身輕輕扳開一點肩部關節
移動的罅隙,那是否,那隻手可以摘下更高的事物。
◇
搬動他的肢體,鬆弛他的肌肉,鬆動他的關節。在這人競天
擇的時代,治療,是我目前唯一不被迅速變遷的資本主義搞垮
我人生的基礎。
前半生的制度領我至此,除此之外,猛然發現除了這個我什
麼都不會,我什麼都不會於是我的自由度大大受限,只能一直
走下去。不一直走下去,甚至自己也會覺得可惜,甚至有些惶
恐,如果我為自己的人生作出其它選擇,是否可以承擔下去,
沒人知道另一個方向會不會是更好的選擇。
太難歸零了,當身體的知識成為我的一部分,包括認識那些
傷害我的微小片段,熟悉那些可以解除苦痛的技巧。
離時代不遠不近,這是我唯一可以走入人群、步入時間的方
法,雖然我面對的只是個體,或者疾病、或者身體、或者……
更大的,如果我相信人文可以讓我看到更大規模的事物,那會
是什麼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她們痛。
我能解決什麼,我不能解決什麼。
但並非樂此不疲,我用了太漫長的時間與它周旋,容忍這些
我原本並沒有熱情的醫學知識進駐我的腦海,逼自己專注面對
它,讓自己慢慢地喜愛它,作更大的意義連結。它緩緩地耗盡
我的腦力和時間,我無法分心於其他我喜愛的事物,如今我還
得讓我的身體強健像工程機械,感受另一具身體的每一分寸的
鬆軟硬韌。
我腰痠背痛,手腳痠麻,幾乎要職業傷害。
我並挫折於,我知道得太少。
老師問:「你運動嗎?」我搖頭。她笑著細聲說:「你要去
感受你自己身體使力的方式,還有,那你去練內功吧。」
老師又責備我說:「我發現你不太碰病人的身體。」此時,
她離我很近很近,睜大眼睛瞪逼著我,我直想退後好幾步,我
不喜歡和一個人靠那麼近。這是我自己的問題,但逼得我必須
修改我和另一個陌生個體的身體距離和肢體接觸,並學會,習
慣它。
習慣於離某一種系統知識、專業語彙更近更近,但也不忘記
我的內心、我的領域、我的宿命,有另一種祕密的文明,在霧
中點著一盞孤寂的路燈,那只是,朦朧燈下的字典與電話簿的
之間的差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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