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6月10日 星期五

【聽是誰在唱歌】(四)




  這羣我幾個月來在搖頭店裡一起生活(生活,是的,一起把身體的洞打開,這是一起生活)的1980年後出生的跳舞世代,身體裹住個大問號,但不懂質疑。他們不知道什麼叫做唸書沒讀完過一本完整的書,和世界溝通的方式是透過影像的汲取,快速的音樂錄影帶跳動畫面,3D的電玩畫面,網路的視覺暫留。這些影像都是破碎快速的,所以他們身上有那種鏡碎的美感,不想拼湊,不是叛逆,不叫反動,就只是不要不要不要完整。

             -〈指甲長花的世代〉(陳思宏)(2002)



 我怎麼去經過自己的生命呢?並學著和自己和平相處......。



  ◇



 S,對人類的我們來說,全身約有兩平方公尺左右的皮膚,皮膚的重量跟

大腿一樣重,約為全身重量的百分之十五,這些就是所有的表相,而對視覺

高度特化的人類來說,臉部的特徵和線條又是我們最先注意的地方,約為體

表面積的百分之四十五。



 所以,對記憶來說,人臉可以保存更久更深刻,直到老直到死。一旦忘記

那個人的模樣,那對我來說,是多大的焦慮啊。



 但在趴裡。



 所有的人臉都蠟融一般,模糊不清。人群像是看過的膠彩畫一般,巨大的

形體碰撞分開,蠕動磨蹭,只能憑著輪廓去猜測黝黑深邃的圖面上究竟有幾

個正在幹人,或正被抽插得吼出聲音來,嗯,聲音......不曉得為什麼跟背

景的浩室節奏這麼合,好似那音樂創造以來就為了此刻存在。



 臉部的辨認在愛情裡頭,是扮演著天使般的角色,面部肌肉所展演的喜怒

哀樂,像是清晨餐桌上對你微笑的發光體,刷白的像是整齊的桌布,星期日

的美好早晨。



 在趴裡。



 表情退位,愛情沒有位置也沒有語言,就像失去語言從人變成獸(蟲)的

故事一般,當我從遙遠的距離回過頭觀看那個冷酷異質的房間,傷心地凝視

著漂浮在那陰暗背景上發出深海魚般暗光房間裡的種種作為,實在是太荒謬

了。

 

 而荒謬本身即具足了『傷害』這個畸形的心靈產物,夢境因而出現未知的

裂隙,從黝黑烏何有的荒涼之地冒出滾滾的歪斜火焰,讓支撐日常細節的感

情圖構就像惡火硝煙起,整屋子蠟都溶如透明滾燙的液體,萬般恐怖悲痛驚

駭高潮神情都像地震之後那些醜陋的深海怪物就活生生浮現到生活的海平面

上,被高溫蠟燙得焦黑發臭。



 橫七豎八的肉體,就像從惡夢之中醒來,發現所有海灘上那些若隱若現的

石頭都其實......,其實是被放空靈魂和吸乾血液的腐臭屍體,等待生蛆發

臭,一隻隻黑亮的聖甲蟲在腦髓、眼眶之間鑽進鑽出,咬著破損摺皺的腸繫

膜和黯沉沒有血色的肌肉。



 這甚且是一幅熱騰騰的恐怖心靈圖像。



 燃犀嗎?萬般慾望藉著肢體的膠合,相互的輸液,自成慾望的冰層下萬般

魔象,妖艷敗德,而且充斥著百花腐敗的咬合舌舔肛交口交氣味。



 愛情有位置才有鬼。



 身體,承諾,友誼,三位一體的承諾於焉瓦解;而是藥物與性互為表理,

相互宰制的直線關係。



 再怎麼科技,再怎麼神奇的收音和混音接歌,都不再是主體,藥物與身

體的性渴求才是主體,銳舞電音的節奏則變成破碎感覺裡保持時間軸線能

繼續往前的工具,特殊的人聲和收音則是創造『感覺氛圍』以維持要不斷

變化的『想像』空間感。



 是的,那又如何呢?



 幹!馬的貴死人,然後讓體溫上升,代謝率過高,體表不斷冒汗,體液

不斷衝出皮膚,只好一直補充水分,又怕沒注意灌下一油桶的水會水中毒

然後掛掉。怕自己磕太多,心靈脆弱到要靠百憂解和安眠藥渡日,或者智

商退化成只能像黑猩猩和天線寶寶一樣笨。怕搖的太厲害,因為MDMA

而下降的凝血功能不彰時,內臟內出血,血流不止,又是掰掰。



 所以?我要忘記小威嗎?



 他真的太厲害了,這樣一個惡魔般的男生,竟把螢光之後變得很透明的

我的心臟,拋上拋下這樣戲耍。



 我不求完整,這些都可以在後來用人類發明的各式玩物來縫補和遮掩。

我只求遺忘,原諒自己也原諒黑夜,原諒那不可知的命運之輪帶我至此。

可惡,脆弱的人才把一切寄託在命運。我說過,我沒有信仰,也不想信仰

。根本沒有什麼全知全能的神。



 這世界原來只充滿了人。萬般生物,才是最破碎的美感。



 而語言包裹,道德和法律透過這條纜線從權力的母體輸送到各個殊異的

個體觀念裡頭,結果讓每個人都像ICU裡頭一樣無菌無塵就是恐同怕髒

,社會待我們如此,那又有什麼好談好商量好理性溝通的呢?



 釣魚台屬於同志的!



 同志沒有國也沒有家。破碎,一種畸零又無限自我的美感。



 隨著藥物和性往外擴張,然後隨著健康的喪失和衰老崩墜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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