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阿駿正在服兵役,在嘉義當傘兵。他來台南找我玩,我帶他到處掃小吃、逛古蹟,經過水萍塭公園時,我說這裡以前叫做正義公園,就是「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的正義。兩千年時,世紀之交,我高三準備聯考,跟一夥同學在這參加市政府舉辦的跨年晚會狂歡,驚嘆夜空的煙火。那時還沒見過什麼好東西,燈會、煙火什麼都在台北。而這裡也是民進黨造勢晚會的好地方,比台灣國歐里桑聚集的體育公園寬敞多了。當然,正名為水萍塭,是比正義這種抽象的理想更踏實屬民。
而這裡也可以叫聖地了吧,三一九槍擊案民主聖地,有龍脈經過,名為氓。
16
鄭梓教授聊李昇對李安的期許種種。說上一代有他們自己的價值觀,但我
們得自己去抉擇與堅持下去。
但對我來說,你們又是我的上一代了不是嗎?
17
我媽最近又開始聊她自己當媳婦被婆婆欺負的血淚辛酸史。說奶奶這代呢
是擔著一籃籃「扁魚」的粗壯漁婦,到她則是拿著針筒的小護士。
又說,以前要是女方跟男方睡了,不管好壞,媽媽都說就一定非得嫁給對
方;現在媽媽都會說,要是男方真的不好,還是趁早離開比較好。
18
柯羅莎颱風狂掃後的隔天星期日,台南無雨無風,水氣濃重,但悶得嚇人。
我一個人在台南公園散步,步道上到處是橫躺的枝葉,連好幾人合抱的老
樹都攔腰折斷,怵目驚心陷倒在泥濘裡;而後門那邊的樹群們,則是因褐根
菌侵襲,隨時有倒伏的危機。另發現某處猴子園與孔雀園都不見了,竟兀自
望著空蕩蕩的地方感傷了起來,但煙波浩渺的燕潭與古意典雅的崇文重道坊
仍在。我抬頭用好奇的眼光撫過那些花崗岩雕成的細部與文字,嘉慶十三年
,貢生……。
公園裡很多人,昨天悶了一天吧,都是出來透透氣的附近居民吧。
一大群阿婆婦女們佔著大亭子,吃著自家準備的佳餚、大聲聊天喝飲料,
在深山般濃密的公園裡,相當愜意。圍繞著燕池有情侶夫妻在健行跑步,有
很多釣客蹲著或坐在童軍椅上釣魚。
水中有白色的睡蓮,花瓣凌亂,現在池中的睡蓮比起以前已經非常稀少,
以前應該更多蓮花吧,記憶裡,莖常攀滿鮮紅的福壽螺卵。就像遠方的傳統
園林亭子,許多紅柱撐著清官帽型的黃琉璃瓦頂,而白色的九曲橋籠罩在濕
重的水氣裡,抹上一些神秘、一些微微的惦念,而更遠處的背景則是台南市
中心火車站周邊的玻璃帷幕大樓。
小朋友跟著父母沿著大王椰子、龍眼樹、木麻黃標兵般站立的小道騎車,
忽然稚氣說,前方有霧ㄟ,令人會心一笑。
我走到柳樹旁的小池,望著僅剩的田田蓮葉,在鮮綠的水氣裡已開始泛黃
褐老,莖幹與蓮蓬仍是怒衝出水面。憶起兒時在台南公園的寫生比賽,大把
大把的陽光下,擠著水彩攪水花,描荷花、畫柳樹、塗亭子,那是懵懂無知
時最喜歡的題材。
如今那些都過去了。
像我拉上國校的一道日式拉門,越過一個時代的國界,在嶄新的邊城不斷
找尋,一張窗外由近而遠的油畫,然後是水彩畫,最後是無一物的面板,許
多激烈的聲光世界正在上演。
還能聞到草地芳香與木頭泥土的味道,而那些消失的事物都到哪裡去了?
19
聽見沃腴的雨聲,夜來,問自己願意去觸摸嗎?夜走,仍舊抓著衣角,濕
著肌膚,在颱風夜裡的南萣橋上寸步難行。
20
而有圖就有真相嗎?
21
「一旦衝過那道門就安全了。」
「那是鼻青臉腫的厚牆,最終我們會連布幕上的影子都不是。」
(圖片:人傑攝影/四草湖裡復育成功的少數水筆仔)
2007年10月7日 星期日
【一些秋天的片段】(下)
訂閱:
張貼留言 (Atom)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