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8月23日 星期二

【聽是誰在唱歌】(十八)-瑣事



 阿淨和阿勒不同時間說:『你說話常常咬文嚼字,你知道嗎?』



 呵。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也許只是因為受到手邊那奇詭瑰麗的楚辭影響。援筆措詞的縫隙不免帶著雲夢大澤的古意與潮溼,也許斷裂,也許文字還能復活。



 這只是過程。在那些發著光的石頭之間,選擇是隨意的,若要蓋一間糖果屋,或是一座像薔薇星雲一樣壯麗的城市,那我希望我腦中的魔術袋可以裝滿一萬零一隻蝴蝶的夢境與死亡,吻過的磊石與長河流過的痕跡。



   用思緒把你打結在我睡眠的音符上。



 所以要寫一篇有關瑣事的日記,所以偷偷地打開梁靜茹〈寧夏〉,讓那美好的旋律柔軟地流瀉而出,撞擊四壁,任由水花歡快地包圍著你。學著夏天的夜晚愉快地輕哼像滑下長坡的腳踏車,載著你,到遠地,我心中鯨骨搭建

  的海岸線,永遠年輕地背著你,抓起一把思念的星沙,每一顆都帶著我的笑

  容,與你從黑夜天幕渡海穿夢吻我脖子的視線,讓每一顆細細碎碎的溫暖都

  悄悄地鋪滿絲路網路,那是為了想念你而搭建的部落格。



   那裡的格子永遠不會缺席,那裡的部落從宇宙創生第一個放晴的正午起,

  就升起巨大營火,等待你撥動星光的山脈,朝我的地圖漂移一滴點迫近的距

  離。



   怎麼?瑣事呢?



   忽然又想要看彩虹。再儀式地打開香菇燈,把書房探照得灼亮,書架上每

  本或魔幻、或嚴肅、或消遣的書背都發出熠熠的色澤。仔細回想今天發生過

  哪些瑣事。



   想起今晚在海安路吃了一碗熱騰騰的豚骨拉麵,好吃極了。剛從誠品無所

  事事地拐了一袋漂亮文字或炫惑情節飢餓的我,想起下午才和阿勒聊到可愛

  的卡通人物KERORO,便隨意漫遊地,直要晃去扭蛋店。



   忽然瞥見朋友小蝦竟然穿著尤佳利葉飲料店的衣服站在櫃檯前,上禮拜沒

  看見他在日本冰攤位前,原以為他大概如他所說的該要換職了,便要徹底從

  朋友裡消失了。



   想不到在這遇見他。



   點了杯奶茶。順便到旁邊拍貼店前看扭蛋,沒有KERORO,不過青蛙和航海

  王都爆可愛狂銳利喔!



   踅了回來。坐在輕巧鋁製的椅上,銀色的鋁桌。七點多非假日,人不算多

  。否則這時海安路該是紅男綠女、妖少猛男、闔家老小、扶老攜幼擠爆中正

  商圈吧!



   拿出波赫士打發時間。



   小蝦閒閒沒事飄過來打斷我看書,望著譯註頁的《Beowulf》一會,害我

  不得不轉頭看他在注視些什麼。銀鍊依舊亮閃,他金色的頭髮淡了卻更長了

  。看我回頭,就開口念著他打算把頭髮留長,問我這樣好不好看。



   我頓一會看著他,想像他長髮馬尾的樣子後說:「唔。你的身高和比例,

  應該會好看。」當然更重要的是略長廓顯的臉型,不時盈著笑意的瞳孔,和

  堆著『狎笑』的雙頰。



   我問:「男友呢?」



   「去雲林,和朋友去劍湖山玩。」他苦著臉說。「愛玩。」



   「大家都還年輕二十多啊!趁年輕才剛有能力可以走走看看,也沒什麼不

  好呀。」我說,一邊心裡滴咕,大伙都才二十出頭,愛玩不要瘋過頭就是了

  ,彼此給點空間又何妨。



   「上個月幾乎都在吵架,這個月還是有吵。還是不斷跟他溝通啊!我想過

  也許才剛在磨合期吧!越吵才會越有默契吧!」蝦說。



   嘆。既然你心底都有了說服自己的答案了,這焦慮與不安又要我複述一遍

  來消彌才能定心嗎?我說了句老生常談的話:「吵架也是溝通的方式吧。」



   兩個人不為什麼悶悶地沉默了一會。



   蝦忽然說:「那你呢?你有在等誰嗎?」



   我搖頭懨懨地說:「沒。再說,隨緣。」



   蝦轉身,再忙碌於漸多的客人和廚房間。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店裡的水

  霧一直飄下來,店外音響一直傳來電音的重音澎湃著我心跳,書也看不下去

  ,焦躁難耐。怎麼不是倆個人的命題,就是一個人的無奈?



   愛情會像蝴蝶嗎?美麗輕飄而又稍縱即逝,生命的夢境和輪迴彼此相似,

  卻再也不再會重複嗎?想起最近無事老是打開探索頻道,有天剛好有個鏡頭

  ,鏡頭停在日本北方溫帶森林中的毛蟲化蛹成蝶。



   旁白以非常科學冷靜的敘述:『蝴蝶在這一季只是森林的一下心跳。』



   文字輕飄鼓翼而灑落的光影與鱗粉,究竟能夢著我們到多遠的未來,未來

  呢?多遠又會有多熟悉呢?牽手,或者嘴角帶笑輕碰,鼻尖抵著鼻尖,能否

  隱喻著所有未開發過的核心呢?一種有別於溝通阻斷、別於寂寞、別於厭煩

  ,像清風裡頭穿過林中縫隙的無悔光束,那樣直覺地被感受。



   本打算就此回家,卻巧遇同學小米、小惠和傑哥,便陪著他們逛街。經過

  一條前左腳受傷的大哈巴狗趴在店前,百無聊賴地努力睜開眼睛看著我們。

  有一度,我覺得翻書的自己,就像那條狗狗,以為可以理解什麼,關於鉅力

  萬鈞的熱情和喜悅,關於更為細微精緻的蕨葉孢子,關於時間金字塔的整齊

  排列。



   關於男孩,男孩。



   如果房間,是時間,是內心,那四壁天花板與地板是誰在主宰呢?



   在窗前把愛的風鈴折成清脆的紙飛機,穩穩地飛進我聲息的花園。招喚寧

  夏否?蔓生一隻貓咪可以跳上跳下冒險的小森林。每一根樹枝都是鳥兒的蹺

  蹺板,每一片葉子都沙沙地傾訴風的旅程。



   若這有可能。隱喻化成鮮明真實的那刻,流失的流失,具象的具象,濡濕

  的飛機會得到游魚的巨大路徑。



   那是否通往你溫熱的心跳?第一個正午衝破黑暗的第一道光束的精靈,羽

  翼拍打原子,羽毛薄如蟬翼,在一顆骰子沿著函數曲線滾落的漫長時間裡頭

  ,星球誕生、海洋覆蓋、鵬鳥飛舞、鯨魚噴出高聳令人迷惑的水柱。



   愛情對於時間觀的影響無庸置疑。寤寐之間,情緒與回憶就能扭曲折人移

  人鑿人。愛情也是?先驗在前了嗎?遠遠存在於無明的黑暗裡頭?存在於文

  明誕生人類智慧對於黎明的選擇之前了嗎?



   宇宙是房間,星圖是壁紙。



   幾何的房間像骰子一樣旋轉,沒有上下左右與前後,所以不會有需要開鎖

  的門,不會有真能直探人內心的那把鑰匙,我們只是在重力的膜上,調整姿

  勢,從上個愛情流浪到下個愛情,使用的空氣和回響其內的聲音與回憶,都

  一直在的,沒有隔音,沒有厚厚的對面或者隔壁,只有房客,不斷地反客為

  主。



   我的精神實體是壁紙。你是充滿虛空的形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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