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月3日 星期四

[心得]永遠的玉山魂-04-視界融合

永遠的玉山魂

-Bunun族的神話傳說、象徵與認同淺析,以《玉山魂》文本為例


薛人傑



 (三)認同


根據里柯(Paul Ricoeur)所言,「認同」基本上有兩種類型,其一是「固定認同」(idem identity),也就是自我在某一個既定的傳統與地理環境下,被賦予認定之身分(given),進而藉由鏡映式的心理投射賦予自我定位,這種認同基本上是一種固定不變的身分和屬性。另一種「認同」,則是透過文化建構、敘事體和時間的積累,產生時空脈絡中對應關係下的「敘述認同」(ipse identity)。「敘述認同」經常必須透過主體的敘述以再現自我,並在不斷流動的建構與斡旋(mediation)過程中方成形成。「敘述認同」是隨時而移的,它不但具備多元且獨特的節奏和韻律,也經常會在文化的規範和形塑下,產生種種不同的形變。也就是在這樣的意義下,許多的「女性主義」學者特別側重性別認同與文化建構的重要性,弱勢團體也提倡多元文化下的自我認同,藉此強調族裔認同的差異,以及不同文化位置和地方所形成的獨特地方認同(place identity),甚至也進一步挪用後殖民研究的論述,來強調交混雜糅的認同位置。 



  

  討論認同時,我想把閱讀框架與釋域拉到現在。再舉出此圖一次,這圖給我一個聯想,就是2005-2006台灣燈會 (節慶活動)的主燈「鳳鳴玉山」、「槃瓠再開天」的基底,皆以玉山為象徵,其中牽涉兩個層面,其一是在現代化的過程中,物象被「擬像」所取代,遙遠的玉山被3D沖刷鋼板構造出來,閃閃發著各色光芒,或抽象、或寫實的巨大漢族生肖挺立其上,因此就算在場好幾十萬人,甚至電視機前的觀眾都能憑著網站及媒體介紹的名稱,而從到那象徵玉山的主燈基座聯想到玉山,由此便進入第二個層面,一種宣示的想像──「台灣認同」。


  因此《玉山魂》一書中的記憶,那個原初的故鄉、懷舊的世界,主角烏瑪斯(或者族中老人們)是歸屬於固定認同,但是退到讀者凝視與接受的位置,這「原視界」立時變成「敘述認同」。戴寶村在〈玉山地景與台灣認同〉一文中以為:


認同是一種包含認知、區別、接納、歸屬的過程與現象,反映在認知、情感、行動等面向,台灣認同是指生活在台灣的人,經由生活歷史經驗而形塑命運共同體的自覺,認知歸屬於斯土斯民所構成的社群,並願意付出心力營造護衛。如將此休戚相共的集體自覺認同,轉化為意願與行動要建立國家來保障共同福祉,則是更具體的國家認同。一個國家的地理環境生活空間、昔今相續的歷史、我群他群的社會文化差異等要件是作為集體認同之具體事物或象徵物的基礎。


  危哉斯言!在這段呼喚國家主體的學術論文中,是否有其他族群記憶存在的空間呢?是否能被編納在「台灣」的國族論述之下呢?而我認為,認同應是由下而上的,由個體、社群/族群、區域、國家逐漸往上建構的,是多元聯集的平滑起伏平面,而非由同一的霸權以體制化的方式由上往下全包。既然《玉山魂》承續先人的生存智慧,與山林為友、以大地為師,並呈現台灣最初的生活真相,這些對於過去歷史資料的增加,都包括它所引起的果效或包括因為某一重要因素的間隔而抹殺了較早期的歷史因果。如姚斯在《藝術史和歷史》所說:「每一改變皆產生『新的』、『更充裕』的(條件),這些(條件)都可在藝術作品中個別地表達出來,代為新的整體。」因此文本的價值可以提升族人地位、維護族群尊嚴、與世界通聯,這種種都代為新的條件,豐富文學史與社會的面貌。


  當公益團體推動「樂在閱讀,是孩子面對挑戰與未來變遷的關鍵能力。透過閱讀,不分城鄉,每個孩子都可以去看世界,為未來撒下希望的種子。」這樣的閱讀是利是弊?當大眾傳媒受「等比例反映社會真實分配」的觀念影響,而在公廣集團下有原住民族電視台,原視的兒童節目,如同東森YOYO家族出現小米精靈和一個個排排座的小朋友在攝影棚裡唱跳,並有每節族語新聞的放送,運作層次的多元性與待遇平等的多元性能保存文化並深化族群認同?甚至有:「如果每個小孩都有一台筆記型電腦(OLPC),這樣就可以解決世界上所有資訊不對稱以及國家、城鄉發展不平均的問題。」至此,我終於了解到,全球化、(後)現代化、漢化、各式媒介技術革命,程度不一地改變每個族群裡頭每一個生命。沒有一個生命能永遠活在不變的時間裡。


  這是離散的過程。


  書寫、閱讀、教育與歷時生命面對的真實情境,再再充滿著辯證,就像《玉山魂》使用的中文,不規則的長句句法,這可以是布農族人的教科書嗎?而《玉山魂》擺放在文學史、文學獎的脈絡或書店的櫃子上,是否也是一種圍爐對話式的共鳴魔術(sympathetic magic)呢?還是空靈的八部合音?我拈出其中我最為認同的一段話:


山林不但美麗而且是我們祖先長年依賴的精靈。從大地開始之後,祖先所需要的,山林始終毫不保留的施捨,日復一日,從不間斷。長久以來,祖先都以『夠用的心』和『誠實的手』取得今天所需要的,並且把多餘的留給明天、後天及其他的族人。我的孩子!你要常常親近山林才會明白它的重要性。記住!要以乞求的心靈親近山林,不要以小偷的心靈親近山林,這樣才是布農族人對待好朋友的態度。


  我是感動的。


三、結論:


  每個族群都有其根本,而書寫的麵包屑總是鋪往回家的道路,有記憶的形構與再現,以書寫頂住遺忘,才有「文化認同」和「族群認同」的可能。而對現代/後現代台灣的意義,便是多元、異質性及鬆動可能,其豐富了台灣想像,擴大了這塊島上每個族群的視野與深度。


  這是人對於人心中秘密最真摯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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