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7月25日 星期一
【聽是誰在唱歌】(十一)
你打來的時候,我正在一間老舊的書店裡頭。
你問我在尋什麼書?回你,就找書啊。不為什麼,就只是無所事事不為什麼地找書閒晃,遇到什麼就帶什麼回家看。
你在手機那頭故作生氣地說,說我錯過你生日三天了。
你說我很難連絡。我試圖用正確點的理由說明,手機沒電,在家裡頭不想
開機給自己找麻煩,每一通來電都是壓力,煩。只是不想對你明說,人際關
係,是一種負擔。選禮物,或者幫忙慶生對我來說都是麻煩,不管那個人在
我記憶有多重要。
也許該責備自己根本活的旁若無人。
因為,意義重量不住衰退,最後那些往事和回憶都只剩下名字符號,只是
一個空殼。我幾乎可以聽出電話那端你明朗清亮的熱情嗓音。
說你找了兩個朋友吹蠟燭,吃蛋糕。其中一個是我認識的,高中半個記憶
的核心,隔壁班同學葛格,現在在新訓中心帶兵的職業軍人。另個,見過,
但不熟。跟你道歉補你禮物,我只覺得又給自己增了一項傷腦筋的負擔,不
怎麼覺得錯過什麼,也不會感到可惜。
也許只因為,了解和溝通根本是一件曠日費時的工作。也許,只是因為你
什麼都不是。
你問我前逼。我說早分了,早死早超生。
自由多好。賭氣悄聲對自己說,不需要戀愛。
你說,去游泳嗎?我只是唯唯諾諾。再說。
沒有去玩啊?沒有打工啊?欸。問題怎麼這麼多啊。害我覺得自己不回答
,或也問些什麼瑣碎的關心,便要把自己活的怪裡怪氣又孤僻了。
我走上沿著白色牆面蜿蜒而上的深色木板樓梯,轉角拿起李魁賢和鍾理和
紀念集一陣亂翻,不想買。上了二樓,長桌上擺滿了寄賣的新書,幾乎都是
詩集。拿起來翻了內容,還有精美設計感的封面。
離開。
是因為意義像積木一樣剝落,坍塌變形,所以記憶裡,誰是誰,誰是第幾
任,都不重要,在文字裡,他們只能是命運。
宿命。
哼。分寸都動不了過去,就無情地跑了過去。
我只能自個兒原地聽歌開出花朵。
所以啊!最近因著海洋音樂祭啊!迷上了蘇打綠的歌,就不可自拔地一直
重複聽,重複讓感動耗竭,記憶衰微,微微興奮的語氣和情緒都因而塵埃落
地似地平靜。
以平靜恬淡的心情,在夜裡寫作,深愛一個遙遠的聲音。《空氣中的視聽
與幻覺》《飛魚》。我轉開《海洋熱》的紀錄片。夏天的浮躁又淹了進來。
海洋總是不老。老去的是我們的青春。葛格啊!這總讓我想起我們像大孩子
似地摔角玩鬧,那像陽光燦開來的笑容。
那樣地近的你,擰個幾下是不是會有金色的奶油呢?在你微微顛盪的胸膛
上,我開始覺得,時間的河以其不可見的流域侵略著內裡的現實。土石流般
地,軔動本來以為穩若磐石的純質。
閃亮的溪石,不住搖擺的翠綠水草,我和朋友在竹崎親水公園的某個截面
,午後柳橙切面般水嫩的破碎在金光晃盪水面上的我。慢慢地流,那時總以
為不會改變什麼,總以為三角線上的列車會一直在,一直和時間一起腐朽,
才驚覺,在畫面裡頭的男人們和我自己,早已焚燒殆盡。
你知道嗎?這多機車,只是因為我正在聽蔡琴的《時間的河》。
如果聽電音,那我想我必須忍住一些無法駕馭的衝動。那幾乎想讓全身孔
洞都開出艷麗花朵的幻景渴望。
我他媽的好不容易逃出那間火柴盒般的暗室。
那牆上捲動的光影花瓣,什麼都不是,不是。
自從我覺得那是眼淚,那是崩塌陷落光線的戰場之後,我便不想在那裸曬
自己蒼白淡薄的靈魂。就只因為這世界曝光過度似地太亮。
我沒有什麼可供我依恃的。
沒有,世界還是那樣人潮洶湧車水馬龍。
我只是用牢騷在褻瀆文字與語言。
就這樣,靜默是美德。因為死寂可以擁抱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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