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6月11日 星期六

最終兵器少年(8)

 「滾!你馬上給我滾!不要再給我見到!」小鐵直挺挺地站了起來,像個

暴君一般,額頭青筋跳動,瞠著幾乎要爆出來的大眼睛瞪著站在人行道上的

茶髮男孩。



 男孩還穿著繡藍學號的白色制服,上面三顆釦子沒扣,露出膚白的三分之

ㄧ胸膛,脖子、清楚的鎖骨還垂下的亮晃銀練不斷地隨著急促的呼吸起伏,

稍有線條的兩胸之間從銀鍊上掛下一個透明的小瓶子,裡頭是一粒流線狀的

金色海螺雕刻,中間磨平寫著一個小小幾乎看不到的『風』字,浸在瓶子裡

晃晃盪盪的水藍色液體之中。



 而茶髮男孩蒼白著臉,一臉驚恐地站在離木桌椅三公尺外的步道上,燒烤

店外明亮的廣場上所有木桌的客人都轉頭看著這一幕。



 行道樹的霓虹燈閃了幾閃,旁邊川流熱鬧的道路傳來幾聲錯雜的汽車喇叭

聲。



 男孩回過神來似地忽然改變神情,憤怒地皺起眉頭,揚額抬著下巴斜著眼

神恨恨地一字一字咬牙對著小鐵說:「城.小.鐵!我.恨.你!......你

想幹過用過就不甩嗎?你對你每個床上的男生都這樣嗎?」



 「你他媽的腦中只有屌,你......」



 說忽然中斷,男孩被飛擲過來的竹筷子摔中胸前嚇了一跳。



 「你說夠了沒有!」小鐵這次右手一手抓起了應該是屬於男孩的黑色背包。



 男孩眼睛像被燒烤的煙燻紅了一樣,眼角慢慢滲出反光眼淚,抬頭不甘地

看著高大的城小鐵,因為背光這個男子幾乎有一半是陰影裡而顯得模糊不清

,但那雙總是很少直視他的無神雙眼,此時終於如他的願看著他,卻帶著陌

生而爆炸扭曲的神情。



 不再是那個在寒冬收留他,呵護他,用溫水、毛巾、還有彷若可以觸及靈

魂的溫柔眼神直視他,深入他孤獨底層引起一陣徹底天翻地覆的男子了。



 就像誤闖只能使用一次就故障的童話玩具兵家裡一般,那晚之後家裏所有

的發條乃至小鐵就像十二點過後的王公貴族,只當他是一個寄居在他家的砲

友一般,給他禮物、帶他購買衣物、甚至在他生日送他項鍊,卻除了他總是

臨時有事要忙的吵架之外,其餘......都是無話可說的沉默。



 就像這個人從來根本沒有身世沒有家人一般,只是行屍走肉地活在他的設

計室到大廈十八樓單身套房的這段路上,而其餘的......男孩根本無法掌握

,也探問不出什麼。



 (心急又能怎樣呢?又能如何呢?是這個根本就像充氣娃娃的偉男子在那

個離家的寒冬之中對他伸出援手的啊!)



 男孩甚至懷疑那個寒冬到底存不存在過?



 或者在那個寒冬,那個現在也形同嶙峋冰山的房間之內,到底有什麼細節

,有什麼話語,有什麼承諾,如瀕死絕望之際升起的火爐照亮整個冬天的房

間,但真是出自是眼前這個男人嗎?



 (感激?就只一次美夢一般的溫柔,就要死心塌地委屈自己每天對著一座

黝黑的無聲機狂吼哭泣嗎?)



 男孩忽然滿腹的心酸湧了上來,在眾人的驚訝聲中,用細長漂亮的右手猛

力從脖子上一把扯斷項鍊,把瓶子往小鐵腳前幾公分的乳白花崗岩地板摔過

去。



 『乒』細碎地一聲。



 現場鴉雀無聲,所有的人屏氣凝神,連烤東西的廚師都停了下來看著這一

幕,幾對陌生情侶裡的女伴心裡也像看連續劇那般露出不捨的神情。



 鍊子斷成兩截,一截滾過磚道,從鐵褐色的水溝蓋縫隙掉了進去,一截連

著短短的瓶蓋在小鐵的鞋旁。



 滿地刺人的玻璃,在水藍色而且憂鬱的液體上反折著霓虹和水銀燈的光,

那顆金色刻著『風』字的海螺躺在水面上,像颶風旋轉之後因而凍結成的化

石,黯沉地收斂著孤獨的話語。



 男孩轉頭就跑了。



 留下一臉錯愕的人們。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