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5月28日 星期六
【藍泳】(2)
他們像三坨黏搭搭透明膠液縛纏住的爬蟲類正縮成一團進行一種化蛹期的變態你可
以聽見他們的心臟卜卜跳著。但他們被凍結膠封在一種柔弱軟體的變貌時刻。他們的官
能、性別、記憶、夢......所有結構性的組裝,全都像熱熔槍裡的白膠條,滴滴答答地融
化掉落,糊在一起。--〈大麻〉,《遣悲懷》,駱以軍。
但一整個夏天,我始終沒開口,也沒搭訕誰,光是勾搭上你這件事,就讓我和這群事
實上友誼並不會很深厚、僅止玩樂的一兩個朋友對我心生嫌猜,背地裡在言語和交談裡
暗幹我拐子,甚至對我保持距離,或者離開。
這讓我感到真是他媽的倒楣而又委屈,但就算一切重來,我也並不會後悔認識上你。
記得ㄣ嗎?你也教他打水的那位,像泰迪熊一樣可愛,笑臉像ACID代表圖案-黃
色笑臉-一樣可愛的電機男孩,他這幾天人來瘋地在深夜時飛車前來海濱找我,秉燭夜
遊、風雨聯床。
我喜歡這種,就純粹是麻吉友誼式的談心。沒有慾望而僅止於關心的天南地北隨意閒
扯,從倪夏戀到研究所,從私密的情事到用藥須知,沒有什麼是不能討論還有評價的,
夢想往未來悠然衍伸。ㄣ像天線寶寶一樣比手劃腳,好像所有的事物都那般鮮明,靜默
、顛沛都篩成樂觀的面容和自然可愛的語氣。
之後和ㄣ在我電腦裡看完了《蒸汽男孩》裡大友克洋令我驚艷興奮的大英帝國萬國博
覽會後,我們在《台北二一》裡的苦澀男女之間耽沉,間而插兩三句:「唉唷!生活怎
麼會平凡到這麼無奈呢?」但是《台北晚九朝五》裡的人事不是更加渙散而且渺遠嗎?
什麼都是這般現實,卻又無奈,彷彿因為鏡頭還有距離而不是自己的故事。
I,我們不會有故事,不會的,像配角一樣怎麼看就怎麼不起眼。
「跳來跳去~為什麼你的日記不是過度修飾到不像現實,就是平凡到根本就只是花痴
呢?」某個角度長得像周董的ㄣ問我這句,然後用習慣的迷離小眼睛傻笑了一下。
我能回答什麼呢?我試著拿日本前衛畫家草間彌生當比喻來解說,我所見到過於震撼
的感官畫面,是無法不用各式濃烈的比喻來展示我心裡的激動的,那是一種亟欲把感官
刺激逼到邊緣的想法。
「但是怪婆婆是精神異常喔!」ㄣ用兩指比了個『阿達』的手勢。
「麥吵!」我繼續說。『至於很平凡的事物,就只因為生活是這般平凡只好把哪裡有
帥哥這件事搬出來炒作一翻,滿足自己也造福大家。』
不是嗎?I,夜半的思緒寂寂,ㄣ的話像停不下來的唱盤,淅淅瀝瀝,我完全聽不進
去,只是隨著DJ Rad Remix的Come Home 搖來晃去,他說他的,而我逕自說我的。
「所以那場聚會真是酷翻了,我第一次看到巫師前發光的不知名的科技儀器,裡面應
該有混音器吧!小小一個趴,竟然有DJ放歌,而不是拙劣的燒錄CD和MP3,而是
貨真價實的酷到骨子裡的祭師戴著耳機在節奏裡邊搖擺邊接歌丟歌......。」
我且搬出了《聲音與憤怒》、《迷幻異域》、《電子舞曲聖經》,並開了Ibizas Children
這部介紹第一次愛之夏發源地的紀錄影片,雷射光穿梭在舞動的人影之間,ㄇㄤ到不行
的笑臉對著鏡頭說話,沙灘上,人群面對海洋,看著浪潮迎接日出還有日落。
那真是那真是,深深受到衝擊的我所想觸及的聖地,瞬間即永恆的天堂。
「跳跳!為什麼你的故事老是不斷地出神入神還有離題呢?」ㄣ插了話。
I,回到泳池這個侷限的空間,還能盤桓飛升多少清澈意念呢?消費空間共同體,物
神與肉體慾望結合的靈場,健身房創造的肉體商品為誰服務呢?不為了健康只為性,只
為愉悅/踰越,那什麼愛情都會走失它自己的模樣。
什麼可堪憧憬呢?哆啦A夢雲的國王?在雲上創造一個無憂的王國,賦歌游泳,帶著
歡笑仰望星空俯瞰大地,自然還有合諧,PLUR?男孩的夢嗎?同志們的天空之城在
哪呢?什麼都因慾望的失落還有青春的腐敗因而顯得失色,那我們還能相信表像、歌頌
成長還有崇拜肉體嗎?
我說過,這很難很難,不同生命異樣的際遇,而我也承認自己的弱點,卻隨波逐浪走
不出來。
你對著我笑,翻著單字表,準備考試,上進,而且像某名人的名言:『力爭上游。』
每次看到這句,都有無法抑制的笑果,反諷式的言外之意令人噴飯。
我再看著泳池,手臂的軌跡在與水分子撞擊的聲響裡泛為沫影,前進的黑影,破水的
肩膀,一池藍色蕩漾的深水,紅短褲救生員騎著小腳踏車咬著哨子像奶嘴繞著泳池。
何時?來個Pool Party好嗎?不是外國商業化的那種,只是純純粹粹屬於同志DIY
的Pool Party好嗎?否則我將感到巨大的孤寂,I,即使你在我的回憶,但卻成為另一
個盡頭。
我閉上了眼睛,撫摸還有氣味的鱗淪瀰漫了更衣室,你只能帶我至此,去不了遠方,
到不了愛;我和你像海一樣褪盡了衣物,而其實只有泳褲,張開嘴巴交換著鹽分。你和
我的身體灼熱而且充滿曬陽味,令我暈眩而任你擺佈,才知道水做的男孩也能沸騰。
喘息是風的果汁,讓彼此想要含在嘴裡一口飲盡,但又不小心從嘴角滲出;想起,剛
在看台上像大男孩的打鬥嬉鬧,而更衣室是更鮮猛的男體交纏,還需要在意矜持還有尺
度嗎?
和你穿著T恤坐在看台上休息,夕陽自天際折入迴光,萬把情火舉成的霞色疲累地守
候,喝完的可樂瓶身和高潮後的癱軟一樣透明。
我抬頭,幾絲透明的雲朵在天空的位置游泳,絡繹的戰機還有國際線飛機讓人興起,
唔,世代興衰的感慨?不,是放縱的足跡。沒有誰想試圖攔下什麼時間什麼記憶。
去年的看台拓著今年的空寂,男人在我的原型睡成藍色的影子,性愛的探詢曬成泳褲
的屈度,時間還是從精卵流成了精卵。一切的一切,像泳池回復了平靜;而這時大夥在
湯婆婆吃著拉麵,或心癢難耐地相約到國王三溫暖見識見識。
晚霞讓海洋焚成了碎裂斷續的痕跡,詩意還有墮落是一體的兩面,沒有相貌也沒有文
字,和諧而且平凡。
『真話像海一樣藍。』某對令人稱羨的詩人情侶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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