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6月18日 星期六

【一首叫做躺臥的歌】(一)




 他們總是聽著聽著就沉默了下來,然後我意識到,結果換我沉默。



 怎了,怎不說話?



 我轉頭看著不同的眼睛,迷離而且出神,說,也聊聊你自己啊!



 而他們似乎正在我的故事裡頭流浪,或者穿針引線地勾起有關他心裡頭那些無以名狀、微細裊裊的霧狀情境。



 但這些故事我一說再說,好像不同的房間和場景總是害怕寂寞和死寂似的

會有幽靈出沒,所以我以各種穿插的生命、流浪的情節、過往雲煙般的上個

男人的再上個男人,那個青春猛烈的男孩或者已顯疲累老態的上班族,攪拌

著我空白空洞由謊言和生命缺口組成的濃稠噩夢,像招魂咒般讓那些高潮射

精後的穩穩呼吸在疲軟休息,幸福擁抱恍若柔焦的冗長片刻裡頭,沉入一個

關於重組我這個人的骷髏骨架裡頭。



 但其實我是想要驅逐昏黃燈光或黑暗情境裡頭,那無邊無際淹沒生命熱情

本身的枯燥和乏味。



 你知道的,我遇過的多數人,尤其是男人們,是拙於言詞的,但他們卻善

於在猛力扭腰擺臀時,喉音低沉吞吐著由片語組成的,爽、棒、幹、肏、爽

不爽?幹!真爽!爽就叫出來啊!要不要每天給我幹啊?



 甚者,陰鷙耍狠貌不出眾的精實男人粗野的手腳屌嘴皆控制著另一副和他

一般灌滿慾望的肉身,羞辱或者白森森的牙張嘴就咬,像鉗子一般的手幾乎

是掐進肉像連體嬰一般非得把靈魂像肉身一般都膠合成一團。



 總是懷疑,這是鬼上身或者三太子除了肯德基香辣雞腿之外,還需要點同

性愛慾好調劑無慾無求且無法想像的神鬼幽冥界。溫柔或者激烈都像巫覡脫

靈之後,情緒疲軟如一只沒氣軟攤的球體,一只濡溼的鬆垮矽膠和黏破的衛

生紙一起揉一揉,整團丟棄,整個人像遊魂般蒼白而且無趣......。



 演著陌生而且冷淡的動作和表情,就像窗扇外邊那不變的雨。



 俊美、酷帥、差強人意的面貌裡頭的靈魂都像沸水消毒過久而變形損壞般

的疲軟。疲軟,一朵花凋萎的臉,我彷彿在那些不放著任何感情的臉龐裡頭

讀出愛情迅速萎縮的危機,或者負擔不起任何承諾,也不相信愛情的『堅毅

不信』,像一座被時間之沙堆積攏起的曝白沙丘,亮白刺眼,卻急速老化,

失去的速度等同下陷的深度,那些肉體終將老化劫毀,花落花腐,枯肌消頰

齒搖髮白。



 沒誰能如洞窟魔咒女王。也沒誰真以為商業符號名牌金錢真能如晃亮晶瑩

的時間祕沙,一把把砂金往身上灑落就真能回去最初。



 我總想到,健身與延緩時間的關係,試圖把身體老化速度喊停,或者為了

揮霍和滿足兩造無法饜足的感官而不斷疲累肉體的重複性運動。



 像那不變的雨。



 我補充著失去的水分。



 揮發的口水,或娓娓或懸河般地忽悲忽喜,交替戲劇性的語氣,比如說前

任U,前前任S,前前前任R,前前前前......



 被公平地或不公平地,份量不一地從我口中出現,殘肢的真實等若謊言,

但有些人,就是那些會聽你講,還會繼續要你說的拙於言詞的男人,會抱著

你摸著你的頭,露出一副我能理解而且看似誠懇的眼神。



 拙劣地回應你的故事,或者夾纏不清的說已經是結論的主觀感覺,跟老闆

相處不好,過去的如何悲苦,現在的如何孤獨。



 或者我無能想像的他無奈提到兼而嘆氣的現在男友。而不知怎的我總感到

榮幸但也參雜著無能為力的情緒,好好地找些另外的花樣。



 或者前男友,那往往只提到多久和分手的原因就沒有下文。



 空洞的內容像是這段過去根本就沒有飽滿光澤的肌血色紋理,只有殘缺不

全的廢棄鷹架。我甚至懷疑,在那些用時間還有幾句『愛的很深』的符號搭

建起來的舞台上,究竟只是兩個獨白而無交集的面具,還是裝模作樣的儀式

呢?



 「你在想什麼?」不同的靈魂叩門探問。



 一開始我就像那些不善言詞的木訥男子們,沉默搖頭。



 後來,城市下了一場大雨。



 應該說是,在無邊綿綿的水泥底景上,雨忽然變大轉驟,足以讓你從夢中

驚醒,從濃濃的睡意當中,突地直直坐起。



 怔忡良久,然後自動語言聒聒絮絮地編造各種關於隱匿還有變形的自己。



 那總是不怎麼真切,卻如此誠懇的謊言。



 除了第一次穿E哭不出來,卻析哩嘩啦地倒出自己完完整整的靈魂和身世

,嗚咽地倒臥在詹姆士的身上,讓他親吻還有擁抱,可是他沒插我。



 那之後就知道,世界從某個地方斷裂,然後鬆開,再也組裝不回去,像那

些少數誠懇看你的男子,以為可以在你身上找到那些遺失的生命情節和契合

的心靈,你卻和我一樣,在說掰掰之後,馬上砍了號碼,遇到陌生的來電一

律不接。



 破碎的像是幼兒吃的牙餅一樣,磨磨牙,卻填不飽肚子。



 自以為可以馴服什麼?蠻橫的命運?還是變幻莫測的愛情?



 真以為在我的故事裡頭可以找到終點嗎?一說再說,我只感到口乾舌燥,

卻永遠觸摸不到那懵懂年少的自己,那嶄新煥然再無法回去的純然相信,關

於音樂會、帶著慎重和羞澀的莊嚴約會、煞有介事而笨拙地扮演著情人該有

的動作如牽手眼神交會等等。



 連這些,現在都感到無趣而且疲累,除了前戲調情搔癢的笑話還起的了陪

襯的的薄弱作用。



 餘的,蚊叮蟲咬不痛不癢,因為那些故事總是不夠完整,像打嗝一樣,幾

個沫泡從回憶的深海冒了上來,啵一聲就消失了。總有幾個痴心的自以為你

會奮不顧身跳下去打撈他們埋藏在牡蠣和廢鐵之間的陳年往事,好好地珍惜

,捧在懷中像個嬰兒孺慕地吸允著彼此的乳頭。



 「抱歉。」



 比如說那些掐手指都數不完的性愛冒險纏綿故事裡頭,有些角色與朋友的

故事重疊,第一次感到難堪的尷尬所以跳過不談,而後來就只是確定然後乾

笑帶過,反正使用心得大家也都知道,所以無妨讓過去如曝曬的精蟲,乾涸

在嚼動的唇言舌語上頭。



 只要還能把下一根軟柔,如含著褪開皇帝豆莢後舌頭硬顎滾動壓捶的澱粉

一般,把溼的催出火來,軟的吹成硬的,那時間就可以繼續延續下去。



 所以說這是情慾書寫囉?



 不,您誤會了。這是關於一則關於沉默雨幕的故事。



 有個年輕的婦人緊張地在下大雨逼近十二點的夜裡來敲我家的大門,鐵門

久沒上油充滿噪音的滾了上去後。在倉庫裡翻了正確的奶粉給鬆了一口氣的

她,但她還是略帶著一些焦慮地詢問屋內人,孩子吐奶究竟要怎麼解決?



 吐奶?噁~。



 這是身為一個GAY完全無法想像的場景。



 像他一樣笨手笨手的走進店裡頭,短褲T恤,黑髮皙嫩,看起來就跟那些

你遇過的緊實而有彈性的大腿和胸膛沒有兩樣,卻已經是一個成天吃睡的孩

子的爸了。



 那孩子的原點。想必就是那些沒有故事的沉默場景,應該說,不被重視而

無法述說,或無有語言可以述說的古老傳統異性戀場景,只是某些的,隱晦

的,裹藏在層層道德和羞澀沉默的應該如此所以不可言說的床笫之上。像被

保鮮氮氣充填包裝起來一般,在那心事重重與困窘的臉色底下,到底有什麼

是不朽?什麼是幸福之後就無法改寫的呢?



 長大後說不定可能是GAY的可愛孩子?會長的跟他年輕的爸爸一樣姣好

,大腿粗黑壯的像是走男優路線一樣?褪盡衣褲後,滿滿的動力被塗上黑的

發紫的欲望,莖脹?一個細微故事開始旅程的起點,一開始總是刺激性大,

張力強,猛到男女兩造都會發顫?



 騙人!怎可能天下世事這般美好,恰好那顆飽滿的屁股和肌肉一開始就是

『內行的』,讓那看起來良家婦女母愛光輝的平凡女子讚不絕口呢?



 必須充分稀釋後再使用啊!極端尖銳地敏感,或者雖然有濃烈的慾望卻手

忙腳亂過度緊張而壞了一些事後。終於慢慢地摸索出一條正確,似要挑起又

維持在微妙聖潔色情互滲的挑逗裡頭,緩慢而有節奏地符應天造地設的祝福。



 所以我們是天造地設的該被祝福的生命,連帶的身世身分性別性傾向氣質

都是一樣囉?



 X打字跟我說,喂,我覺得同志不少人討厭C妹。變裝又有甚麼用?塑造

對立氣氛嗎?可是不能否認,這是絕大多數同志的想法,你覺得交友裏,要

C妹的多還是少?



 這是關於一則少數願意告訴你想法,但你聽了之後,不但精神疲勞,而且

寒毛還能豎起來的故事。



 但我不以為我有陰陽眼。反正還有更多狗屁倒灶的確實存在的霸權主張需

要消毒和抗菌不是嗎?少來,馬上引來撻伐說又在製造二元對立了。哼!反

正恐同症和焦慮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去去去,自己好自為之去。



 這不是關於社會運動的故事。所以啊!是沒有旗幟的。



 這是一場溼透的雨。





 ( 一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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