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6月1日 星期三

【聽是誰在唱歌】(一)





  ─有空寫篇文章,我想知道幾件事,第一次去作這

   些荒唐事的心情,現在去作這些荒唐事的心情。 by 軒哥



 嗯,是這樣的。或許你已經在香港了,過個幾日才會回到台灣,讀到我對

於以上你所提問的回答。



 所以我現在就是要完成這一件事情。



  ◇



 我搖晃地從國華街小巷裡轉到人車喧騰的商區,午後的台南,天空清澈,

街道明朗﹔但那只是想像,因為視覺和知覺尚未從茫然朦朧的生理狀況裡恢

復過來,所以理應分明的建築線條和有限的天際都像包裹在果凍裡頭一樣,

顫動而且模糊。



 這樣騎車是很危險的。哪天,跟個橫衝的飛車一吻上了,恐怕已經快散掉

的靈魂就連緊繃的肉身都抓不住,以拋物線飛出,沉悶一聲,出血漏油,然

後永遠關機。



 才幾個小時前剛開始,我就著一盞光度不足的白燈看著小說,是駱以軍的

《遣悲懷》,像惡夢一樣的書,令我驚訝的是,其快速流動的文字符號在那

種情況下,畫面浮動了出來,無關糾結的物像都流淌成眩惑的畫面,像《恐

怖蠟像館》那般,畫面還有情節都直接戳向腦海那恆河沙數的神經連結,集

體放電,恐懼、噁心、愉悅、幸福、滿足、憤怒、悲傷種種情緒,像是玩隨

機的俄羅斯輪盤一樣,一槍槍依續打入腦袋,就看能從神秘的邊緣系統裡能

爆出什麼黏膩稠濃的高度感官刺激。



 就在你叫我滾的幾個分鐘後,在棉被上打滾了一會兒,太熱,難耐,跑到

冷氣房跟S通電話,S諄諄告誡跟X保持距離,X精神狀況有問題之類的,

愛騷擾人啦之類的!



 所以X那像夢幻一般爽利而無聲的文字畫面,靜默孤寂的街道,竟是從他

常人的感官接收下,被想像所歪斜扭曲的結果嗎?或自覺或自動書寫的文字

,像廢棄剩餘的黑白負片,潛意識裡的人物和畫面融化肢解,從敲打文字的

嘎嘎剪刀聲裡,一刀一剪一絞,膠片纏繞錯亂,夢境與現實摩擦冒煙。



 在高熱和凍寒的交界,符號與書名的屍體堆疊處,一切恍若實境。真實到

像駱胖,還有邱妙津的小說,一片深淵,就只能是深淵的還有深淵。



 感覺的淵藪。異於常人的『所指之境』。符號碎片在白色的紙頁上像被龍

捲風掃了起來,飛來飛去,一切甜蜜而且夢幻的畫面竟是由馬賽克般的拼貼

組成的,華麗而且畸零......。我那時知道我開始在no了。



 S且說,不能讓『藥物』取代人的主體。



 軒,而你先賦予這『發生』以『荒唐』的符號,戲劇一般分明,讓我聯想

到喜劇演員倪先生的隻字片語。



 這真是他媽的有夠不好的兆頭。



 你問我心情,但你不也在尋找出口不是嗎?藉由我重新陳述一遍那些日夜

,真能理出一個頭緒嗎?



 你我都能接受的出口,在這個城市哪裡呢?你給我的命題有沒有出口,我

不知道,也無從下一個結論,關於性還有物質。



   ◇



 茫然騎到北門路,嘴裡不自覺地嚼著air wave,剛喝完一罐鮮奶

,不知道為什麼,後來也漸漸知道這些。藥物生理,小兒麻醉,戰地截肢,

可以茫倒一頭大象,副作用是對大人在麻醉之後會有嚴重的幻覺。



 幻覺一次千二,像防腐劑一樣裝在透明密封的袋子裡,或者填滿在一個指

節大小的罐子裡頭。欸,像是佛骨舍利磨成的一樣,白白的結晶大小不一,

像是實驗課裡蒸餾凝結後的未知粉末,宗教而且神秘,那會是聖彼得之打開

天堂之門的鎖匙嗎?



 還是又一次的意識深淵,像螺旋一樣無止盡下繞的地獄。



 濃烈百花即焚身的烈火,箍緊的擁抱又是錐心又是刺骨的,在褪盡紅潮高

溫之後的日子裡,能量萎縮,心情低盪,柔軟而且比常人更容易受傷害。



 他媽的,那不等若是躁症之後下壓底限的鬱結嗎?



 《美夢成真》的電影的逆放,先是天堂,先是濃烈如油畫,草原與山山水

水的風景,絕美如一萬英呎高空墜下的空難飛機上每一個旅客腦中跑馬燈般

的一生,親密而且至高無上幸福的畫面和感覺。



 神經解剖科醫師如是說,瀕死經驗,感情最後的重心,鉅量的神經生生死

死般的離子通道張放,傳導物像思考那般快速來回。



 醫師說,最後的審判。



 我判斷,他是個基督徒......。



 那狂喜是否曾經帶我們到那裡呢?我想是,但也不是。



 K世界,迷幻異域,那是異質,那是鏡象,就算照見了真實的虛偽或者常

態的可笑性,卻絕絕對對也是背叛了真實。



 光是自我防衛被掀去好幾層這件事,就讓我研判後續引起的情緒波動將會

大大地增加常人專政的不穩定度,與日常一些細微的正當性脫節,像一列火

車轟轟隆隆在軌道上賣力奔馳著,所有組成這個龐然大物的細節諸如螺絲釘

、螺絲帽、輪軸之類的卻一直隨著時間鬆動、腐朽,不知道何時會出軌或提

早瓦解。



 那窗外的景物就像夢幻一般,卻隱喻著疾病還有死亡,瀕死經驗?所以這

離死亡還不夠近嗎?狂歡、至高無上的幸福感,罪惡感、墮落感,淫穢猥褻

而且徹底地情色。



 這情色如小女孩手中的幻境火柴,讓我們持著在寒冬裡慢慢失去體溫,卻

還懷抱著夢境,好像下一刻巨大的長毛象將穿越風雪封鎖的黑夜,來到我們

身邊給予二十一世紀高營養的補給還有急救鈴,怎麼,難不成這是小叮噹的

情節?



 男孩男人皆赤身裸體,褪盡獸皮,或者白色萊卡內褲,在地板上搖晃著肉

身。



 而據說,人在冰雪裡頭慢慢沉睡死去,那夢境逼近真實,緩慢而且色彩斑

斕像是像是春日晴朗的早晨,微風吹過翡翠般碧綠的樹梢,黃褐色的鳥兒在

碧藍如厚水晶的天空上翱翔,雲朵深淺對比強烈如太平洋上午後的雷雨胞。



 但人呢?從眼睛看了出去,就只有畫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躺在床上捲著白

色的棉被,搓揉,被搓揉,毛髮和棉被被單的纖維一起摩擦就會產生無法言

喻的顫動感,敏感而且皮膚泛紅。



 像是剛從永夜的太空艙裡頭醒了過來,漫無邊際的時間與地表上的家國歷

史都發生了錯亂,所有你可以研判的符號指針們都像是進入黑洞視象地平面

之前的儀表板,趨近崩解毀滅但又凝止不動。



 那k是白洞嗎?把腦中黑洞般收集紀錄的資訊都逆放了出來,世界因而扭

曲而不是『所謂正常』構築的本來樣子,常人世界、常觀現代、理性節制﹔

金錢而且權力,存活然後意義的意義,可以允許的意義,不為多數接受的意

義,少數的認同,發生與不願意其發生的人們。



 幾個小時即滅的虛空之火又怎能供養寧靜致遠的生命呢?那是否安穩的感

情和色境該如露水,甘涼宜人,一日一滴便可以久長不渴呢?



 我癲躓走進銀飾店,買了一條沒有墜飾的銀鍊,傻傻地想說等哪天,哪個

人來為我裝上墬飾,屬於、被屬於,世界的約束。



 於是我以為是魔法師霍爾在木質地板上畫一個大大的魔法陣,唸咒,彩色

炫目的隕石、流星陡然從世界樹上紛紛飛過,極光從星子上垂了下來像簾幕

一樣晃動波折,房間景物迅速流轉,綿羊走動、魚兒穿過溪流,少年提著木

桶在漉漉的水車旁回頭驚訝地望著我。



 回到沒有符號的史前,節奏像從冰河期之前的遠方營火地傳來,悶沉而且

古老的儀式,所有歪斜的軸像巨石陣一樣往中心的火堆傾斜,手腳失去重力

像懸絲傀儡一般,由著情慾性慾扯弄著週邊勇士們的健壯肉體。



 軒哥,你聽,攀著節奏的慵懶歌聲是誰呢?是誰在唱歌?



 那歌聲像煙蒂的灰燼一樣,白白細碎,一捏就瓦解在黑色的盤子上,我用

食指和拇指夾著白色的短管接在鼻孔,另隻手食指按壓住另一邊的鼻孔,用

力一吸,胸腔負壓,把所有的灰燼像吸塵器一樣一掃而空。



 想對著旁邊的那雙眼瞳無神灰暗的人說,你精神不太正常喔!然後茫然微

笑,看著景物還有時間的秩序漸漸瓦解。



 好烈,好茫,好舒服。



 達利、草間彌生、幾米,你他媽的超級不正常的天方夜譚錯亂畫片。



 荒唐可笑,卻超越現實。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