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拍攝／神戶摩賽克廣場摩天輪）（從遠東百貨拍的台南夜景／此張若有侵權請來信告知）
近幾年台南流行午茶舖，不是那種只有發亮櫃檯的單薄泡沫紅茶店，而是像波哥或三皇三家般的下午茶店鋪，從低價到高檔，各家店面除了各顯神功提供各式玲瑯滿目的花茶、英式午茶外，當然也提供專業的烘培咖啡，就輕食時間想選間店鋪休息聊天的人而言，涵蓋面幾乎無所不包的店當然能提供更多不同選擇。
因為南部房租不像台北那麼貴，這些店裡大部分寬敞舒適，有些店家更會放上幾張舒服的單人沙發椅，讓人就想窩在暖黃的燈下，倚著小枕頭，抱著書就這麼不放。除非想喝更專業正統的咖啡，誰還想去窩星巴克的紫絨椅呢？便宜、選擇多、各有特色，好處似乎都被這類店家佔盡了。既然台南是各式小吃與飲品的低價戰場，消費者當然可以被分眾到各種特色店家裡頭，可以挑嘴刁舌，可以堅持只要某家裡頭閒散的氣息......。對於我來說，只要安靜明亮，使人沉靜安歇，這樣就夠了。
像海安路上的伍巷，算是這條路再次開通後最早開的，不知怎麼的就蔚為
同志聚集地。像台南多數成功的午茶舖，伍巷的桌椅像一座座浮島般，從屋
子櫃檯起，不但佈滿騎樓下的空間，還延伸到人行道上。裝潢平板了些，桌
椅小了點，感覺有點擁擠又有點浮泛。吵則真是吵極了，大部分的人的確是
到這來高談闊論的，所以除了海安路各家店面與車流的背景音外，談話嗡嗡
會不斷鑽入腦海裡頭，直到深夜，假日越夜越熱鬧。當然，這的確是個適合
交際、辯論、閒聊與朋友一起品評其他人的好地方，所以你絕對不會一個人
來。
如果我們把台南午茶舖的現象視為一種市民生活風格的形塑。台南高雄或
許比提早進入後現代的台北遲到許多年，但是在西部走廊趨同與現代化的大
勢下，卻會因為都市的性格不同，而走上不同的道路，一樣的資本主義手法
，包裝著各式不同事物往週邊的衛星都市與鄉鎮擴散，甚至藉著連鎖與網路
傳播出去，有時不免會質疑孰真孰假，還是空有全球化或本土化的符號，其
實內裡根本不堪一擊、敗絮一團。人文啊！但是中國熱與杜拜學卻在發酵不
是嗎？那台南又是什麼呢？只有牛車緩慢行走其間的沒落貴族嗎？
大學時的女性朋友開始就業了，新莊人的她在ＭＳＮ上跟我抱怨台北到處
都是人，不斷地趕公車、擠捷運、匆忙在陌生冰冷的盆地裡頭讓她身心俱疲
，因此她選擇在宜蘭的醫院上班。她高興地說宜蘭好悠閒喔！住醫院宿舍裡
，可以從容悠閒地上下班，loading 也沒那麼重，不用一直繃緊神經。並篤
定地說她以後要住在宜蘭呢！那個只有西部最後淨土－埔里可以媲美的現代
農村蘭陽平原是吧。我高興地說雪山隧道剛開通呢！妳以後回娘家也很方便
呢！（誰不知道她那張穩定的飯票是道地宜蘭人呢！：）
悠閒的步調啊！似乎也有許多人喜歡用這個奶油蜂蜜鬆餅般的詞來形容台
南的生活。一走出台南火車站，就是台南入口意象的簡捷景觀，我從來都認
為這裡是台南『最快』的地方，相對於中壢新竹或者台中等新興都市，輻射
狀大道的日式佈局或許多了份古典氛圍，而那種快是學生的快。
這座城的活力似乎來自最大的族群－學生，雖然年輕人一向是最有元氣的
。台南站前城中區地盤，最明顯的是學生的制服，然後是都市各式各樣的階
級。誰叫大學、高中、補習班都擁擠地包圍著這裡呢！如果好整以暇地據坐
FOCUS樓下，便可以看到現在的國高中生究竟是怎樣的百態。如果讓你遇到
ＮＡＮＡ重金屬風、僕人裝、公主七層荷葉蛋糕裝的腐女或 cosplay，真的
要讓人感嘆台南還真的是座越來越多元的精緻都市呢！
除了特殊外，還有同質。不知怎的，不知道是成衣工廠賣太多還是怎的，
台南有些國中生似乎很喜歡深藍深紫深紅的仿蘇格蘭格子襯衫。一夥人裡或
許在湯姆熊火拼太鼓累了，上來與高空誠品連在一起的波哥，總有一兩個穿
著這類的衣服。而我呢！就像散文家簡媜說的，聆聽別人說話，那是社會現
狀的觀察。詩人波特萊爾口中所說的『閒蕩者』，或者說『漫遊者』，隨著
城市的改建而有新著新生活態度的人們。
國中Ａ女說：「我昨天三點多爬起來熬夜看義大利對美國呢。我的天啊！
裡面有個足球員好帥喔！叫啥Cristiano...什的。」（ＯＳ：吼！是Cristiano
Ronaldo 啦！是都不會事後用咕狗神調查神照喔！我連上半身裸照都神到當
桌布了呢！）
國中Ｂ女馬上回嗆：「現在是怎樣，說這麼多只是為了要說你比較有 fiu
嗎？」（ＯＳ：現在是怎樣，連國中一伙小女生講話都跟啥藝人小Ｓ之類的
風格一樣。）
那兩個女生在兩個稍微好看的男生之間閒聊的話，竟然有種小圈子裡女生
好友彼此間那種微微競爭又聯合的緊張感呢！所以，大概這幾個小樣本就明
白現在國中生除了被喬傑立家族餵養外，其實，都是和大伙處在一樣的同質
媒體環境裡頭。相較於我那個單純國中年代，靜止在時光裡頭吹風數雲，那
時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未來的生命會變成什麼德性呢？似乎這世界比起以前豐
富了許多，多了從未有過的事物。
縱使只是光鮮亮麗的表象，縱使許多的事物只是重複。
台南這幾天天氣很好，懸浮粒子很少，從高空波哥往外望，可以看到極遠處，譬如西邊安南的焚化爐、四草、反折夕陽餘暉的安平港歷史公園、五期重劃新都心的市政大廈高樓等；東邊的成大醫院、成大宿舍群、光復操場、自強校區整齊劃一的學院大樓那紅磚外牆，城市的建物密密麻麻堵在一起，連綿到天邊。這樣的全景鳥瞰讓我想起大阪神戶與京都，那是我在高速公路上看到的，龐大的工業區廠房、各式高聳起重機具、噴著白煙的煙突、彩色的貨櫃，整個關西地區從零碎如骨片的港灣到蜿蜒丘稜地，不可思議地塗滿堆疊了各式建築物，而且像以塌塌米為模矩整齊列在大地上一般，所有建物連同立面像方正的積木一樣具體而微地在陽光下閃爍不定。這樣的視野必須極低的空氣污染才能一一收攏眼底，再加上如同跳島一般，在建物上頭高來高去的公路與白色的斜張橋樑，人又怎麼不是在飛翔呢？但更多的人車就像螻蟻一樣在公路底層奔波。
如果你在夜裏經過桃園新竹工業與科學園區的廠房，或者楠梓林園那些煙囪上不得不燃燒廢氣而有著各色火焰的工業區，頓覺自己在社會科層於人類龐大知識裡頭是如此渺小無用。
小到只能感受自己肉身的歡愉而證明自己存在。像我在高雄金典酒店８５
樓的海景房間所看見的夜港口，那天飄著雨，像港都夜雨那首歌那樣迷濛，
起霧就是飄過了一片雲了，我跟男人說這樣昏黃烘醉的景致讓我想起大阪灣
，我在１００樓泡著湯呢！而近畿平原一直連綿到地平線的燈火令人目眩神
迷。
在日本那樣國家裡頭，群體的精神好巨大，人的存在感受卻好渺小。我從
日本帶回了渺小這樣的新奇感受，在我的國家一樣有，只是以前都不覺得。
那時我為日本的秩序與整潔深深地着迷，滑亮不掉漆的各式車體，平整的
柏油路與標線，隧道般的隔音板連綿在往京都的道路上，極少的摩托車與極
多抽菸的路人，盲人的警示鈴每隔一段時間就響起。那是通往京都新車站路
上，我們一行人寒風中順著原廣司設計流水瀑布電梯而上，以發光的白色京
都塔當背景照相，在最高處驚訝地看著新幹線優雅地進入車站。就像日後每
次來回台南高雄之間，在左營車站之間瞥見台灣高鐵700T型列車那般驚訝呢！
這列車真會提供西部走廊巨大夢幻的聯繫功能嗎？
那時才體悟到，只有能在城市的高處眺望城市，人才會繼續對這座城市抱
持著希望。但是越高的視野，反而被資本收攏，昂貴的大廈在城市裡頭豎立
而起，人們竟是以昂貴的空間為基礎，來建構自己有限的風格。現代人不得
不和都市接觸，其實就連我號稱的鄉村，其實也在台南市的報紙、公車的籠
罩範圍裡，並隨著台南市的改變，影響著進城與出城的人們。
和擁擠密麻的台北盆地，或者疏鬆廣闊的高雄台中來比較，其實台南道路
格局比基隆鹿港大，但都心沒有台北高雄那種好幾線道還可調撥的大道，因
此從東邊到西邊，或者從南邊到北邊的所有道路，至多只擁有省道般的大小
。在曲折的輪廓下，更新與保存處在一種緩慢的平衡裡，沒有捷運可即時帶
來的龐大陌生人潮，沒有政經重鎮或者工業都市的上班族或龐大工人，台南
市中心似乎負著商業及文化的任務，在變貌裡頭也不快轉時間、毀棄記憶。
在台南最擁擠時是上下班放學時，道路雖小卻又如蛛網般繁複，所以沒有
台北塞車時那樣讓人焦慮的大陣仗，反正，再快，幾個路口又得停下來，不
如慢慢瀏覽都市景觀。那究竟什麼是更深刻的改變呢？我徘徊在浮島綠洲般
的城市各個角落的午茶舖，靜默地注視熙來攘往的喧囂流動街景，自己也形
成被觀看的街景，有時候竟錯覺這是台南的美好年代呢！
台南的市民生活才剛剛開始，人氣也漸漸匯聚，總希望不要聚到令人感到
冰冷焦躁。還好卡爾維諾在《連綿的城市之三》裡頭最後一句話說：幸好，
他們都是很和善的人。在事物的潮流裡頭，我們不遠不近，不排斥也不狎暱
，因為我們都是類似卻又獨特的島。
不是資本或者好大喜功的棕梠世界島！
只因每個當下都是未完成的美麗新世界，所以城市生活就值得等待，值得
期待，除了勤奮工作外，剩餘的休閒生活就是俯拾即是的風格以及旅行。我
們期待的......安平追想曲......。在這座城市裡，人是怎樣被期待，你就
會怎樣存在，只需要一點點生活智慧和美學，未來的事物與週遭空間將會不
同。
該是走出對抗對立，反省並正視生活本身了。
在台南這座遙遠的城市，記憶就是永恆的快樂與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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